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1970年春天上學的。
本來是上不了公立小學的,因為我們廠裡有子弟小學,公立學校只收沒有廠屬子弟學校的孩子。再一個原因,是我年紀還不夠,下半年生的,小半歲。
我媽媽有兩個同學在雙崗小學當老師,最關鍵的是戴老師,她是二年級的班主任。她對校長說:「你要不收,我就直接讓孩子來二年級上了哦!」
於是,我從一年級就走上了一條和宿舍區孩子不一樣的路——他們都去子弟小學了,所有的同學還是家門口熟悉的玩伴,而我則孤零零地進入了一個陌生世界。
我們宿舍區在白水壩,離雙崗一站路。中間要穿過印刷廠宿舍、郊區政府宿舍、晶體管廠宿舍。雖然這條路我沒走過,但爸媽第一天送過我,第二天我就自己去了。反正這些宿舍的孩子都要去這個學校,上學時間,跟著背書包的走就不會錯。
我沒上過幼兒園,上學是我第一次進入一個正式的社會組織。
所以,第一天我打扮的可神氣了!
北京的大姑之前寄來幾件大表哥穿小了的衣服,樣式可洋氣了。褲子是咔嘰布的,只有兩個膝蓋各打了一個補丁,針線很工整,而且是同樣顏色的新布。上身是黑燈芯絨帶拉鏈的夾克,簡直帥飛了!(後來我在沙坑玩時,熱了脫下來放邊上,回家才發現丟了。被老爸暴打一頓,我也哭得很傷心,不是屁股疼,主要是心疼夾克。)
出門前老媽還用梳子沾點水,給我梳了個小分頭,叮囑要聽老師話,好好聽課,不要玩。我興奮地光答應著,根本沒聽清說什麼,一心想早點去學校。
關鍵是大姑還從北京給寄來一個半新的皮書包,對,皮書包!包蓋子上還有像鞋襻子一樣的搭扣,好複雜,我們這孩子都沒見過。
我完全忘了老媽的叮囑,上什麼課都不知道,一門心思就在玩那個皮書包。直到一個很兇的男老師大喝一聲,讓我站起來,我才抬起頭來。老師讓我走到講台上去,我一出座位,就被書包帶跘住,書包掉在了地上。
我彎腰要把書包拿起來,那個兇老師說:就這樣走上來!給大家看看,你一堂課都在玩什麼。
我就這樣走一步拖一步,腿上拖著皮書包走上了講台。
這就是我第一次在同學們面前閃亮登場,也算是進入社會的第一次完美亮相。一直到好大了,同學們都還記得我當時的狼狽相,笑話了幾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