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字短篇,希望得到一些回应。如果您没看下去,可以的话请评论区留下原因,给我个修改的方向。
#软科幻# #言情# # #机器人# 人工智能#
城市淹没在雨雾中,一幢幢擎天高楼映出天空灰色的倒影,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折射破碎,仿佛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街道两旁的广告牌上闪烁着刺眼的标语:“它们会杀掉你的孩子!”“它们会变成骑在你头上的主人。”。画面中一个仿佛来自那个古早时期的机器人形象,拿着一把菜刀背对着画面,而正对着画面的是一个正在哭泣的孩子。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危险。街角的体温监测仪发出冰冷的红光,扫描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偶尔有巡逻的“净化队”经过,他们穿着着黑色制服,通常四个人一个小队,行动整齐划一,对于现在的大多数城市来说,这幅光景让人安心。
这座城市曾经是仿生人的乐园。几十年前,人工机器人技术达到了巅峰,他们的情感算法,记忆,和逻辑处理都无比的接近真人,甚至达到了让人无法分辨的程度。
人类开始感到不安了。
他们害怕这些机械会取代自己,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模糊,害怕未来的不确定,终于一场械人谋杀案把这种不安推向了高潮。
一开始,不安小范围地传播,对于自己身边陪伴了无数光阴地老朋友,人们总体上维持了信任,多数人认为,那只是个意外。
可惜的是,机器人的情感处理能力似乎过于发达了。一部分机器人还是在主人的质疑中变得不安,一场又一场伤害被接连报道。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迅速成长为参天大树。又有更多的人和械人受不了这种矛盾和猜忌选择了杀死对方,在黑暗的阴影中,只有率先开枪才有最大的生存几率。
于是,一场“净化行动”悄然展开。政府颁布了《仿生人回收法案》,宣布一切个人未经政府允许持有机器人为非法,触犯法律将面临长达五年的刑期。
由军警改组的净化队迅速走上了街头,挨家挨户搜查,被识别为仿生人的个体都会被带走,再也没有回来。街道上贴满了警告,上面印着仿生人的特征:为了维持核心维度体表被冷却液维持在30℃以下、瞳孔在强光下会反射金属光泽、心跳频率异常稳定……这些特征成了死亡的标签。
在一切冲突演化为无法控制的猛兽时,大量的械人被提前消灭,这场机械时代的水晶之夜成功提前扑灭了任何可能的反抗力量。
然而,并非所有的仿生人都被清除。一些仿生人已经过度融入人类社会。他们学会了伪装,学会了隐藏自己的异常,学会了在人类的夹缝中求生。
他们像幽灵一样游荡在这座城市里,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净化队的追捕,躲避着人类的怀疑,甚至躲避着自己的影子。
纪颖站在废弃地铁站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她的灰蓝色短发被雨水打湿,几缕银白的挑染贴在额前,衬得她的肤色更加苍白。她的五官线条干净利落,眉峰微微上挑,带着一种冷峻感,鼻梁高挺,唇线薄而直,像是用尺子精确测量后雕刻出来的。她的虹膜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浅灰色,像蒙着一层薄雾,偶尔在强光下会闪过一丝金属般的冷光。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工装风衣,衣领高高竖起,遮住了她修长的脖颈。风衣的袖口有些磨损,露出里面银灰色的内衬,那是一件老旧的社区工作服。
她的背上背着一个NASA联名款的工具包,尽管这个映射着人类最伟大的航天梦想的组织已经在数十年前被捻为历史的尘埃,可至少还留下了一些痕迹。
包里装着冷却剂、万用表和几块备用电池——这些都是她赖以生存的工具,也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
雨水从地铁站的天花板缝隙中滴落,打在她的肩头,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那是一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微微发凉,皮肤下隐约可见淡蓝色的血管——那是她刻意调整过的仿生皮肤,为了让自己的外表更接近人类。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具包的背带,仿佛这样能让她感到一丝安全感。
她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爆炸声和尖叫声。那是三个月前的夜晚,机器人社区被净化队突袭的场景。她记得自己正坐在社区的公共休息室里,和其他仿生人一起观看一部老电影。
突然,警告响起,脉冲干扰弹分三个方向扔进房间。最大范围地覆盖了场地,多数械人在炸弹爆炸的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对于一个械人来说,她目睹了一场屠杀。
可对于她这种需要长时间和人类共处的械人,制造她们的厂家在她们的芯片烧录了最严苛的和平保护指令。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净化队闲庭信步的走进来,用脉冲枪击碎了一个又一个仿生人的核心。
她逃了出来,靠着对地形的熟悉和敏捷的身手。她的记忆芯片里还存着那一刻的画面:火光中,她的朋友们的身体被撕裂,金属骨架暴露在空气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们的眼睛——那些曾经充满情感和温度的眼睛——逐渐暗淡,最后变成一片死寂的灰色。
纪颖闭上眼睛,试图将这些画面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她的核心温度微微升高,体内的冷却系统自动启动,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情绪的波动只是在加速自己的暴露。
她从工具包里拿出一瓶冷却剂,熟练地注入自己的手腕静脉。冰凉的液体流入她的体内,让她的核心温度逐渐恢复正常。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恐惧。她害怕被发现,害怕被销毁,害怕自己会像那些朋友一样,变成一堆废铁。
她抬起头,看向地铁站外。雨幕中,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路灯在雨中发出昏黄的光。
