“究竟什么才是真实？”

      第一章  命案   

    【2052年3月1日 6:00 杭市】

      一抹淡淡的灯光从四楼接近闭合的窗帘缝隙中渗出来。在这个略显清冷的早晨显得那样的寂寥。

      如果从四楼的窗户往里看，仿佛是看到了一个垃圾堆。地面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文件，书籍，以及更多的空零食袋，还有很多吃了一半的外卖盒。连角落里的智能家政机器人都挪不动自己的履带，只能在那里装死。

      一个男人趴在桌子上睡觉，桌面上也是各种散乱的纸张文件，还有一杯已经凉透的速溶咖啡。面前的显示屏暂停在一个模糊的图片上，画面昏黄，像是一个沙漠一样的地方，有一片低矮的建筑，每栋建筑上，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窗户。

      “叮铃铃……”

      这个男人一下子惊醒过来，坐起来的一瞬间还将咖啡杯打翻到了地上，四散的咖啡落的满地都是。

      男人一阵头疼，习惯性的捏了捏鼻梁，好像这个动作可以缓解似的。活动了一下自己的颈椎之后，男人左侧视野里跳出了任务简报：

      “刘牧，6:50在特处办集合，Future集团总部发生命案。

      死者杨一，男，31岁，Future高级研究员，研究方向为思维演变及？？？（机密），人员背景（无信息），早晨5:30被日常巡视机器人发现死在自己办公室……”

      刘牧看着简报发了一会儿呆，回忆了一下这是哪里，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我去，哪有那么早要去集合的。这简报就离谱，特处办都看不到全部信息，一堆机密和无信息。我**，6:15了”

      刘牧，27岁，特处办（特别处理办公室）新干员，单身，平时的爱好只有看书和玩游戏。

      刘牧急忙起身去找自己的换洗衣服，谁知道一脚踩到刚才掉在地面的杯子上直接摔了个嘴啃地板。

      “呜……”鼻子好酸。

      刘牧急匆匆的收拾完，关门前对着角落里的家政机器人说了句，“小新，把房间给我打扫了，回来还是这样我就把你拿去卖废品。”家政机器人表示“？？？”，履带很努力地转了十几秒，然后——“算了，毁灭吧，赶紧的。”

      在城市空轨关上门的最后一个瞬间，刘牧搜的一声钻了进去，假装没听到司乘人员的呵斥。

      “嘿嘿嘿，还好我苗条。”

    空轨上面的人挤的满满当当，但是却很少有人发出声音，也很少有人在互相交谈，每个人都看向不同的方向，像一个个空洞的木偶，偶尔眨眨眼睛，来表明都是活生生的人。这样的场景其实有点让人毛骨悚然，但刘牧已经习惯了，大家都是FPA使用者，而自己更是个骨灰级爱好者。

      FPAα（Future Personal Assistant α）发布于2027年，由当时刚成立不久的Future公司设计制造。FPAα就是在大脑里面植入不到一立方厘米的植入物，利用当时最先进AI技术和视网膜成像技术，可以在自己的视野内查看自己所需要的任何资讯，而且由于是生物电流供电不需要任何充电设备。当年这项产品一经发布，所有的手机行业瞬间崩坏，Future创始人顾祥被称为新时代的乔布斯。FPAα发布至今将近25年，已经升级到了第六代FPAζ（/'zi:tə/）植入物大小从一立方厘米进化成了不到芝麻大小。原本因为体积过大，而对身体的负担略高，需要身体额外补充能量。但是从第二代开始就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影响。FPA现在是人人都需要的个人辅助设备，不管是刚出生的婴儿意识教育还是八九十岁的老人认知辅助，PFA都显示出强大的辅助能力。和几十年前相比，个人的思维处理能力得到极大的强化。因为信息交流能力大大增强，整个社会进入了第五次工业革命时代，世界科技进行了跳跃式发展。Future所在的杭市更是成为新的世界Alpha++城市，可以直接和京城以及沪市扳一扳手腕。

      刘牧继续在视野里操作FPA查找杨一的资料。翻看着各种公开以及不能公开的资料，除了杨一的职称级别，以及获得的一些成就和奖项，其他什么都没有，整个人的过去就是个黑盒。就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直接抹去了所有的信息，这在这样一个科技如此发达的时代是无法想象的。

      “神秘人？黑盒？命案？感觉这里面水好深啊。”

      刘牧眉头紧锁，突然听到了一阵欢呼。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大家都盯着窗外。原来是日出，金黄的太阳从城市天际线的东方升起，云雾水汽被驱散，然后给整个城市披上了一层金纱。

      在杭市乘坐空轨其实已经渐渐变成了一个游览项目，杭市空轨是世界上首个城市空轨项目，它建造在地上300多米的高空，并且穿过城市CBD那水泥森林，沿途有无数的角度去观察这个充满活力与创意的城市。而早上的日出更是得到了广大游客的好评，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杭市就是为了乘坐那早上日出前的那一班空轨，而空轨运营部门也为了能照顾到这部分游客，每天根据不同的日出时间来调整该班次的空轨发车时间。

