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极心理学被誉为心理学历史的第四波浪潮。前三波浪潮分别是疾病模型、行为主义心理学和人本主义心理学。疾病模型以精神分析为代表,行为主义心理学代表人物是巴甫洛夫和斯金纳等,人本主义心理学则是构建需求层次金字塔的马斯诺。
人本主义心理学为积极心理提供了很多营养,但积极心理学优于人本主义心理学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它的实证性。此处的实证性,也就是斯坦诺维奇在他的《这才是心理学》中的「操作主义」。
操作主义只是这样的一种思想:科学理论里的概念必须立足于可观测事件,或与可观测事件相关联,而这些可观测事件是可以被测量的。将概念与可观测事件相联系的是概念的操作性定义,这使概念公开化了。操作性定义使得概念从个人化的感觉和直觉中分离出来,并且允许任何实施可测量操作的人对概念进行检验。
与「操作主义」相对的思想是「本质主义」。本质主义是一种认为「从内在本质或者本质属性的角度对现象做出最终解释,才算得上是好的科学理论」的思想。拿积极心理学来举例,本质主义者会追问,幸福的本质是什么?
积极心理学研究者不会回答这类问题,他们更倾向回答,「目前学界主流对所谓的幸福感的测评操作是什么,又怎样的变量特征、统计结果,面对着那些质疑和挑战」。
这是李晓煦老师在他的《三生有幸》中谈到的,他在书中以「幸福感」举例解释操作主义和本质主义。他说:
「本质主义」范式将首先关注它作为术语的语言层面的概念定义,其中,思想史、学术史的文本解读思辨先于具体的实证考察,甚至脱离于具体的实证考察。
「操作主义」则相反,在概念尚未成熟之前首先探究典型的个例和富于代表性的样本,以获得可观测事实的翔实经验。
为了进一步了解积极心理学中的操作主义,我们可以看看被誉为「积极心理学之父」的塞利格曼如何看待幸福。
在2002年出版的《真实的幸福》一书中,塞利格曼用三个维度定义幸福,分别是积极情绪、投入和意义。随后,他在2011年出版《持续的幸福》对该定义进行了修订。原因在于,塞利格曼认为,幸福1.0版本过多地与情绪联系在一起,幸福如果只用「生活满意度」来衡量,那是远远不够的。塞利格曼说:
积极心理学原有的黄金标准过多地与情绪联系在了一起,而这种幸福观被古人嗤之以鼻地认为是粗鄙的。不过,我要把情绪拉下神坛的原因却不失出于鄙视,而是为了解放。如果幸福要靠情绪,那么全世界「低积极情绪」的那一半人就只好堕入不幸福的地狱了。尽管这些低积极情绪的人缺少快乐,他们却可能比那些快乐的人有更多的投入和人生意义。……生活满意度基本上只测量快乐情绪,所以不应该在任何理论中占据中心位置,除非这个理论只是想建立一门快乐学。
明显,积极心理学不是一门「快乐学」,不是劝导人要幸福的心灵鸡汤学,所以,塞利格曼对幸福进行了2.0的改版,添加了「成就」与「人际关系」两个元素。至此,积极心理学视野下的幸福有五个元素是:积极情绪、投入、意义、积极的人际关系和成就。
这个例子同样说明了操作主义的间接操作性定义。斯坦诺维奇说:
一些概念不通过可测量的操作直接定义,而是通过它与另外一些概念间的关系来定义的。这种概念有时被称为「潜在概念」,在心理学中非常普遍。p.47
从幸福1.0到幸福2.0,积极心理学在不断迭代概念,这也是积极心理学科学性体现。诚如斯坦诺维奇所说,「科学的独特优势并不在于它是一个不会犯错的过程,而在于它提供了一种消除错误的方式」,因此我们在接触积极心理学时需要持有更宽容态度——「一个科学概念的定义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随着相关观测结果的不断丰富而发生变化」。
科学在错误中前进,「心理学和其他科学门类一样,正在试图不断地完善其操作性定义,使理论概念能够更加准确地反映真实世界的原貌」,积极心理学也是这样。
与意识、情感相近的学科容易落入本质主义或意识形态或哲学范畴里,但请用操作主义视角看待积极心理学,这样可以避免走进精神学派曾走过的弯路。
对于一个科学理论来说,理论和研究数据的联系必须满足一些标准,而弗洛伊德的理论常常不能满足这些标准。简而言之,弗洛伊德根据他得到的数据(个案研究和内省)建立了一套精细的理论,而这些数据并不足以支撑此理论;他专注与构建复杂的理论构架,但并没有像许多现代心理学家那样,保证这些理论建在可靠,可重复的因果关系之上。
让我们愉快、积极、科学地进入积极心理学的新世界吧。
CHANGELOG
2018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