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萧翊姜绾谢长隐
简介: 帝王炼得秘药,能够穿越时空。
他要回去找死去的白月光。
阖宫震惊,求我劝阻。
他们不知,我当了五年皇后,不过是那宫女的替身罢了。
可我还是去了。
「就连皇后也要阻拦朕吗?」
天子一怒,万人伏跪。
我望着帝王,轻轻摇头,一步步往前。
「不,陛下龙体珍重,臣妾愿代为试药。」
夺过那颗药,我仰头吞了下去。
谁又没有个白月光呢?
谢长隐,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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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五年,帝王偏信巫医,沉迷炼药。
据说那药服下以后,能让人穿越回过去。
朝臣忧心国祚,跪求皇后劝阻。
我深夜赶至长信殿。
帝王端坐高处,面前放着三颗药。
「巫医曾说,只要朕服下这药,就能回到她身边。」
群臣跪地劝阻。
「陛下,楚巫医术绝伦,却有祁王旧党之嫌,又逃之夭夭,不能听信啊。」
我走进殿内,和萧翊遥遥相望。
「皇后娘娘,您快劝劝陛下啊!」
这是我当皇后的第五年,后宫只有我一人。
人人以为,帝王深情。
可他们不知道,萧翊深情的人,并不是我这个皇后。
她是一个大龄宫女。
一个伴他六年之久的宫女。
一个已经死去了七年的宫女。
萧翊疯了似地想要找回来的人,就是她。
永宁十六年,正月初九,姜国送女和亲,太子萧翊大婚,祁王埋伏刺杀。
和亲公主姜绾,坐在马车里,有惊无险。
而那宫女为救萧翊而亡。
当年不少人为我感到庆幸,眼中钉就这么解决了。
只有我知道,完了。
萧翊再也忘不了她了。
没想到,我与那宫女长得几分相似。
洞房花烛夜,萧翊解开我的衣裙。
「阿乔说,不可冷待新婚妻子。」
他将那女人的话奉为圭臬,敷衍地同我圆了房。即便察觉到我是第一次时,也只是蹙了蹙眉。
后来每年,正月初九,萧翊都会故意灌醉自己,凝望着我的脸,低声唤那个名字。
「阿乔……阿乔姐姐,抱抱我……」
我早已习惯他的病症,学会温柔地拥住他,唤他一声太子殿下。
每次他走了,我都会发呆。
侍女植荷安慰我:「娘娘,虽然陛下忘不了阿乔,但他身边只有您一人。」
植荷也认识那位阿乔。
我曾问她,我们真的像吗?
她说不像,阿乔不像我出身高贵,也不像我性情宁静。
我就懂了,阿乔是一束光,我就像她的影子。
「你也是因为我像她,才对我这么好吗?」
植荷笑了:「不,我是因为您只是您。」
那就好。
我还是姜绾。
替身这行当最怕做久了,就忘了自己是谁。
正如此时,萧翊面无表情地看向我,冷声威胁道:「就连皇后也要阻拦朕吗?」
他知道,我身在大虞,无亲无故,荣辱性命皆系于他。
他也知道,我甘做替身,屈服于他,毫无气节,也做不成贤后。
可我还是朝他走去。
萧翊霍地起身,脸色阴寒。
我望着他,轻摇了摇头,一步步往前走。
「不。」
走到他面前。
「陛下龙体珍重,臣妾愿代为试药。」
萧翊怔住:「你……」
趁他分神的刹那,我夺过那颗药丸,仰头吞了下去。
药丸入喉的那瞬,人明明是站着,却陡然往下坠落,视线逐渐模糊。
耳边惊声四起,像是相隔千里。
「皇后!姜绾,姜绾!」
眼前的画面变成往昔光景,如波动的银缎,越来越亮,发出白光,让我看不清。
只能隐隐约约望见那道模糊身影。
谢长隐,我来找你了。
2
谁的人生没有一轮月亮呢?