      “说起来来杭市这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空轨上的日出。”刘牧出了会儿神，然后看到视野左侧杨一那简短得不自然的介绍，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到了特处办再说。

      “迟到的那谁一会儿给大家买饭。”

      刘牧回想这句话就那个气啊，气的不是因为自己迟到。而是被要求买饭，罚啥不行罚买饭，自己才工作几个月啊，每个月的房租那么贵，这一次任务出勤的人又多，这个月仅剩的钱就要和自己告别了！

      “臭老王，呸！”刘牧坐在第二辆车的角落里，身体缩着面向车门，看着视野里老王的资料，不停得翻白眼。

      老王，王鑫，年龄写了个大约50岁，听听，这叫话吗？略微有点秃头，家庭情况未知，感情生活未知，嘿，啥都未知。平时说说笑笑感觉挺随和，干起正事来铁面无私，对时间要求极度苛刻，绝不允许迟到。因为破案速度快，质量高，稳坐特处办一把手。

      “呵呵呵……还生气呐？你知道老王就是这样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打蛇还打七寸，这样吧，午饭我和武哥帮你买了。还有你鼻子都红了，不会因为说了你一句你就哭鼻子吧？”坐在刘牧身旁一个外形靓丽的女干员笑着对他说道。

      “对呀，你小子就别像个孩子一样，多大人了，有我们帮衬着。你还担心啥！”前坐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干员也在安慰刘牧。

      “呜呜呜呜……，铃姐武哥，你们就是我的天使。还有我鼻子红的不是因为哭，真的。”刘牧是真的感动，有那么好的同事来……

      “当然，你要帮我把证物信息登记好。”被叫做玲姐的女性干员狡黠一笑。“对了，你那新买的游戏借我玩一下。”被叫做武哥的干员也顺势接上。

      刘牧的脸当场就垮了。干脆直接闭上眼睛不去看他们，视野里面浮现出这两位“友好同事”的资料。

      “玲姐”，吕玲，28岁，证物科干员，天才分析师，能从细枝末节里尽可能还原事件的真相。因外型出众，追求者甚多。唯一的问题是——她是工作狂，经常会出现，“终于做完了，咦，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算了不管了”这样的事。然后哪一个男人在哪一个高档餐厅等一夜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武哥”，周进武，33岁，刑侦科干员，外形魁梧，爱好传统武术，身体能力出众，曾徒手制服6名携带管制刀具的歹徒，在黑恶势力中名声很响，因左手食指在某任务中受伤少了一节，被他们称为九指武神。重要的是，已婚，还有个女儿，因为安全需要，这部分信息没有公开过。只知道已婚，有个女儿，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住在哪里。

      保密工作做得真好。

      “嗯？”想到这里，刘牧心里一动，“玲姐武哥，你们应该看过杨一的资料吧，他的信息是不是有人故意隐藏掉了。还有，老王信息里面的大约50岁是什么鬼。”

      “我们也这样觉得。但和老王那种特殊要求掩盖信息还是不一样的，”吕玲想了一下，“我刚才去档案室，数据对接了下杨一的档案，只能看到出生日期，学习经历，其他的包括父母是谁都没有记录，而且没有任何的修改记录，所有的文件都是原始记录，同时我又联系了数据记录专员，他们的操作里面也没有任何违规的问题。而老王的信息是有修改记录的。”

      “也就是说”，吕玲顿了下，“杨一这个人，简单得过分，又或者是，复杂得过分。”

      “这样的人，虽然不一定不存在，但绝对少之又少，就好像独立于世界之外。”周进武适时地补充了句。

      “有没有可能被篡改？然后删除修改记录。”

      “我发给你你看看。”     

      刘牧的视野里收到了吕玲发送的资料，“区块链时间信号戳”。看了一会儿，突然，他又问，“杨一的FPA呢？”

      吕玲看了一眼周进武，“这就是最难以理解的地方了，他没有FPA。”

      刘牧瞪大了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吕玲。

      无人驾驶汽车飞速行进在前往Future集团总部的路上，但是车内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Future的总部在城市CBD的东面，占据了很大一块面积，原来是机场，后面机场迁移，就被Future买了下来。除了三幢高耸入云又互相连接的主体大楼之外还有一大片附属建筑，这些建筑群从高空看就像是一个大写的“F”。

    两辆无人驾驶汽车先后停在了Future总部A幢大楼前。刘牧，吕玲以及周进武先后下车，看到老王几个已经站在前面了。然后急忙跑过去站在后面。刘牧看了看视野右下角的时间，7:20，距离发现杨一死亡已经过去了110分钟。