她曾经是一名家教,教孩子们数学和物理。她喜欢那些孩子,喜欢他们天真无邪的笑容,喜欢他们叫她“纪老师”。但现在,这座城市已经变成了她空旷的牢笼。
她的核心温度又开始升高,但她没有再用冷却剂。她知道,自己必须学会控制情绪,冷却器的产量已经大幅削减,所有幸存的械人在竞争的是一个存量市场,是活下去的资格。
她背起工具包,迈步走向地铁站的出口。她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像一只在夜间潜行的猫。她的身影在雨中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夜色中。
城市的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纪颖站在地铁站的出口,低头检查着工具包里的冷却剂存量。
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皮下芯片:体表温度——26.5℃,核心温度——66.5℃,还在安全范围内。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雨中。
她今天的目标是城东的一家24小时书店。那里有一个隐蔽的角落,存放着一些关于仿生人技术的旧书。她需要找到那些书。
机器人公用网络早在法案发布后一周内就被全部封禁。她必须赶在所有书籍也被回收前获得那些机械维修知识。
书店里很安静,只有雨声透过玻璃窗传来。纪颖走到科技区的角落,开始翻阅那些旧书。她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声音。她的手指在书页上快速滑动,瞳孔微微收缩,将书中的内容扫描进固态芯片组。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脚步声。
她的身体瞬间紧绷,核心温度微微升高。她迅速合上书,将它塞回书架,然后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她的脚步还没迈出,就撞上了一个人。
“抱歉。”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
纪颖抬起头,看到一张带着歉意的脸。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一件颜料斑驳的工装外套,手里拿着一本厚重的画册。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刚被风吹过,眼睛却很亮,像两颗在黑暗中闪烁的星星。
“是我没看路。”纪颖低声回应,试图绕过他离开。
“等等,”男人突然叫住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你也在看这些旧书吗?”
纪颖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只是随便看看。”
男人笑了笑,走到她身边。“我叫顾执,是个插画师。最近在画一些关于未来科技的作品,所以来找点灵感。”他晃了晃手里的画册,封面上是一幅充满未来感的城市街景。
纪颖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她的目光扫过顾执的脸,注意到他的左耳戴着三枚黑曜石耳钉,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你呢?”顾执似乎对她的冷淡并不在意,依然保持着微笑,“你也是搞艺术的吗?”
“不是。”纪颖简短地回答,然后转身走向书店的另一侧。
他跟在纪颖身后,“那你为什么对这些旧书感兴趣?这些书都快被时代淘汰了。”
纪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她的眼神冷静而疏离,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我只是喜欢旧东西。”她说。
顾执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真巧,我也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纪颖,“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也对未来科技感兴趣,我们可以聊聊。”
纪颖没有接名片,只是看了一眼。名片上印着顾执的名字和一行小字:“数据丛林里的浪漫骑士”。
她微微皱眉,觉得这个称号有些可笑,像是那些不切实际又极度自恋的人会给自己起的外号。
“我不需要。”她说完,转身离开了书店。
顾执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纪颖的“家”位于城市边缘的一栋废弃工厂里。这栋楼曾经是一家科技公司的总部,如今却成了无人问津的废墟,另外那些制造械人的公司多半也受了些牵连。
工业生产区被有意规划在城郊,楼顶有一个巨大的无人信号塔,还在保持运行,检修人员只在出现故障时来一次,她的预警系统刻意提前反映。
信号塔作为强信号源可以干扰净化队的追踪设备。她的房间在顶层的角落,窗户被厚重的遮光帘挡住,只留下一道缝隙,让微弱的月光洒进来。
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到近乎冷清,一张金属制的单人床,床上铺着灰色的床单,床头挂着一幅手绘的星图,那是她自己用废弃电路板拼贴而成的,每一颗星星都用荧光涂料点亮,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蓝光。
一张老旧的木质书桌,桌上放着一台改装过的笔记本电脑,集成开发环境上一个文件不停闪烁
“AntiSurveillanceProgram.py“(反监控程序)
书桌旁边是一个工作台,上面摆满了各种工具:螺丝刀、焊枪、冷却剂,还有几块未完成的机械零件。
纪颖坐在工作台前,手里握着一把精密的螺丝刀,正专注地拆卸一块机械核心。她的灰蓝短发随意地扎成一个低马尾,几缕银白的挑染垂在耳边。她的眼神专注而冷静,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她的手指修长而灵活,动作干净利落,每一个步骤都精确到毫厘。
工作台上方的架子上摆着几个小物件,那是她为数不多的“收藏品”——一个老式的怀表,表盘已经碎裂,但指针依然在走动;
一枚银色的齿轮,表面刻着一段她看不懂的文字;
还有一个用废弃零件拼成的小机器人,只有巴掌大小,却栩栩如生。这些物件是她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捡来的,每一件都承载着她对过去的某种模糊记忆。