遇见谢长隐那年,我还不是姜国公主。
永宁十年,正月大雪,大虞边境,瘟疫肆虐。边陲小镇,短短一月,死了近百人。
我被养母赶出门买药。
药行关门,无功而返,还染上瘟疫,被扔到雪地里自生自灭。
日夜过去,大雪埋尸。
就在我快要冻死时,被过路人挖了出来,放在火堆边烤火。
「你叫什么名字?」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睁开眼,一片漆黑。
面前似有风拂过。
「……还是个瞎子。」
是的,我从前还是瞎子。
「我叫阿绾。」
「阿绾?」那人沉默了一会儿,「你有家人吗?我送你回去。」
「我生病了,我没有家。」我坐在那里,蜷缩起来,「你也远离我吧。我会传染你的,这病很凶猛……」
可人人畏惧的瘟疫,他却丝毫不在意。
「没事,能治好的。」他将水袋递给我。
我握在了手里,感觉暖得发烫,从钻到身体里。
「恩人怎么称呼?」
那人似乎在用树枝拱火,面前阵阵热浪袭来。
接着,他轻轻笑了出来。
「我叫谢长隐。」
时有游医路过边境。
谢长隐去替我求药,治好了我的病。
他是个好人,不仅救了我,还出钱出力,搭棚救人。直到一年后,瘟疫解决,才带我离开。
我跟着谢长隐,问他要去哪里。
他说近来西南姜王寻女,年岁容貌与我相仿,要送我去姜国宫城。
那一路我们走了大半年,白天游山玩水,夜里抵足而眠。
「谢长隐,我不想当公主。」
越是靠近姜国,我越是睡不着觉。
「不行,赏金百两。」
「……你很缺钱吗?」
他在半梦半醒间,说话含糊不清。
「不是钱的问题。我不能带个孩子在身边,让她瞧见还得了?把你送回姜国,都是看在往日情分……」
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后来我抵达姜国,认回亲生父母,成为公主姜绾。
谢长隐成了姜国皇室的座上宾。
我听身边的宫人说,谢长隐才二十多岁,长得玉树临风,连我那眼高于顶的姐姐和他说话都会温柔几分。
大公主姜绫喜欢谢长隐,所以不喜欢我。
姜绫说我被找回来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需要一个人替她出嫁,父王母后才不会大费周章地找我。
我才知道,我回来是为了代替姜绫——五年后去和亲。
那五年,姜绫总在暗处欺负我,被谢长隐撞见过几回,他救下了我,但很生气。
「阿绾,你脾气怎么这么好……以后是会吃大亏的。」
他决定不走了,留下来照顾我,直到我和亲嫁人。
那是我最快乐的五年。
谢长隐教我读书,带我骑马,四时看花,枕亭赏瀑。我因为看不见,有时撞进他怀里,他下意识揽过我,回神时才推开,尴尬地轻咳。
我想,他也喜欢我。
五年过去,我不愿和亲。
母后说姜绫被惯坏了,不适合嫁入大虞皇室。
「可我是个瞎子。」
「没关系,大虞能治好的。」
「母后又没去过大虞。」
「谢长隐说的。」
我怔了怔,跑去找他:「你也想让我去和亲吗?」
「我……」谢长隐很为难,顾左右而言他,「我有心上人了。」
我就去和亲了。
他送我最后一程。
自然也不是为了我,他的心上人在大虞。
和亲使团在驿站安置,大虞派人为我治病。
那时谢长隐常常不在,他去见喜欢的姑娘了。
我为何能知道?
