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当时正被一名有点神通的中年女人吸引,她擅长打坐、出体、看事、吐痰。我每次见到她,她都在超高频率地吐痰。如果在室内,她身边会放一个剪掉瓶口的矿泉水瓶子,方便她拿起来随时吐痰。在室外,她就毫无顾忌地随地吐。她说我们这些人业气太重了,她身体在随时为我们清理。所以她的吐痰,我视为她的专业,丝毫不会介意。
她组织了一个五天的旅修活动,去塔克拉玛干大沙漠集体冥想,深入沙漠腹地,收回灵魂碎片。那个时间段,我沉迷于前世、轮回、业力、疗愈、双生、灵魂伴侣这些字眼的魔力,看了活动文案就下单了。
先是坐飞机,再从机场转大巴,晕车晕船晕飞机晕一切的我舟车劳顿了一大天到了沙漠才知道,前边的都是小菜,我们还要乘坐沙漠专列——吉普车,大约半个小时才能抵达我们的酒店。
带队的人骄傲地向我们介绍沙漠行车的高难度,大意就是普通司机在这里必翻车,沙漠司机需要随时根据眼前沙丘的坡度来配合踩油门和方向盘,没点儿天赋是吃不了这碗饭的。
一车限载5人,每人300元,我们车又临时塞进来一个人,超载危险,司机收了我们每人360元才肯开动,他嘟嘟囔囔地抱怨,说加一个人负重,一个不留神,大家一起留在沙漠里。
没有人抗议,也不可能退缩,在事件中,自然有事件自身的频率和洪流卷着你往前走。
开车了,司机大声交待:晕车的人不要闭眼,闭眼更难受。给我发了一个塑料袋,让我切记不要吐到车里。
车子驶进沙漠,在一个一个沙丘之间冲坡、旋下。冲坡时心提到嗓子眼,旋下时一车人就尖叫,如此往复,时间像没有尽头,半个小时在这里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到了,我尚不能完形,被撕得七零八落,我确定,这一世,我有碎片留在沙漠里。
晕车,难受,身心枯竭。下车休整几分钟就得去吃晚饭。沙漠里物资奇贵,不吃晚饭损失不可小觑,我也没吃。
酒店级别说是这个沙漠里的顶配,木制结构,木材用料也是象我们一样乘坐吉普车一根一根拉进来的,标准间,空间狭小,一米小床,住两人,每天房费每人一千多。我可以理解,沙漠嘛。
第二天,我活过来了,才感受到沙漠。沙漠真大呀!目之所及,没有尽头。高高低低地沙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沙面丝滑、温顺,比大海安静,纯净而壮阔。我们中的一个队员扑地大哭,她说她回来了。
在沙漠里呆三天,每天都有不同地安排,我混迹其中,总是暗暗怀疑我们就是一群神经病。
最后一天傍晚,太阳作为一轮金黄的夕阳为沙漠洒下余晖,我们一群人和沙漠都像被镀了金,四五十人的队伍围坐在一起唱诵,唱OM音。这活动真的只能在沙漠里进行。一片大漠里,完全没有旁人,只有我们一群同频共振的人,可以心无旁骛地唱诵OM音。
我融入其中,OM音此起彼伏,在空旷的傍晚,四五十人的声音合力轰响,在这巨大的声响里你不必害羞,不必顾虑,你只是集体里安全的一份子。就这样,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我听见在我们响亮的声音中又升起另一种更响亮的声音,我不认识那声音,只觉得仿佛是一群僧人在宏亮地念经,其势不可阻挡,是声音的洪流直冲天际。我整个人骇住了,怀疑消失,唯有震撼。
从沙漠归来,我又跟着这个团体走了一段时日,渐感不适,觉得她们的修行太过花哨,不是我喜欢的,气质不合,退出了。
如今七八年过去了,我依然在未知中探索,我似乎更加一无所知了,就像在沙丘中穿行的吉普车,遇见的沙丘从来不是固定的,然而我是一名老司机,我忘记了技能,全凭一心。我有了自己的气质,我摸到了属于我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