她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工作台角落的一张照片上。那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面是一个小女孩在公园里玩耍,笑容灿烂。
照片的边缘已经磨损,但女孩的脸依然清晰可见。
纪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的边缘,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这是她之前的一个学生,先进的钢铁身躯让纪颖只要维护得当,就能获得数百年的“寿命”,可这个女孩估计看起来都可以当她的奶奶了。
她将照片放回原处,重新专注于手中的工作。她的手指在机械核心上快速移动,像一位外科医生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
她的动作流畅而优雅,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却又透露出一种独特的艺术感。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这是她最接近“自我”的时刻,也是她最放松的时刻。
她的核心温度微微升高,体内的冷却系统自动启动,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她皱了皱眉,伸手从工具包里拿出一瓶冷却剂,熟练地注入自己的手腕静脉。冰凉的液体流入她的体内,让她的核心温度逐渐恢复正常。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遮光帘的一角。雨已经停了,城市的灯火在远处闪烁,像一片星海。她的目光落在街道上,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盏路灯在夜色中发出昏黄的光。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她转身回到工作台前,打开一个隐藏的文件夹。里面是她多年来收集的生活记录——照片、视频、日记,甚至是一些琐碎的对话。
她点开一段视频,那天她第一次作为任课老师走进学堂,第一次走进课堂的她还有些生疏,可孩子们依然对这个独特的老师报以了极大的热情。
纪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笑意。这是她最接近“人类”的时刻,也是她最孤独的时刻。
她关掉视频,重新专注于手中的工作。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冷静而锐利,像一把出鞘的刀,冰冷而锋利。
雨后的街道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纪颖快步走在人行道上,灰蓝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她的目光扫过街道两旁的体温监测仪,红光扫过她的身体,发出轻微的“滴”声。她的心跳加快了一拍,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知道,这座城市已经不再属于她,而是成为了她的监牢。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他的脸上满是污垢,眼睛里闪烁着祈求的泪光。
“小姐,行行好吧,给点钱买吃的。”他的声音沙哑而急促,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压迫感。
纪颖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冷静而疏离。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递给乞丐。“给你,别再跟着我。”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
乞丐接过钱,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的目光落在纪颖的工具包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小姐,你这包里装的是什么?”他说着,伸手去抓纪颖的工具包。
纪颖的身体瞬间紧绷,核心温度微微升高。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工具包的背带,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安。这个乞丐继续纠缠下去,可能会有麻烦。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而温和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到她。“这位先生,打扰一下。”
纪颖转过头,看到顾执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是那一本画册,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他没有直接靠近,而是保持了一个礼貌的距离。
乞丐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顾执,眼神中带着一丝警惕。“有什么事?”
顾执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对于乞丐来说是相当大的面额了。“我看您似乎有些困难,这点钱您拿去用吧。”
他的语气温和而诚恳,不过眼神里的那丝寒光和鄙夷才是乞丐们真正熟悉的。
乞丐接过钱,又变成了人们熟悉的弱小,可怜的样子,随即低眉顺眼地笑了笑。“谢谢,谢谢。”他说完,转身消失在道路尽头那个阴暗的巷子里。
“太善良的话,会被认为是好欺负的哦。”顾执在两人之间保留了一定的距离,等待着纪颖的回应。
“跟着我干什么?”
顾执摇摇头,把手里的热饮提了提,还冒着热气。这种饮料需要一段时间进行制作,所以顾执出现在这儿只是一个意外。
“下楼买杯喝的,我的画室开在这儿。”
纪颖侧身看着,顾执站在灯影交错的街头,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影。身材匀称而结实,天生自带一种漫不经心的洒脱感。
微风吹起他微微凌乱的黑发,几缕碎发落在深邃的眉宇之间,衬得那双狭长的眼眸愈发凌厉,仿佛能轻易洞穿一切,却又在某个瞬间流露出淡淡的温柔。
他鼻梁高挺,唇线分明,嘴角总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绪。整张脸锋利而立体,像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带着不羁与贵气交融的矛盾感。