因为谢长隐心情实在太好了,闲时会劝我安心待嫁,说大虞太子也很不错。
我默默听着,一言不发。
大婚前夕,我的眼睛治好了,跑过去见他。
小雪天气,竹院长廊,我轻推门,不期然撞见他与女子私会。
青绿帷幔后,两道人影模糊。
「等阿绾成了亲,我们就去江南小住,做对寻常夫妻。」
「好啊,夫君——」
床上帷幔猛地晃动,泄出半点春色,是女子将他压在身下。
谢长隐的衣襟被人扯开,锁骨以下,刺纹桃花,指尖划出红痕,恰如春日新枝。
那是我头一回见他,连人都没看清,却撞见这一幕。
隔着那层青纱,他看到了我。
「阿绾!你怎么来了?」
他推开那女人,匆匆下床。
我转身逃走。
与此同时,我期盼着。若他追出来的话,我就与那女人争一争;若是没有……
他没有。
我听见那女人的声音:「谢长隐,你站住!你不能娶她,追上去,又能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没有出门。
门外,我蹲在地上,无声哭泣。
从那以后,我嫁给萧翊。
他想着早逝的阿乔,我想着错过的谢长隐。
可我不该在和萧翊相处时,鬼使神差地说出他的名字。
正所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萧翊就是最大的州官,我就是最倒霉的百姓。
「谢长隐,是谁?」萧翊几乎是暴怒。
我瑟瑟发抖。
「朕平生最恨水性杨花的女子!」
他当时就抄起软枕要打我,可他又说他不打女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我得罪了萧翊。
若不能讨好他,只怕后位难保,姜国也护不住了。
所以不如以身试药。
死了,便死了。
没死,还能回到过去。
3
巫医曾说,服下此药,只要心里想谁,就能够见到谁。
所以我拼命想着谢长隐。
如果能更早遇见他,在他还没有心上人时,就遇见他,就好了。
白光渐散。
睁眼,已是白昼,身在某处废弃园子里。
枯井深处传来响动。
我伏在井边,往下望去:「喂——有人吗?」
石头敲击井壁的声音明显急促。
我用绳子将人拉出来,是个锦衣少年,狼狈地趴在井沿,大口喘气。
我坐在地上,揉搓手心,静静观察他,身形消瘦,肤色冷白,长得不错。
他会是……谢长隐吗?
不能这么早吧?
都有年龄差了。
我心里盘算着,我二十三岁,又再看看他,不知道他几岁了?
他起身:「你是哪一宫的娘娘?」
一句话惊得我爬了起来。
「娘娘?难道这里还是大虞皇宫?」
我发现自己还穿着皇后宫装。难不成那个药失效了?萧翊把我扔到这里,任我自生自灭……
「我是皇后。」我唉声叹气,「你呢?」
少年眼里的戒备瞬间没了,随意地看我一眼:「皇后早就死了。」
我就知道。
他从我身边经过:「不管怎么说,谢谢了。改天我来看你。」
我好像被当成冷宫里的疯子了。
好吧,确实像。
但灵光闪过,这不对啊,萧翊都没有后宫,哪来的娘娘?
「等等!」我声音都颤抖了,「现在是……永宁几年?」
少年回头看我,语气淡淡:「永宁十年。」
内心骇然。
永宁十年,十三年前,是我遇见谢长隐的那年。
我应该在大虞边境啊!
这药怎么会是身穿……那么,此时谢长隐已经遇见十岁的我了?
我瞬间恍惚,环顾四周,只觉目眩耳鸣,脚下连站都站不稳了,猛地往后摔在地上。
视线正上方,少年俯视我。
「你没事吧?」
我平躺在地上,换了个角度看,才发现这张脸莫名眼熟。
这眉眼,这轮廓,就连关心也不太走心的语气……
我好气又无奈地笑了出来。
「你是……萧,萧翊啊?」
少年的眸光寸寸冷了下来。
「你认识我。你不是疯子,你是谁?」
我是谁?