      大楼门口早已经有接待的人员在等候，看到特处办人员到来，马上迎了上去。领头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正装，戴着眼镜，头发一丝不苟，他来到老王的面前，伸出右手，“王处长，我叫宋涛，辛苦一大早来这里，请这边走。”

      老王简单的握了下手，众人便随着这个叫宋涛的男人进入了A幢大楼，进入一楼大厅，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挑高大厅，中间有一个大理石雕刻喷泉，以及一些看上去就很昂贵的装饰摆件。突然间，一个数十米长的全息影像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欢迎来到Future总部，FPA即将在今年国庆前迎来25周年的纪念日，届时，将会迎来一次巨大升级，Future将和全世界人民一起进入这个绚丽的新世界……”

      宋涛一边领路一边解释道：“这是即将发布的第七代FPAη（/'i:tə/）预热广告，本来是要在本月底发布的，但是因为早上出现了杨一高级研究员的事情，所以高层决定暂缓发布。等到调查结果出来后再决定发布时间。另外，大家的左下角应该都收到了，我们集团对杨一高级研究员的信息记录，包括所有有关杨一高级研究员的日常监控记录，当然是公共区域的，我们没办法监控私人区域。”刘牧发现视野左下角出现了一个发光的大写F，点开一看，是Future集团对杨一的事件处理经过，包括所有有关的会议记录，以及监控记录。远在地球背面的顾祥也直接指示本部人员全面配合特处办的调查。

      在FPA的高速处理状态下，刘牧微微有点头疼，大概是昨晚没怎么睡好。但从Future这边的处理来看，没有丝毫纰漏。

      “这边请，”宋涛领着众人前往最近的一部电梯，“杨一高级研究员不喜欢被打扰，所以他有自己专属的楼层，还配备了专属食堂和休息室。他个人研究所所在的楼层是116-117层，118层是杨一高级研究员的休息室。我们的巡逻机器人用于日常的设备检测以及安全检查，每小时巡逻各自负责的区域。杨一高级研究员的几个楼层都是我身边的这个编号A24机器人负责的。”老王和众人都看向了宋涛身边大约1.6m高的机器人，可能是为了减少恐怖谷效应，它设计地并不像人，有点像西洋棋中的Pawn（兵），肚子中间有个门，里面有个万能机械臂。

      “A24在发现杨一高级研究员身故后，立刻报告了值班人员和管理层，然后紧急救援人员赶到杨一高级研究员所在的118层休息室，只是已经来不及了。为了防止信息泄露和篡改，A24马上将自己的信息交换冻结，等到了杨一高级研究员的休息室，将解冻交给特处办的各位调查。”

      虽然是118层，但是几句话的功夫，电梯己经把所有人送到了。出电梯前刘牧还特地看了一眼电梯以及出来的楼层，对照着刚才获得的权限，发现没有什么错误。毕竟小心一点总没错，这样大的公司，想要隐瞒一些事情实在太容易了。

      “里面是限制区域，杨一高级研究员自己设定的权限，我最多只能有开门的权限，里面的信息获取只能靠你们了。”宋涛在门口提醒道，众人随着宋涛一起进入了杨一的118-1休息室。

      一眼望去，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简洁，一个十分宽阔的空间里，仅有几排书架，一套沙发，一张并不十分大的书桌，以及桌上趴着的那个男人。

      “杨一高级研究员的遗体就在那边，急救人员到达后远程监测了一下，确认了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就离开了，其他人除了地板也没有触碰任何物品。”宋涛并没有往里面走多远，站在门口补充道，“Future集团设计发布Secret加密系统已经在全世界的银行公司和政府机构使用，当然在这间房子里也是，而且更加离谱，我们无法获取任何杨一高级研究员加密的信息，在这间房门关上后，里面就是个信息黑箱。之后我就离开这里，以免干扰各位调查。现在我就离开这里，2个小时后我才能重新开启这扇门，当然里面的人可以随时出去，只是外面的人无法进来。A24，信息解冻。”说完，宋涛离开了休息室并且关上了门。

      A24机器人解冻之后开启了信息交换，刘牧他们每个人都获取了所有信息。

      老王突然说到：“播放发现杨一尸体前的画面。”

      此时所有人的视野中都出现了同一个画面。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变成了那个机器人，在同样的角度观察这个房间。然后画面切换，时间调回到了5:28，众人慢慢在走廊里前进，前后方都空无一人，只能听到万向履带轻微的噪音。在这样的环境里，直让人感觉毛毛的。时间来到了5:29，刘牧还在想在走廊里的机器人是怎样发现在一个信息黑洞里面的杨一的？突然间118-1的房门打开了，所有人被吓了一跳，刘牧第一反应是里面有人。在机器人的视野里则直接提示异常，机器人用万能机械手臂推开了门慢慢走了进去，所有的监测系统都立刻打开。

      没有任何动静，只看到机器人视野里显示无人以及——

      无生命体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