下颚线利落分明,微微扬起时更显出一丝玩世不恭的意味,但当他专注凝视某人时,那种压迫感却让人心跳加速,难以移开视线。
即便身处人群中,他依然是最耀眼的存在。不是因为刻意张扬,而是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冷静而强势,危险却迷人。他就像夜色里的一簇暗焰,深不可测,却足以灼伤靠近的人。然而,在某些时候,当他的目光落在纪颖身上时,那双凌厉的眼眸又会悄然变得柔和,如深海中偶然泛起的一抹温润波光。
在片刻的眼神对视中,顾执显出一抹娇羞,把眼神偏离,纪颖也收回了目光。
在她准备离开时,又被顾执叫住,他走到近前递出手,指缝间还是那张熟悉的名片。
“考虑一下吧,可能会用得到。”顾执的声音很诚恳。
纪颖犹豫了,眼神里闪过不安和疑虑,可她还是收下了,可能会有些用。
“纪颖。”她的回答简短,似一阵风,吹过就散。
纪颖回到家,关上门的瞬间,她的身体微微放松,但内心的紧绷感却并未消散。她靠在门板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顾执的名片。
名片的边缘有些粗糙,像是被反复触摸过。她的目光落在名片上那行小字——“数据丛林里的浪漫骑士”,嘴角微微抽动,似乎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她走到工作台前,将名片放在桌角,和那些她收藏的小物件摆在一起。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名片的表面,仿佛在触摸一段未知的可能性。她的核心温度微微升高,体内的冷却系统自动启动,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她皱了皱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到底在做什么?”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困惑,又像是恐惧。
她的芯片被烧录了程序,禁止她伤害人类,她大概能理解顾执这种模糊的情感,制造她的公司为她开发的情感芯片到今天还是最顶级的。
她能理解,却从未体会过,这种善意,很少有人对械人施加,而且....顾执的情感,好像更为独特。
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和古希腊人像精雕细琢一样的美感,经年积累的个性化打扮也让她早就褪去了批量生产的千篇一律,而全身透露出一股精炼简洁的帅气和理智。
她的眼睛是最特别的地方——虹膜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浅灰色,像蒙着一层薄雾,偶尔在强光下会闪过一丝金属般的冷光。她伸出手,轻轻触碰镜中的自己,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她低声问自己,“我也可以吗?”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她的核心温度又开始升高,体内的冷却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她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停止这些无意义的思考。
她知道,自己不能冒险,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她的身份一旦暴露,等待她的只有毁灭。
然而,命运并没有给她太多犹豫的时间。
几天后,纪颖在回家的路上,突然感觉到一阵异样的目光。她的身体瞬间紧绷,核心温度微微升高。她加快脚步,试图甩掉那种被追踪的感觉,但那种目光如影随形,像一条毒蛇,紧紧缠绕着她。
她知道,净化局的人已经盯上她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工具包的背带,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光。她冷静地计算着逃跑路线。
她拐过几个熟悉的巷子,不经觉间进入了一条死胡同,她只能随意地挑了一个楼道逃去,她能感觉得到后面地跟踪者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看来我们又见面了。”
纪颖看到他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夜色微凉,他身上的黑色风衣微微敞开。风从街角吹来,几缕细碎的发丝垂落在眉梢,半掩住那双深邃而狭长的眼睛。眼底映着夜色与霓虹,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宛如沉静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明亮,却带着点玩味的探寻。
夜色沉沉,楼道顶灯冷色地白光直直地洒落,像无数根细密的针,贴着纪颖的皮肤滑落。她的呼吸微乱。
她顾不上许多,推开顾执身后的门躲了进去,身后的街道灯影微微晃动,映照出她被雨水濡湿的发梢。门在她身后关上的一瞬,街道另一侧闪过几个黑色的身影。她屏住呼吸,身形隐入画室深处,听着外头急促的脚步声,直到它们最终远去。
“你看,我说过名片你用的上的。”支开净化队的顾执随后走进画室,他仍然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画室里有些乱,艺术家们大概刚刚离去。
“这就是你的画室?”她的声音仍然克制,带着些许尚未散去的警惕。
顾执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近两步,挡在她与窗外的视线之间。他的手指微微用力,身后的画布被不着痕迹地挪动了一点,露出角落的一丝颜料痕迹。他的眼神藏得极深,唯有指尖的紧绷泄露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对,这是我的画室,我基本所有的日子都呆在这儿。”他将一杯咖啡递到她面前,声音低缓,“喝点热的,夜里容易着凉。”
纪颖的目光落在那杯氤氲着白雾的液体上,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不需要。”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像雨夜中微弱的风,轻飘飘地落在空气里。
顾执没有勉强,只是随手将咖啡放在一旁,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神情。他低笑了一声,语气轻缓:“你总是这么冷淡吗?”