我说,我是你未来的皇后,你也不敢相信啊。
4
永宁十年,萧翊十二岁。
此时距他成为太子还有三年,距我和他成亲还有六年。
他将匕首横在我颈侧。
「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接近我的?」
「你做什么?我刚刚救了你啊!」
「此处少有人来,你怎么会来这里?」萧翊将刀刃压得更近,「说,你是谁的人!」
宫廷杀机四伏,而他草木皆兵。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他冷静下来。
我能说我是谁呢?
永宁十年……永宁十六年我才来到大虞,至今不到七年,都不认识几个老人,更不要说是萧翊身边的人了。
除了那一个人。
「殿下身边不是有个阿乔的侍女吗?我是她的结义姐妹!听说殿下不见了,我帮她到处找找。」
不知阿乔此时在不在,但也只能赌一把了。
萧翊盯着我:「你认识阿乔?」
我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以萧翊对那宫女的痴迷,我应该是死不了了。
少年移开匕首,语气稀松平常。
「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掉下去的吗?」
我摇了摇头,从地上爬起,还未站稳时,面前银光急急刺来,还有那双阴冷的眸子。
「就是她,把我推下去的。」
我瞳孔放大,心跳停滞。
阿乔不是他的情姐姐吗,怎么会推他下井?合着这么多年,就把我这个替身演进去了?
倒霉啊!
千钧一发时,匕首陡然落地。萧翊按住手腕,从地上捡起刀,往前方看去。
「什么人?」
他用刀挟持着我,走进破败的屋里,空无一人,窗子大开。
萧翊追到窗前,毫无踪影。
我扯他的袖子,颤着声:「有人。」
藏在墙角的女人,瞪着眼睛,脖子被人拧断了,身子往下滑落。
「死人了。我们快走!被看到就说不清了!」
我转身要逃,还没迈出步,就被大力扯着转圈,又回到原处。
「你不认识她?」萧翊攥住我的手腕,「不是说,是她的姐妹吗?」
我愕然,她就是阿乔!
怎么会……死了……
「你根本不认识她。你到底是什么人?」萧翊盯着我,手上添了力气,「宫里容不下身份可疑的人。」
他不是在开玩笑。
手腕的骨头快要被他捏碎了。
我疼得不行了,口不择言道:「我是你未来的妻子。你右腰下三寸处有颗红痣!」
空气都安静了。
少年咬牙切齿道:「你偷看我洗澡多久了?」
「我……我没偷看!」
我还用偷看?我都不稀罕看。
萧翊自以为看穿我的心思:「听闻后宫有些心术不正的宫女,专爱勾搭不得宠的皇子。可我就算再落魄,也看不上你。」
我大为不解:「为什么?」
你当皇帝的时候,何止看得上我,还没事就来……
少年冷笑:「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了?」
我:「……」
萧翊收了刀,搬起尸体,快要出门时,像是想起什么,回过头望着我。
「你,过来。把衣服换了,穿得像从冷宫里跑出来的疯子,让人看见了,会被打死的。」
我换上女尸的衣服,他又朝我扔来块牌子。
「对了,拿着这个。」
我双手接住了,是刻字的腰牌。
「以后就顶了她的名字行走吧。」
我注视着那两个陌生的字,整个人如被雷击。
「我是……阿乔……?」
前方传来响声。
我怔愣着,抬头去看。
是尸体被萧翊投入井中,传来沉重的声音。他将我脱下的皇后宫装,也一并扔了进去。
「我不要做阿乔。」我将腰牌扔给他。
萧翊又扔回来:「她面生,少有人识得。况且她已经死了,你不顶上的话,别人会来查,我倒无所谓,你就死定了。」
「那这名字不好,换一个。」
「宫女姓名都记录在册,你说换就换吗?而且能留在我身边的,就这一个宫女。」
