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回忆
忽然记起邓丽君的那首歌,就是那首《冬天的回忆》
蓝蓝的海风/又想起一个你/在这一个蓝蓝冬季谁来陪伴你/清清的长夜里/又勾起漫漫回忆/我曾和你相爱一起/如今分离/你爱的心意/我曾珍惜/为何人儿难相聚/梦一去再也难找另一个你/我只有默默想你
这是亚热带的冬天回忆。我的记忆完全没有那么浪漫。
时令已过冬至,气温并没有跌至冰点。暖冬效应让如今的冬天变得没那么冷了。空调、暖气,各种取暖设备轮番对付下,冬季似乎不再与冷关联了。
然而,我们小的时候,冬天是彻骨的冷,当然还有无边无际的开心。
飕飕一夜北风,第二天,家门口的池塘里准会结上冰。
结冰的池塘是最好的乐园。
我们会穿着厚厚的棉衣棉鞋,踩着塘边冻实的软泥,小心而兴奋的伸出紫红芽姜般的小手,去池塘里摘取尽可能大的冰块,然后飞快的将着水淋淋的冰块贴到人家的院墙上。
于是,一块又一块大小不等的冰在墙壁上高高低低、歪歪斜斜的排列着。我们一边紧紧的盯着白而淡的太阳将冰慢慢的消融,慢慢的将冰块粘在墙壁上,一边大声的叫喊着:冰冻冰冻你巴墙,我吃肉来你喝汤。如果冰块最终没能从墙壁上脱落,就算成功,这往往会引起一阵阵蹦跳的欢乐。
如果冰层再厚点,这用脚试试比较可靠——轻轻踏上冰面,听不到咔咔声,就可以打冰溜了。
站成一排,让手里的冰块斜着在冰面上滑开优美的线条,谁远谁赢。奖品?小伙伴尖声的喝彩就是最大褒奖。
与池塘带来的乐趣相比,屋檐下长长的冰锥更是我们唾手可得的恶作剧的好武器——谁的暖哄哄的脖子里没被人塞进去过冰冷的冰锥子?
冬天的每场雪都下得铺天盖地。我们当然盼望着大雪。可以堆雪人、可以打雪仗……
可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每次大雪,对父母都是一次胆战心惊的考验
我们住的是厂里的平房,一长排的宿舍,屋顶是盖着瓦片的人字形的坡顶。雪一下大,就能听到屋顶传来的咯吱咯吱的声响,这是父亲就会冒着雪,用自制的长铲子——长竹竿的一头绑上弯折的铁锹头,将屋顶上的积雪扫落——太厚的积雪让水泥桁条不堪重负。
每次大雪父母都很紧张也很辛苦,常常是忙碌了一夜,第二天还得再去屋顶。
那时的我真是太不懂事了。
冬天最大的麻烦就是害冻疮。
肉乎乎的小手,突然出现一个个糖豆样的包,奇痒。从医院里买的一种绿色的冻疮膏并没有效果,母亲打听各种偏方:用生姜擦、用新鲜的芝麻花烧水洗……都未能阻止冻疮向溃烂的转化。渐渐的,冻疮化脓了。
晴天的正午。母亲打来一盆热水,将我们烂兮兮的手泡在热水里,小心的涂上消炎粉,打上纱布巴子。
冻疮真是场灾难。姐姐的手是重灾区,每年都是她的“包子手”先出现不详的信号,而每年也都是她的冻疮最后一个好。后来,下岗后,姐姐到广州打工谋生。当问到情况怎么样时,要强的姐姐沉默了半天,才悠悠的说了句:广州天气暖和,不害冻疮。让我心里发酸。现在,姐姐快到退休的年龄了。
如此严寒的冬天,我们的取暖方法只有一个——生火盆。火盆里燃着不发火苗的锯末屑,上面搁上铁格栅。穿着棉鞋的脚放上去。寒从脚下起。脚暖和了,身上就热乎了。
火盆里可以放进山芋和花生。不过要盯紧点,时间长了就会烤出糊味来。这样的经历让我对火中取栗这一成语的理解非常到位——与火中取花生是一回事。
与被动取暖相比,主动取暖自然是受我们欢迎。比如跳绳、踢毽子等,我更热衷于斗鸡和骑马——身材高大的同学背着我开始两军对垒。这样的游戏,让我乐此不疲,屡败屡战。
那时,冬天很冷。
那时,冬天很快乐。(胡晓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