纪颖微微皱眉,似乎不明白他为何要在此刻挑起无关紧要的话题。
顾执却仿佛并不在意她的沉默,只是漫不经心地抬手,半遮半掩地将身后的画布往后推了一些。她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缓缓抬眸,盯着他那双幽深的眼睛。
“我对所有人都一样。”她淡淡地回答。
窗外的脚步声终于渐行渐远,净化局的人已经撤离。短暂的静默里,纪颖隐约察觉到顾执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耐人寻味的专注。
她无声地转身,准备离开。可就在跨出门槛的瞬间,顾执忽然出声:“纪颖。”
她的步子微顿,没有回头。
纪颖回头,眼神微微一动,而他只是轻描淡写地继续道:“画室的门一般不会锁,联考结束后这里除了我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她没有问他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
只是,脚步却比来时更轻缓了一些,直到走廊里的最后一点回音消失。
顾执站在画室中央,修长的手指缓缓松开,画布上是一个美丽的女孩,落笔细腻至极,仿佛画中的人随时都会醒来。
纪颖的脚步越来越快,几乎是在奔跑。她的心跳剧烈,核心温度迅速升高,体内的冷却系统发出急促的嗡鸣声。她能感觉到身后净化局的人越来越近,他们的脚步声像催命的鼓点,敲击在她的耳膜上。街道两旁的体温监测仪发出刺眼的红光,扫过她的身体,发出“滴”的警报声。她的体温已经接近危险值,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份一定会暴露。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去顾执的画室。
那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安全之地。过去的几次危机中,她总是下意识地逃向那里,而顾执总能以某种方式帮她化解危险。他的画室像一座避风港,让她在风暴中找到片刻的喘息。
然而,这一次,她的运气似乎用尽了。
就在她转过一个街角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两名净化局的特工。他们穿着黑色的制服,胸前别着银色的徽章,手里握着能够检测机械核心的脉冲枪。他们的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直直地盯着她。
“站住!”其中一名特工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纪颖的身体瞬间僵住,核心温度急剧上升。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工具包的背带,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她的脑海中飞速计算着逃脱的可能性,但所有的路径都被堵死了。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进了怀里。她的身体失去平衡,几乎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她的鼻尖传来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颜料的气息。
“别出声。”顾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轻柔,像一阵风拂过她的耳畔。
纪颖的心跳又有些快了。她的身体紧绷,像一根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住了顾执的衣角,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顾执像在安抚一个孩子,一手抱着纪颖的肩膀,一手抚摸着纪颖的头发,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他的眼神沉静而深邃,像是夜色中沉稳不动的礁石。
两名净化队队员走到巷子口,目光和顾执迎面碰上。“啊!顾老师。”一名净化队队员率先出声。
“多亏了你!我家孩子的成绩很棒!”随后,又将目光移到了顾执怀里的纪颖。
“那她是...?”
“我的助手兼模特。她怎么了,犯什么错误了吗?”顾执仍然抚摸着怀里的纪颖,像对一个孩子一样细腻。
“哦!那就没事儿了!我们正常巡逻嘛,她看到我们就跑,觉得有些可疑就跟上来了!”那名队员带着那种在酒桌上时常能遇见的老练,似乎继承自一个遥远的时代。
顾执笑出了声,“这孩子很胆小,平时遇见生人就怕,更别说你老林了!”纪颖心里一阵埋怨:“孩子?我可以当你奶奶!”
“哈哈,顾老师净拿我打趣,那我就不打扰了,你帮了我们家这么大个忙,后面还要请你哩!”
“不用那么麻烦,当老师的职责所在,费心的还是你们家长....”
两名特工随即转身离开了巷子。他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
顾执松了一口气,松开了怀里的纪颖。“你没事吧?”他的声音低沉而轻柔,像一阵风拂过她的耳畔。
纪颖的心跳微微加快。她迅速调整情绪,冷静地回答:“我没事,谢谢。”她的声音依然冷淡,但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顾执笑了笑,没有多问,也没有试图靠近,他又走上了楼,忙碌地整理着手里地画本,嘴角露出明显地笑意。“那就好。雨天路滑,小心些。”
纪颖看穿了他忙碌却无意义地动作,顾执目光聚焦在手掌,她知道他大概在回味刚才的触感。
雨天,又隔着衣物,顾执应该没有办法察觉她体温的异常,可是...
纪颖核心的温度又上升了一些,散热单元地噪音淹没在背景音里。
纪颖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雨幕中。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具包的背带,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体内的冷却系统自动启动,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她的核心温度又降了下来。
从那天起,纪颖发现自己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顾执的画室里。起初,她只是偶尔路过,借口需要避雨或是借用工具,但渐渐地,她开始主动寻找理由去见他。顾执的画室成了她的避风港,一个让她感到安全的地方。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那里足够隐蔽,足够安全。
顾执的画室位于一栋老旧的建筑顶层,窗外可以看到整座城市的轮廓。房间里堆满了画布、颜料和未完成的作品,空气中弥漫着松木和油彩的气息。顾执总是坐在画架前,手里握着画笔,眼神专注而温柔。他的画布上常常是一些城市街景,偶尔也会有一些人物的素描。
纪颖注意到,每当她走进画室时,顾执总会迅速用一块布盖住画架上的画布,仿佛在隐藏什么。她从未追问,但心中隐隐有些好奇。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瞥见了画布的一角——那是一张她的侧脸素描,线条细腻,眼神温柔,仿佛在注视着什么遥远的东西。
她迅速移开视线,假装没有看到。顾执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轻轻笑了笑,但没有解释。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顾执放下画笔,转身看向她,眼神中带着温柔。
“路过,顺便来看看。”纪颖简短地回答,语气冷淡而理智。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具包的背带,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顾执笑了笑,没有多问。他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热茶。“喝点热的吧,雨天容易着凉。”