萧翊转身就走。
我追了上去。
毕竟在这个时空,我就认识他一人。
而且萧翊是未来的皇帝,跟着他不说逢凶化吉,至少也是有惊无险。
哦,不对,是包活六年。
「那她死了,你不查凶手吗?」
「她谋害皇子,死了活该,与我何干?」
「哦。」
5
十二岁的萧翊,是个十足的小可怜。
他五岁时没了生母,被送去由皇后抚养,仅仅半年,皇后崩逝后,宫中盛传他晦气,被独自安置于若青殿。
他住的若青殿是狭长小院,正屋耳房连廊俱全,地处偏僻,草木葱郁,又潮又湿,窗户糊的纸都破得不成样子。
殿内服侍的宫人,仅有我一人。
本该有六个,都被他穷跑了。
至于这阿乔是奴才里的万人嫌,又懒又馋,手脚不干净,东家赶西家撵,到了若青殿才停下了脚步。
没有比这更差的去处了。
春日雨,绵绵不绝。
屋里半夜漏雨,床上也不能睡了。
我就打地铺,狂风吹来,半扇窗子倒塌,险些令我香消玉殒。
萧翊半夜赶来,将我带到他房里,继续打地铺。
唉,我十岁跟着谢长隐,十二岁成为姜国公主,十六岁成太子妃,十八岁当上皇后,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了十几年,没想到命里还有一道大坎等着我。
可是这样的苦日子,少年萧翊过习惯了。
他每日辰时起身,不是晾洗衣裳,就是打扫院子,边干活边背书,书声琅琅,岁月静好。
我把被子蒙过头,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他将那些事做完,才回来催我起床。
「你怎么每日睡那么久?快起来,去拿早饭。」
被拉起来时,我闭着眼,头都晕。
「再不去,今日又吃不上早饭了。」
拧过水的湿帕子覆到我脸上。
萧翊再能干也是主子,宫里尊卑分明,不好自己去领早膳。
我就做些跑腿传话的活儿。
我梳好头,洗把脸,跑去御膳房,打起笑脸,去讨一口吃的。
回到殿内,打开食盒。
「又是咸菜白粥。」
「挺好的。」萧翊入座。
「……这才三个月,我都饿瘦了。」
他将筷子分给我一双:「那是你原先有些丰腴。」
我默默抬眸,心内腹诽,没品味的东西。等到你二十五岁,就不会嫌我丰腴了。
萧翊吃过饭后,洗了碗筷,就去窗前写字。
我坐在廊下,享受春光。
不久后,边境瘟疫的消息传到京城,灾民泛滥流亡,但都被拦在京城以外。
这个时间点,谢长隐应在边境。
从前谢长隐总说我是个孩子,如今我和他差不了几岁,若是能出宫,说不定能……
可出宫不是件容易事。
尤其当你的主子是宫里有名的破落户时。
那道被看守的宫门,贵妃的大侍女、二殿下的小太监,都能拿着主子的腰牌随意出入。
只有我去了就让我滚。
其中有一回,我被二殿下的几个太监盯上,被骗到暗处对我动手动脚,还好我大喊救命,被路过的老侍卫救下。
我当时镇定自若,回去就躲起来哭了。
萧翊将彩漆提盒放在桌上。
「父皇过节赏下来的。我不爱吃甜食,就带回来给你了。」
我低声说没胃口,就要回去了。
「不是说御膳房的饭菜难吃,都把你饿瘦了吗?」
他拉过我的手腕,察觉我受了伤,眼睛还哭过了。
萧翊得知此事后,不顾我的阻拦,去到二皇子殿内,亲自把那几个太监打了一顿。
之后被皇帝罚跪日夜,膝盖跪得青紫,好几天不能走路。
我一边替他上药,一边抹眼泪。有时候用错了手,药渗进眼睛里,哭得更凶了。
一条帕子甩到我的怀里。
「我可不是为了你!我就你一个宫女,他们还敢欺负你,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本来就没人把你放在眼里啊。」
萧翊不说话了。
我立即改口:「但是我永远把你放在眼里。」
他才轻哼,偏过头去。
下一刻,我给他膝盖上药,疼得他叫出了声。
「你会不会轻点?」
「知道了,知道了。」
我想我以前叫他轻点,他也没有轻过,凭什么要轻点?
