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浪子游千里,千里觅知音

希腊神话里,夹着四匹黑色骏马的冥王哈迪斯(Hades)引诱了森林仙女敏逖(Minthe),被地狱王后贝瑟芬妮(Persephone)发现,因妒生恨,将敏逖变成了一株薄荷草。她浓郁的芬芳象征仙女不死的魂魄。

今天我想说的是薄荷。薄荷带有柠檬味,苹果味,香蕉味或姜味。有的长在水边,有的长在玉米田间。而最主要的三个品种是胡椒薄荷(peppermint),荷兰薄荷(又称绿薄荷,spearmint)和英国薄荷(pennyroyal)。除了最后一个,我们都能看到mint,而这个就是我刚刚说的森林仙女敏逖(Minthe)名字中前面四个字母。


野生的薄荷在欧亚美非四大洲都有,最早可能出现在地中海地区。薄荷一经发现,使用用途非常之广泛,除了熏香涂抹,薄荷叶还可以用来做菜泡茶。总体来讲薄荷的应用广泛,从古希腊葬礼三香草:薄荷、迷迭香、桃金娘,到古代犹太人在教堂地上撒薄荷叶,再到罗马宴客他人时用薄荷草点缀餐厅,之后又成了饮品,也成了药物,到当下的清凉提神利器,薄荷早已在我们的身边生根发芽。

而薄荷之所以越发的流行,更多的在于他给人的感受,如同一抹让你不能忘怀的微笑,如同一个深印脑海里的回眸一眼。他是夕阳下的一片彩霞,也是朝阳初升时晶莹的朝露。不瞒各位,我突然觉得薄荷并不像神话里的仙女,而更像古龙笔下的游侠剑客,自从走出家乡,四处漂泊却处处留香。


我记得我在写芳香历史的时候,提到古龙笔下的花满楼。自幼双目失明,不像其他小说里写的盲侠一样,听觉灵敏,花满楼靠的是他的嗅觉来明辨花花世界。即便身处黑暗,却心在光明之中。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发现并享受美,在身处已经无法改变的现状时完善自己的世界。这是一种坚强,一种乐观,更是一种风度。

《陆小凤传奇》是古龙武侠里我最爱的书。而花满楼是非常耀眼的一个人物,他从来不会应为自己目不视物而悲苦惆怅,也从来不会介意别人叫他瞎子。就像黄易在《寻秦记》中借项少龙之口对纪嫣然所说一滴蜜糖的故事,身陷枯井,下有饿狼,上有猛虎,中间有蛇蝎,而此人却在危机四伏之际注意到了井壁蜂窝上滴下来的一滴蜜糖。这可能便是生活。在炎热中寻找清凉,在寒冷中寻找温暖,在逆境中寻找机会,在绝望中学会释然。


这种感觉就如同花满楼的经历一样。你很难想象一个双目失明的孩子是如何练就一身如此高明的武功。他没有躲在家族庄园里做一个阔少爷。而更愿意江湖人身在江湖。而他的江湖也因有陆小凤这样的朋友而更加的精彩。有时候知音与知音,不需要色彩,不需要声音,轻轻嗅吸,情义就在那里。


张爱玲在十八岁时感悟生活之道,“生活的艺术,有一部分我不是不能领略。我懂得怎么欣赏七月巧云,听苏格兰兵吹bagpipe,享受微风中的藤椅,吃盐水花生,欣赏雨夜的霓虹灯,从双层公共汽车上神兽摘树颠的绿叶。”用我的理解,生活的艺术在于不确定性,以及享受这份不确定。无论雨夜绵绵还是晴空万里,我们都有理由去欣赏和喜欢。无论是躺在摇椅里,还是旅途的车上,风景从来都是好的。懂得欣赏的人,一片落叶也是无法代替的艺术品,不懂欣赏的人,任他走遍天下也不会看到打动他的风景。


说到热爱生活,不得不提古龙笔下另一位游侠浪子,那便是《欢乐英雄》里的郭大路。这本书在古龙的作品来算作异数,大家读古龙的书,记得楚留香,晓得李寻欢,知道铁中棠,抛开古龙三公子之外,我们知道萧十一郎,知道谢家三少爷,知道沈浪。即便从未读过古龙之人,看了部《决战紫禁之巅》也能知道西门吹雪,知道叶孤城。


郭大路算是古龙笔下相当低调的英雄了。郭大路为人憨憨傻傻,但吃得香,睡得香,有三个朋友,冬天赏雪,夏日乘凉。他看似傻傻一支,却总是能发自内心,毫无矫揉造作的表达最真实的情感。他最珍贵的品德就是真诚,热情。人心向来冷漠,古龙笔下尤其如此,似乎不板着面瘫脸微微一笑就不能倾国倾城了一般。而郭大路不一样,他是古龙笔下少有的最像我们的游侠,最贴近生活的游侠。

沈浪的潇洒与完美学不来,西门吹雪的冷酷与决绝学不来,陆小凤更像江湖侠探,傅红雪则总感觉苦大仇深背负着不可名状的责任。而郭大路是一种,春天在爱人眼睛里的男人。他的心里,梦在脚下,诗在眼下,苟且在远方。


古龙笔下侠客的心中,故乡似乎并不重要,但他们走到任何地方都能如同薄荷出世一般清凉一片。这是一种无形的影响力,但这种无形又让你无法抵抗。当薄荷用他的气息感染那你,用他的言行去感染你,用他的周遭一切去感染你时,你是无法抗拒的。你可能并不知道哪里的薄荷最好,你甚至不知道薄荷的历史与传播,但他给你的感觉就是让你无法忘记,似乎有那一遇杨过误终生之感。


第一次和薄荷的相遇,他的出现似是一个刚刚远走他乡的浪子,渴望一展宏图,渴望证明自己,渴望留下印记,那强烈的气息若醍醐灌顶。仿佛李寻欢初见阿飞。那种一见如故,那种久别重逢,明知道对方有能力,可依旧担心。


第二次和薄荷的相遇,他是一个沉稳的剑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可能当你身处芳香之中,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古来芳香多寂寞,惟有薄荷留其名。那一抹香味让你瞬间铭记,一如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天外飞仙。


第三次和薄荷的相遇,是在未来的岁月里。我不知道我能带给他什么,但我他一定能给我惊喜,他一定会加深我对他的烙印,他一定会在芳香之中给予那一丝难忘的芳香。即便江湖儿郎,漂泊浪子,一如沈浪的白马,又似陆小凤的四条眉毛,所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人生远不可能和薄荷只打交道三次,而最让你难忘的,一定是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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