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档案局和地方志办公室联合出了一本书《知青纪实文学》,单位里的一位老同事特意托我:能不能想办法给我弄一本。事有凑巧,那天作协开“新春茶话会”,看到桌上有这书,马上拿了两本,一本送同事,一本送母亲,我的母亲是知青,我觉得这书带回去给老妈,她会喜欢。
书第二天就送到了同事手中,同事很喜欢,我说:你是知青?答不是,但是很喜欢知青题材的作品。说起知青这个特殊年代的特殊人群,这位同事的见解是:老毛的这个决策绝对英明,如果没有邓公上台后的一番举措,这批知青永远留在插队的农村,将会对当地的文化和经济发展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的打工潮、留守儿童等一系列社会问题或许不会发生。我当即反驳说,我是知青子女,我太了解这一代人所经历的苦难了,为什么要牺牲这一代人来成就一个地方的发展?是他们的命不好?还是国运不好?时代的悲剧,为什么要让这些无辜的青年来承担?
当然,同事始终不以为然,他认为要发展就得有牺牲,用这一代人的现身来换取当地的发展,从长远利益来看,从国家大局来看,还是值得的。我只能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说说风凉话而已。
今天我把这书拿出来给老妈,我说这是一本知青写的书,写的都是你们插队落户的故事,很有趣。我还懊悔不已地对她说:我咋就没有为你也写一篇!谁知这个老知青却根本不屑一顾说:有啥好写的,苦也苦煞了! 这种事还值得拿出来写?
平心而论,母亲的知青还算当得好的,插队在离家6里路的冯家湾。镇上有人插队到苏北大丰农场,母亲说,听说那里水都没有的。这一点我在书中得到了证实。条件好一点的连队相隔一二百米有一口压水井,远一点的连队要用拖拉机去几里地外拉水以供生活。这让这些出生江南水乡,人家尽枕河的姑娘怎不心生逃意?但是逃回家没几天,又被送了回去。相比苏北大丰,新疆更是天涯海角,一批盛泽知青插队到了新疆,他们更为苦难深重,有人甚至为此失去了生命,长眠他乡。
我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但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我一直很关注知青文学,母亲的人生故事,写出来也是一本厚重的书,有起承转合,有阴差阳错,有扼腕叹息,有抱憾终生。母亲的苦,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时常想,如果母亲不是知青,没有去冯家湾插队,她的人生会有怎样的改变?而父亲的人生,又会有怎样的故事?所幸的是,母亲的人生是顺梢吃的甘蔗,越老越鲜甜。她从事业单位退休,如今有六千来块钱的退休金。母亲常说,她苦了大半辈子,她的人生,是从退休那年开始精彩的。
母亲算是知青中的幸运儿,回城后分到了一个好单位,老来有一份好的保障,家庭也还算幸福美满。有很多知青,为了回城抛家弃子,回城后找不到好的工作,因为年纪大了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后来又遭遇下岗。因为年少时在农村干得太苦太累,这些知青大多留下一身的病,这一代人真是命运多舛,受尽磨难。只有少数人通过高考、招干、经商成了佼佼者,纵观此书,作者都是这些佼佼者,怪不得母亲会说:有啥好写的!
这代人的青春和人生,写出来给别人看看都是有趣和难忘的故事,可是放在家庭和个人身上,几乎都是悲剧。这一代人都是被时代蹉跎的岁月,被命运改写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