就要趁机报复回来。
从那以后,大家都传我是五皇子的人,就没人再打我主意了。
后来不知第几次滚回若青殿时,我撞见五皇子搬着高高的书进门。
「你干什么呢?」
萧翊这几天借了好多书回来。
「父皇为瘟疫所忧,我想寻找药方。」
我一时怔住了。
当年在廊州的那段时光,谢长隐抓药,我守炉子,那药方我至今熟背于心。
若是我帮助五皇子立功,那岂不是他的地位上升,我就能借他名头出宫了?
「殿下,我前几天梦见神仙,给我一个药方,说是能祛除百病。」
我写下来,让他过目。
萧翊把那药方放到桌上,旁边恰巧是他的字帖。
「奇怪……你的字,和我的字还有点像呢。」
那能不像吗?
我从前是瞎子,嫁给他时才复明。发现太子妃是大字不识的文盲那天,给当时的太子殿下气坏了。
是他手把手教我识字写字的。
那也是我与他夫妻七年里,少有的温情时光。
「哦,是吗?」我踮起脚去看,「我随便写写的,那殿下这字写得不怎样,你再练练。」
萧翊面色微微羞愧,把他的字揉成了纸团。
「那我再练练吧。」
我转过身,无声狂笑。
6
果然,萧翊献上药方,解决了瘟疫难题。
皇帝召见他,共进晚膳,亲口赞誉。
若青殿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屋顶门窗都被修好,下雨不滴水了,风吹也不鬼叫了。
我心情大好:「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萧翊也是:「你终于可以回去睡了!」
我冷冷地睨他:「谁稀罕在你房里打地铺?」抱起铺盖,回了耳房。
萧翊弯了弯唇。
因献上药方有功,遗忘多年的五皇子被皇帝想起来,让他去崇文馆与皇室子弟一处读书。
上学第一天,二皇子萧煜来接他。
萧煜比萧翊大八岁,年方二十,总是盯着我看。
我将书箱交给萧翊,在他耳边小声道:「小心他欺负你。」
萧翊轻笑,跟他走了。
我望着那二人的背影,手心微微出汗。
二皇子萧煜,就是未来的祁王。
六年后,他会在和亲大婚那日,埋伏刺杀太子。
也就是说……他就是杀了我的凶手?
我真的会是阿乔吗?
真的会死在那场刺杀吗?
我心事重重地坐到床上,不小心床板断裂开,吓了一跳,掀开被子,发现藏着布袋,打开是银锭。
这应当是原来那个阿乔的。
看来当初是有人买凶让她杀萧翊。
所以在这座宫城里,定然有人知道,我不是真正的阿乔。
我惴惴不安。
那位阿乔的尸体,还在那座枯井里。
如今萧翊在皇帝面前露了脸,也算个正经主子,应该能让我出去。
我索性拿了银锭,偷了萧翊的腰牌,准备逃出宫去。
但就在快要走到宫门时,我碰见了上学早退的萧翊。
朱红宫墙的阴影处,少年狼狈不堪,衣裳全被墨污,怀里抱着书箱,底部还在滴水。
「……阿乔?」萧翊有些窘迫,往后退步。
我着急地跑过去:「二殿下他们欺负你了?!」
原来萧翊到了崇文馆,其他学生用欺负他来讨好萧煜。不仅往他身上泼墨,还趁他去更衣时,把他的书箱扔进水里。
他下了水去打捞,所以才浑身湿透。
我拉着他回去换衣裳,连逃跑的打算都忘了。而在为他备水沐浴时,我偷的腰牌滑落了出来。
萧翊刚好用手接住了,不解地看我:「你拿我的这个干什么?」
我支支吾吾。
他还在枕头上发现了我留的信。
【殿下,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萧翊怔愣片刻,震惊地盯着我,眼圈渐渐红了。
「你要偷偷走?」
我不知道说什么。
萧翊步步逼近,我只好往后退。
等到退无可退时,他扯过我的手腕,我以为他要发难,但没想到,他只是把那枚腰牌放回到我的手心里。
