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二十四
第二天晚上九点。
“刚子，你现在在哪儿？”电话那头的王二小有点着急。
“刚出门，准备去赴约，咋了？”李刚坐上那辆刚被雨水冲刷过的捷达，打着火准备出发。
“擦，我昨天手机没电，完了又欠费，刚刚才看到你发的微信。不是，你们怎么选那么个破地方见面呢，搞得跟地下——”
“喂，喂？喂？”李刚再打过去，王二小已经关机了，“早就跟你说去换手机了。充电十小时，通话五分钟，果然名不虚传，呵呵。”
在距离达紫竹公园还有五公里的地方，李刚就找了个停车场先把车停了，然后骑了个小黄车。
“我是不是该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看清楚对方到底是谁之后再决定出来。如果不是老高，那咱就见面瞎聊胡侃一通，完事走人。如果真的是老高，那么——见，还是不见呢？”李刚一路纠结，一路低喃。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都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公园旁边的长凳上，昏黄的路灯下，一个一袭黑色运动装，带着鸭舌帽的女孩子戴着耳机，正在低头轻唱。
“又一个失恋的青春少女，唉。”李刚轻叹一声，又往前走了大概一千米，猛然抬头间，看到了很久没光顾的那条很久没有光顾的小吃一条街。
“擦，很久没来，这里怎么这么萧条。”
对面不远处，在几年前还繁华热闹的小吃一条街现在颓败尽显，路被渣土车轧的连地球都认不出来了。好不容易有一盏路灯吧，还是忽明忽暗的，像是留下来吓人的。周围五六座被钢管脚手架包裹的半吊子楼盘，此刻就像一个个择人而噬的怪兽陷阱。
多年的职业习惯让李刚突然警觉起来，“不管这个人是不是老高，约我在这个地方见面都有些不同寻常。这地方太TM黑，太TM衰败，太TM安静，太TM——”
李刚正在向四周环顾的时候，突然电话响了起来。
“喂，老王啊，我说你那个充电十小时，通话两分钟的手机现在好了吗？”李刚打趣。
“擦，别提了。你现在在那儿？”
“我已经到了约定地点，已经看到那个龙王饺子馆了，就在前边可能五百米远的地方。擦，这地方要不是有那个饺子馆的一盏小灯还亮着，我都以为自己到了荒郊野外了呢——”
“刚子，听我说。”电话那头的王二小语气有点焦急，“我现在已经打车马上到你那儿了，你先别过去，我觉得这事情不太正常。”
“不正常？”李刚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这事情有点太过顺利了吗？如果我是诱导王美丽杀人的凶手，怎么可能这么爽快就答应跟你见面呢？”
“噢，这个我也想过了。也有这个可能，那就是这个人并不是那个凶手，而仅仅是个写悬疑小说的爱好者而已。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老高的嫌疑也基本上就排除了，以我对老高的了解，这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你太乐观了。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如果对方真的是诱导王美丽杀人的凶手，不管他是不是老高，当他发现自己被人追查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他会怎么做？”李刚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凉意袭来，然后他又想到了王美丽对他说的：那个小说里的侦探，他——死——了。
“刚子，我到了，你先——”
电话里王二小的话还没说完，李刚的双眼突然被两道强光刺中，紧接着背部一阵刺痛，然后大脑一阵晕眩，整个身子一麻。
就在即将倒下的一瞬间，他抬头，看到了一个从天而降，正正砸向自己的斗车，旋转着，似乎还带着风。被恐惧紧紧扼住咽喉的李刚此刻，想跑，想躲，想喊，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眼睁睁看着从空中翻滚跌落的，将自己的血肉之躯砸成肉泥。
“老子还没结婚呢。”临死前李刚突然心中感慨，然后曾经过往的一些记忆碎片突然像一连串残缺的胶片一般在夜空闪现。
就在他刚要倒下的一瞬间，突然一个人冲过来将他推到了三米开外。朦胧中，他似乎看到有一个黑影跑向远方，后边还有个白影追了过去。
再回头，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他似乎看清了刚刚把他推开的那个人带血的脸，那是一张他熟悉的，沧桑又坚毅的脸，一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过的战友的脸——老高。而对方似乎也在看着他，就像自己刚加入警队给自己整理风纪扣那时候的眼神一样。
“刚子，刚子，你醒醒。”不知过了多久，李刚悠悠睁开眼睛，看到了满脸焦急，白衬衫湿透了的王二小。
“擦，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这么大的尿骚味儿呢。”李刚伸展一下四肢，感觉脸上湿漉漉的。
“没事，我用圣水费了半天劲儿才把你给弄醒。”王二小笑得有点僵硬，“来，起来，起来走两步。”
“擦，你TM真恶心。”李刚慢慢站起来，有气无力的锤了王二小一拳，“不过这招真管用。”然后再抬头，他就看到了那辆已经摔变形的斗车，上边，还有地上沾满了血迹，几乎跟黑夜融为一体的血迹。
“老王，人呢？”李刚瞪着眼睛四下张望，却什么都没有。
“刚刚被120拉走了。”王二小低着头，看着李刚欲言又止。
李刚回头看着王二小，大声问：“谁被拉走了？拉走了是不是意味着他没死，昂？”
王二小咬咬嘴唇，眼角似乎有光在闪，“老高，当场——死亡。”
李刚突然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响，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又爬到斗车那，再爬到地上那一滩血那，接着又晃晃悠悠站起来，愣了半晌，突然回头走到王二小跟前，摇着他的肩膀，红着眼吼：“老王，老王，你TM刚刚是骗我的，跟我开玩笑的是不是？昂？你说的是，老——考，老考对不对？对不对？”
王二小看着失魂落魄的李刚，哽着嗓子低声说：“刚子，是老高，是老高死了，不是老考不是老猫老奥，是老高，你曾经的师傅，警队的战友老高。”
李刚眼角的泪突然就流了下来，像划过砂纸的雨水。
“他在哪个医院？”过了很久，李刚似乎恢复了一点生气。
“市一医院。”王二小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交给了李刚，“这个是老高死后在他手里发现的，写给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