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三号老钮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河边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小时候，每到冬天，母亲就要念叨这几句话。

冬天很冷，大雪下个不停。

我穿的是母亲做的棉袄、棉裤、棉鞋，戴着父亲买的皮毛手套。那副手套真暖和，我的手心总是出汗，把手套里的毛弄湿了，回家之后，父亲就把手套放在煤炉边烘。

棉鞋是布面的，在雪地里走几步就湿透了。我在教室上课，脚趾冻得生疼。我一边听老师讲课，一边担心脚趾会冻掉。终于等到放学，我回家换上干净的棉鞋，母亲把都是泥水的棉鞋放到煤炉下面烘烤。

我的脚脖子每到冬天都会开裂，张开一道道通红的口子，很疼。

我喜欢冬天，又讨厌冬天。

冬天意味着过年，有很多好吃的，我们家只有过年才能吃上好的。

可是冬天太冷，白天冷，夜里也冷。垫被冰凉，身上盖的被子小，一乱动被子就闪缝，冷风钻进被窝里，好不容易捂热的被窝又冰凉了。睡觉前灌的热水袋，到半夜就像冰块，我后半夜都是蜷着腿睡，腿一伸直就碰到冰凉的“热水袋”。很受罪。

每次我嫌冷，母亲就说“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河边看柳，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想听。

母亲说，一九二九就是冬天到了，外面冷，人们都不想把手放在外面，所以叫“不出手”。三九四九最冷，河里上冻，冻得挺硬，人能直接从上面走。等到五九六九的时候，淮河边上的柳树就都发芽了，所以叫“河边看柳”。

“什么叫七九河开，八九雁来？”

七九的时候，河里原来结的冰就化了，那就叫河开。八九时，之前飞到南边去的大雁都飞回来了。

“大雁回来了，河里化冻了，就是天暖和了，春天来了。天暖和了，农民能种庄稼了，要拉着牛干活。你二舅原来养了一头牛......”

母亲又沉浸在回忆中，说她小时候家里的事。她小时候跟着杂技团出去演出，腊月天，河里上冻，他们都从河面上走，走的时候，小心翼翼，害怕冰突然裂开，他们会掉下去。

一句民谣把“春天来了”描述得如此富有诗意，这是什么人想出来的，真有智慧。

一年四季，交替轮回，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这是大自然的规律，不会改变。

冬天已经来了，春天不会远了。

小孩子过年最快乐，每年过年我都要拼命吃饺子，吃焦叶子，吃肉圆子。一直吃到元宵节，再拼命吃元宵，还有芝麻糖、花生糖、瓜子。花生......

因为拼命地吃，我忘记了寒冷。

等到有一天，母亲带我上坝子，我发现淮河边的柳树跟冬天不太一样。冬天，柳树都是一片灰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一层嫩嫩的绿，带着些黄，像才孵出来的小鸭子的毛。

母亲说，春天来了。

春天就是这样悄悄来临，当你发现时，已经桃花朵朵，杨柳青青了。

今年二月底，小牛生病住院，我陪护。我们进医院时，气温只有几度，很冷。我们穿着羽绒服和保暖裤，带着保暖衣住进病房。

外面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这两个星期，外面好像与外界完全隔绝了。

小牛出院那天，我们走出医院，阳光明媚，微风吹在脸上一点也不会觉得冷，反而热烘烘的。

牛爸把我们带的东西拿到车上去，然后把车开到门口。我们在门口等他。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我觉得身上开始冒汗。我问小牛是不是有点热，小牛说她也出汗了。

牛爸把车开来，我们走过去上车。走了几步，更热了，羽绒服像火炉一样，我后背的汗哗啦啦往下淌，腿上的保暖裤紧紧拽着我的腿，抬都抬不起来。真热。

我跟牛爸抱怨：“天怎么这么热，你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今天十几度，你没看天气预报吗？”

“谁能想到呢，我们来的时候才几度。”

“一会儿就到家了，回家你们再换衣服。”

还能怎么办，只好这样了。

我把车窗打开，风吹进车里，空气凉爽了一些。高架桥两边有观赏花，已经开了。

车子开下高架桥，马路两边的花也开了。我不认识花，那花粉粉的，我想大概是樱花。有一种春天已经到了的感觉。

小牛还是嫌热，我让她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开。

到家后，我们的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脱下厚重的羽绒服和保暖裤，换上绒绒的家居服，才算轻快了一些。

我们是上午出院，牛爸说为了庆祝小牛出院，晚上要出去吃饭。

下午，我先带到河坝散步。河坝上人不少，他们都脱下了冬装，穿着轻便的春装。

有几个人在放风筝，我仰头看了一会儿，想起《村居》诗“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好像提到放风筝就会让人想起春天，记得有个老师让孩子们画一副春天的画，很多孩子画的都是柳树，花朵，河水之类，有一个孩子画的就是放风筝。她的画上没有红的绿的花花草草，只有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在放风筝。

河坝下面的草地有隐隐的绿色，仔细看就能看到有一些小小的草尖尖露了出来。还有一种蓝色的小花——阿拉伯婆婆纳（很有趣的名字）——也开了满地，蓝莹莹的，可爱又好看。

路边开始有小飞虫跟着人走路时飞来飞去，很烦人，赶也赶不走。这种虫子只有天气暖和的时候才有。

我们逛了一会儿，牛爸喊我们去吃饭。

我们家吃饭比较早，基本在六点钟左右。牛爸要吃烤肉，我们到小区对面的烤肉店去吃。

在医院吃了很多天病号餐，我让小牛多吃一点。因为是庆祝小牛出院，我和牛爸晚上不想吃太多，所以我们只点了很少的肉。

我们吃饭的速度也快，毕竟吃的东西不多。

走出烤肉店，我发现天还没有完全黑。之前五点钟天就已经黑了，现在已经六点多了，天还没黑透。

“老公，现在天变长了。”

“对，春天来了，天长了。”

春天了吗，太快了吧，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小牛说：“妈妈，我们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呢，本来我住院的时候冬天就已经快过完了。”

小牛住院的时候，才过了元宵节没多久吧，怎么就快要过完冬天了。

“你看看，都到植树节了。”

小牛扒拉手机日历给我看。

还真是，原来已经到了三月中旬。

小区对面有一家糕点店，门口放了新招牌，青团。

青团是清明节是吃的点心，前几年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做青团。

待在医院那半个月，我都忘了时间，原来，春天真的来了。

周末，我带小牛回娘家，院子里的梨花开了，雪白一树，远远看那一树梨花，真的很像雪。

不知不觉，春天来到身边。

有很多事就像春天一样，你刻意去寻找，它不一定会来到，可是当你不在意时，它就会悄悄出现。

有些事可以不要那么在意，过于在意一些事情，会耗费我们的精力。我们可以选择把精力用在其他事情上，就让春天在不经意间到来吧。

齐帆齐2021年度9月品牌营第166篇，2482字，累计385813字。

主题打卡：我感受到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