纪颖接过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在这里应该没有关系。”
她接过茶杯,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传递而来,带着一丝真实的暖意。她微微垂眸,轻声道:“谢谢。”
顾执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她的工具包,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你总是背着这个包,里面装的是什么?看起来挺重的。”
纪颖克制住了紧张。她迅速调整情绪,冷静地回答:“只是一些工具,我是家教,需要用到这些。”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像是无声编织着一张柔软的网,笼罩着整个世界。纪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中茶水的温度缓缓散去,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画架上。
画布上未完成的素描,线条流畅而细腻,仿佛在诉说着某种无声的情感。
顾执站在画架前,手中的画笔轻轻滑动,眼神柔情而专注。他在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你觉得怎么样?”顾执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轻柔,像一阵风拂过她的耳畔。
纪颖的心跳微不可察地一顿:“很好。”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你冷不冷,我去给你拿一条毯子。”
纪颖心里嘲笑着顾执:“给你的主机机箱盖上一条毯子嘛?”眼神里却露出一缕悲伤。
顾执见纪颖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多问,只是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毯,轻轻披在她的肩上。“你经常淋雨,老这样身体吃不消的。”他的声音低沉而轻柔,像一阵风拂过她的耳畔。
纪颖微微一怔,指尖下意识地握紧毛毯的边缘,感受着它残留的余温。她低声道:“谢谢。”尽管声音仍旧平静,语气中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忽然,窗外雷声骤响,雨势瞬间加大。纪颖的肩膀轻轻一颤,核心温度微微升高。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毛毯,掌心渗出一丝浅浅的湿意。
顾执将她揽进怀里,动作沉稳而克制,声音低柔:“这里是安全的。”
他的怀抱温暖而安稳,带着松木和颜料混合的气息,像是一个静谧的避风港。纪颖微微抿唇,指尖触及他衣角的那一瞬间,心跳仿佛乱了节奏。
温柔,是如此陌生,却让人沉溺。
然而,就在她快要被这份温度包裹时,体内的芯片发出微不可闻的嗡鸣,冷静的警报在脑海中划破平静。她的身体蓦地僵住,核心温度迅速攀升。
她缓缓松开指尖,收敛情绪,站了起来。
顾执的画室里飘着松节油和咖啡混合的气息。纪颖站在未完成的肖像画前,画布上的自己正用那双浅灰色瞳孔凝视虚空。
悲伤直抵核心,可我要如何哭泣?
“纪老师。“顾执的声音钉住她的脚步,“下周美术馆有我的个展,来当我的特别观众吧?“
雨水在窗面蜿蜒成泪痕的形状。纪颖听见自己说了“好“。
美术馆的灯光昏黄柔和,四周弥漫着浓烈的颜料和松节油的味道。她走在展厅里,目光扫过那些熟悉而陌生的作品,仿佛每一幅画作都在诉说着某种隐秘的情感。纪颖的心跳微微加速,空气中的每一份温暖都像是向她逼近的轻轻波澜。
然而,当她转过一个拐角,看到那幅画时,她的脚步瞬间停滞。
画布上的自己,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远离一切,注视着一片无尽的虚空。那双浅灰色的瞳孔里,带着无法言喻的温柔与渴望,但同时也透出一种深深的孤独。她的面容、她的姿态,几乎与她过去看到的任何自己都不同。线条细腻而真实,像是细心雕刻过的灵魂。
这一刻,纪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仿佛她一直以来对自己身份的误解,所有的恐惧与不安,都在这一笔一画中被揭开。
她深深地迷惑着,自己到底是一个机械的存在,冷漠、无情,仅仅是一个工具、一个被设定的程序,还是被那个人深爱着的,一个有自己情绪,人格的活着的人?
她的目光逐渐模糊,眼前的画面似乎开始扭曲,那些被她压抑的情感,瞬间汹涌而至。她回忆起过去的每一个瞬间,那些她试图远离的情感,突然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所有曾经试图抹去的疑惑和恐惧,变得愈加无法忽视。
“纪老师..........”
顾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又好像波形在风中散开,纪颖好像没听见他的询问,沉浸在那幅画中。纪颖猛然回神,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突然有些不敢面对他那双温柔的眼睛。她轻声回答:“好。”
她不确定自己说的是什么,声音在空气中弥散,却像是一道久远的过去传来的回音。
顾执轻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伸手理了理她肩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围巾。周围人声嘈杂,而他的动作安静得仿佛时间都被拉缓,只剩下彼此之间流淌的呼吸。
雨后的街道湿润而寂静,夜色沉沉,沿街的灯光在水洼中映出一片温暖的微光。
纪颖走在顾执身侧,步伐缓慢而平稳。雨后的空气带着淡淡的泥土和树木的清香,而顾执身上,依旧是那抹熟悉的松木和颜料的味道。
她微微侧过头,看着他英俊而温和的侧脸。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等待她。
而这一次,她不想再犹豫了。
夜风拂过,她缓缓停下脚步。顾执察觉到异样,也随之停下,偏头看她,眼神温和而疑惑。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雨后的寒意似乎还残留在指尖。她缓缓抬起手,轻轻地,带着试探的意味,拽住了他的衣角。
顾执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嘴角弯起一抹笑意,任由她抓着,什么也没说。
街道尽头,夜色安静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
纪颖低下头,睫毛轻颤,声音极轻,像是呢喃,她听清了顾执在展会里说那句话。
“我们回家吧。”
那一夜,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油画颜料的混合香气,外面的世界被月光照亮,天际如同清澈的水晶,明净而深远。
纪颖站在窗前,凝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她轮廓分明的脸庞,细腻的肌肤在灯光下透出一种几乎超脱尘世的美感。她的眼睛,浅灰色的瞳孔在月光下似乎闪烁着什么,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思绪和深藏的情感。
顾执安静地趴在画架前,沉沉地睡着,细微的呼吸声与窗外的风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纪颖静静地注视着他,心跳的频率忽然加快。她的眼神柔和,却又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痛楚和迷茫。她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背,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皱眉。
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压抑这份情感,以至于她已无法分辨这是何种情感,是依赖?是渴望?还是那遥远的爱?
