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老宅子的大门对着夕阳落下的地方。大门是两扇破旧的木门,有时候忘了拿钥匙,可以把木门往上提推着卸下来,那时我小,没有那个力气,现在我有力气了,却没有那扇木门了,老宅子是一片废墟了。
开门能见到一堵迎门墙,木门和墙的中间是一条路,这面墙的后面是一个大坑。村里自家盖房子需要土,于是这个泥坑越来越大,以至于路越来越窄,于是大家都在坑边栽上了树。
门前的这个墙根下,有一段时间是一块鸡圈,但里面圈养的不限于鸡,有鸭,还有鹅。这些鸡小的时候就是我的玩具,整天捧在手心里装在口袋里,因此它们一天天的减少,都被玩死了。
总是有一些经得起折腾的鸡活下来了,而且长大了,因此这块小鸡圈便没有用处了,任由它们在院子里闲逛。因此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能看见很多的鸡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昂首阔步地走着,而且到处都能闻见鸡屎味。它们不仅不怕我,还从我手里抢馒头吃,我也很乐意把馒头揪成一小块喂它们。
院子里有两棵树,互相比着长高,这两棵树也成了鸡们晚上睡觉的窝。树越长越高,不过还是挡不住黄鼠狼把鸡叼走的现象。
有一只母鸡常常在地上起飞,飞到我头顶屋脊上去,或者直接飞上树的顶梢。我能从它悠闲漫步的姿态中判断出它何时起飞,所以我很少错过这只母鸡起飞的场面。通常它是在地上一蹲,小脑袋斜看着屋脊或者树梢,翅膀鼓起来,然后蹬腿一跃跳到空中拼命拍动翅膀,就拔地而起了。
它总是喜欢这样垂直升上去,而其他的鸡都是阶梯型的往上跳飞。就像上山,有的人坐缆车直达山顶,有的人一步一步的爬上去。
它这个样子,不叫自由飞翔,但是它总是忘了这一点,于是它常常扑不准,又从半空中扑拉扑拉的掉下来。等它飞到了屋脊或树梢,它也是一跃而下,落到地上时,往往都是鸡头栽地,有时候会在地上打起滚来,或者在地上滑翔起来。因此,院子里的土地时常坑坑洼洼的,不仅仅是鸡们在地面上挠爪啄食,还有它一头抢地的作用。
这只母鸡离地起飞时,用力扑动翅膀,地面尘土飞扬。我总是不肯错过这样的场面,就一直望着它,甚至都忘了吃饭忘了上学。
这只母鸡与其他的鸡不一样,所以我很喜欢它,经常看着它,我的眼睛也因此成了斗鸡眼。我也学它张开手臂作势欲飞的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不过每当这时,鸡们都离我远远的,而家里的那只狗摇着尾巴和我一起奔跑。
这只母鸡经常走出家门去坑边喝水在坑边巡食。有时它滑落到了水里,但它不像其他的鸡那样疯狂的在水中扑腾,把身上的羽毛都扑腾掉,甚至扑腾到坑底。它把翅膀撑开,像飞机的两翼,就那样漂浮在水面上,慢慢的它就那样漂到了岸边。不知是水流的作用,还是它的爪子像鸭子那样在水下波动。
它还经常挑衅家里仅有的两只公鸡,虽然刚开始它遍体鳞伤满地鸡毛,常常被公鸡压于身下,但是最终它一只母鸡同时斗两只公鸡,于是仍然是满地鸡毛,只不过这次是那两只公鸡的,最后这两只公鸡臣服于它了。因此,我们家里有一个小小的母权社会,虽然它还是经常被公鸡压于身下,但是不一样了。
有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像往常一样听见了公鸡打鸣的声音,我背上小书包揉着惺忪的眼睛准备上学去。此时我看见那两只公鸡正在地面找吃的,而鸡鸣叫的声音在我头顶盘旋绵延不绝。我抬头向树顶望去,居然是那只母鸡,它的鸣叫比公鸡的嗓音还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