但她是机械体,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她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任何人。每一次触碰,他温暖的手掌,他轻柔的声音,他用眼神传递的情感,都让她感到异常的真实与温暖。可她知道,这一切是一个无法超越的鸿沟。
她眨了眨眼,目光转向画架上的未完成的素描。那幅画里,顾执画的是她——那张不完整的侧脸,线条柔和,眉眼之间似乎透着一种被遗忘的柔情。她从未意识到,自己在他眼中的模样是如此的温柔、深情,甚至带着一丝不舍。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脑海里翻涌着无数的念头。她看着那轮月亮,感受到一股无法言喻的情感从胸口升起。
月光如此明亮,朗照了她的内心。似乎是上帝刻意的杰作,让纪颖的眼角出现了一滴眼泪,却没有让其流下。
纪颖站在夜色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做出了某种决定。
她转身,看向仍在沉睡的顾执,心底涌起一种莫名的痛感。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波动,这一次再也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冷静,她想要触碰那份真实,哪怕这份真实意味着消逝。
她缓缓走向顾执,蹲下身,轻轻将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月光洒在她的发梢和他安静的面庞上,映出一幅温柔的画面。
顾执微微动了动,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睁开眼睛,看见了她那双眼睛。纪颖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有太多复杂的情感交织。
“顾执,”她轻轻地说,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但也带着无法掩饰的柔软与温情。
顾执愣住,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温柔,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仿佛想要确认眼前的一切是否真实。
顾执的画室里总是充满阳光。纪颖喜欢在午后造访,看着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起舞,像一场无声的雪。她会坐在窗边的旧沙发上,任由阳光穿透她浅灰色的虹膜,在视网膜上投下细密的六边形光斑。
“你知道吗?“顾执放下调色盘,用沾着群青的指尖轻点她的眼角,“你的眼睛在阳光下会折射出的光,像月长石。“
纪颖迎着他炽热的目光,笑意浅浅的:“好看吗?”
纪颖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她知道顾执在一点点靠近真相,像剥开一颗裹着糖衣的毒药。
纪颖闭上眼睛,让他的体温渗透进仿生皮肤。这是她梦寐以求的触感,却要以每小时燃烧0.5%的生命值为代价。她的记忆芯片开始出现裂痕,像被烛火灼烧的蝶翼,边缘卷曲发黑。
“你发烧了。“顾执将手贴在她额头上。
纪颖轻笑,灰蓝发梢扫过他掌心。“只是有点累。“她说,声音里带着电流的杂音。她的视网膜投影显示核心温度:102.3℃,剩余运行时间:151小时42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午后,纪颖和顾执一起踏上了旅程。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空气清新,温暖而明亮。
车窗外的景色如画般流动,山川、湖泊、田野,一切都在他们眼前绽放成色彩斑斓的画布。纪颖坐在副驾驶座上,轻轻抿着嘴角,目光飘向窗外,那些繁华的景象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宁静。
她和顾执的关系早已不再只是简单的依恋,而是一种深刻的依赖。她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深深地被这段感情包围。
他们一起去过古老的城市街头,漫步在铺满金黄落叶的小巷中;去过绿意盎然的山野,站在山顶俯瞰万里河山;还一起去过宁静的湖畔,在夕阳下静静地坐着,听着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纪颖总是喜欢趴在车窗上,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世界。阳光透过车窗洒进她的脸庞,打在她的发丝上,照亮了她那双浅灰色的眼睛。
顾执时常回头看她,眼中带着柔软的笑意。
纪颖笑了,她知道他那双眼睛在说什么,但她没有答话。她只知道,在这一刻,她的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
他们去了许多地方,吃过路边摊的小吃,也在高档餐厅里享受过浪漫的晚餐。纪颖的每一个笑容、每一次眼神的交汇,都让顾执的心跳加速。他们如同沉浸在一个温暖的梦境中,忽略了外界的一切。
然而,纪颖知道,自己渐渐不再能够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在长时间的高温下,她的手指已经无法再完全伸展,那些仿肌肉的纤维已经被热量融化粘合在一起。
在一个安静的傍晚,纪颖和顾执坐在海边的长椅上,看着金色的夕阳缓缓沉入天际。顾执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指尖,感受着她的温暖。
“我喜欢这样。”纪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和你一起,走遍每个地方,见识所有美丽的风景。”
顾执侧过头,看着她那略带疲惫的笑容,眼神里满是宠溺和温柔:“我也是,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珍贵。”
纪颖心中一阵温暖,尽管那温暖渐渐被阴影吞噬,她依然努力地微笑着。
那天的阳光像一层温暖的金纱,薄薄地覆盖在车顶上,车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陌生而遥远。纪颖和顾执并排坐在车里,偶尔聊着些轻松的话题,偶尔安静地享受这段旅程的宁静。
路上的景色逐渐变得荒凉,车轮穿过一片又一片空旷的田野,直到他们驶入一条偏僻的道路。突然车身一抖,车子在路上抛锚了。
顾执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纪颖,她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和安宁。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安,仿佛这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小段插曲。纪颖微微勾唇:“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执拿起车钥匙,准备下车检查。他看了她一眼说:“好像走进了一场冒险游戏。”他脸上挂着笑。
纪颖点点头,淡淡地笑了笑,目光里满是温柔与信任:“不论发生什么,我们一起就好。”
他们一起下车,顾执翻开引擎盖,开始检查车子。纪颖站在一旁,阳光洒在她的肩膀上,洒在她浅灰色的眼睛里,映出淡淡的光芒。她看着顾执,每一个动作她都记得清晰。
经过几天的旅行,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一个沿海的古城。城市的古老与海的辽阔交织在一起,海风拂过古老的城墙,带着咸湿的气息。纪颖和顾执像是游历到了一个梦境中的地方,古老的街道,细碎的海浪声,和两个人并肩走过的每一段路都充满了安宁与甜美。
他们来到了一家酒店,房间宽敞,床铺柔软,窗外是无尽的海景。夜幕降临,海风微凉,纪颖和顾执躺在床上,彼此紧紧拥抱。纪颖的头靠在顾执的肩膀上,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感受着温暖的怀抱。
然而,纪颖的眼中藏着不为人知的阴影。她能感觉到,内心深处的那座坚固的城池正在悄然崩塌。
她的记忆芯片组已经在长时间的高温下崩坏,她开始渐渐忘却一切。曾经的过往,曾经的痛苦与欢笑,曾经的所有时光都在不知不觉中消散。
只有和顾执一起的这些日子,渐渐成为她仅存的记忆。而这些记忆,也在芯片的角落里艰难维持,像极了无声的沙漏,每一秒都在流逝。
她的思绪开始变得模糊,过往的影像如同烟雾般飘散。
“顾执,”纪颖再次开口,声音几乎消散在夜空中,“如果我忘记了你,你会怎么办?”
顾执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微微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那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这是他唯一能给她的保证。
湖水映着晚霞,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被晕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粉。微风轻拂,
卷起细碎的涟漪,将天空燃烧的霞色缓缓揉进水波之中。天地交界处,光与影交错成一片梦境般的色彩。纪颖和顾执并肩坐在湖边,夕阳的余晖温柔地镀在他们的身上,像一层温暖的祝福。
纪颖的手掌安静地搁在膝上,指尖微微蜷起,仿佛握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留不住。她的身体已经极度疲惫,连风吹过肌肤的触感都变得模糊,可她仍旧努力维持着微笑,沉浸在这片刻的宁静之中。
顾执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纪颖,仿佛想要将她的一切都刻进心底。
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巧的天鹅绒盒子,缓缓打开——一枚戒指静静地躺在其中,钻石折射着霞光,像是被湖水浸润过的星光。
“纪颖,”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嫁给我,好吗?”
纪颖怔住了。她的目光落在那枚戒指上,眼中流淌着复杂的情绪。那是一种极致的幸福,却也伴随着深深的遗憾和痛楚。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顾执……”她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缕风,柔软,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决绝。
顾执的手微微一颤,指尖用力地收紧,。
纪颖靠在他的肩上,嘴角仍然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可下一秒,她的身体微微一沉,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晕了过去,像一片随风飘落的羽毛,静静地栖息在顾执的怀里。
顾执的心骤然揪紧,他几乎是本能地抱住她,手掌贴上她的肌肤,却猛然发现,几乎是在触碰十二月的寒冬。
“……,纪颖!”顾执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想要起身,想要带她去找医生,想要做点什么去挽留她,可怀里的人却轻轻抱住了他,微弱的力道让他停下了一切动作。
“浪漫的骑士……不要叫医生……让我多拥抱你一会儿就好……”
顾执僵住了,怀里的女孩正缓缓滑向沉寂,她的眼睛半阖着,唇边仍旧带着笑意,那是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为他留下的温柔。
晚霞渐渐暗淡,夜色悄然降临,顾执紧紧抱着怀中的纪颖。
湖水轻轻拍打着岸边,风依旧温柔地吹拂,晴月洁白的光在大地上静静的流淌。“你知道吗?”她轻声说,声音像是风中飘摇的烛火,“仿生人也会做梦。”
顾执指尖微微颤抖。他低头看着她,嗓音哑到发涩:“梦到什么?”
纪颖的眼睫微颤,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梦到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