「想走就走吧。」
萧翊说他要洗澡,将我推了出去。
那扇门被猛地关上。
那天傍晚,萧翊足足洗了一个时辰的澡,水声里裹着断断续续的哭声。
待水声歇了,门开了,他与我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对。
他仓皇抬手,掩住红肿的眼。
「你……还没走?」他声音顿了顿,「那我送你……」
我望着他,沉默良久,张了张手。
「那个,我不走了。」
我是要把腰牌还他。
没想到他会错了意,顺势将我拥入怀中。
「你以后也不要偷偷走,好吗?」
我伏在他肩头,愕然睁大了眼。少年胸膛下,心跳声。
「我保证我不走了。但我们是主仆关系,你不要这样……」
萧翊这才松开了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语气紧张无措:「对不起,我不是想轻薄你……」
我一时笑了。
「我知道,那只是朋友间的拥抱。」
萧翊目光忽怔,上前半步,脚步不稳,昏倒在我怀里。
我抱住了他,伸手去按额头。
他发高烧了。
7
我决定不走了。
萧翊要是没有我的话,恐怕死了都没人收尸。
外面在闹瘟疫,流民作乱,我一个人出了皇宫,也不见得能顺利走到廊州。
反正谢长隐六年后会来这里的。
我在这里等他好了。
我把银锭的事告诉萧翊,他让我不用担心。
「幕后人既然买凶杀人,又灭了口,就不敢指认你不是阿乔。」
「那这钱怎么办?」
「要不你花了,要不就给我花——」
我及时躲开他的黑手,选择了自己花。
萧翊说得很对。
哪怕我花了这笔钱,日子依旧很平静。
有了萧翊的药方,皇帝派人去廊州治理瘟疫。
此事被二皇子揽了下来。
他启程离开京城后,萧翊在崇文馆的日子也就好起来了。
若青殿的青竹在秋风里急急褪色,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被染成簇簇银白。
永宁十年末,廊州瘟疫结束了。
二皇子回来了,因治理瘟疫有功,被册封为祁王。
听说他还从边境带回了一位巫医。
我穿越了近一年,这才想起来巫医的事。
听说巫医与祁王颇有渊源,说不定这位巫医就是多年后为皇帝炼药的巫医!
我急忙跑去找人。
「元姑姑?」
小院子里摆满晒药的架子,中间立着位中年女人。
她转过身来,面容熟悉。行动间,身形不稳,是因为左腿瘸了多年。
真的是她,巫医元氏。
「你叫我姑姑?」她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尴尬地笑了。
刚才太着急都忘了,这里是十三年前。当年我认识她时,我才十七岁,她年近五十,自然称得上姑姑。
可眼前的元漪才三十七岁,我也有二十三岁,叫姑姑属实不合适。
「抱歉啊,元大夫。」
元姑姑向来对小事不介意。
「无妨。你来找我何事?」
我说我是若青殿的宫女,特来请教她事情。
「元大夫师承楚巫,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药,能让人回到过去?不仅是传送灵魂,还包括肉身?」
她为我斟茶。
「我曾听师父说过这种药,但这只是个传说。当年楚国灭亡后,楚巫被视为不祥之人,赶尽杀绝。百位巫女为求复国,炼制此药,取名为梭。传闻服梭以后,便能以身为梭,穿越时空。服药之人,称为人梭。」
「以身为梭?」我一时怔住了,「但是楚国并没有复国……」
「是啊,凡是服药的巫女都失踪了,历史也并未改变,所以『梭』大约是炼制失败了……你是怎么听说这种药的?」
我已经僵住了。
因为我就是那只人梭。
我能够出现在这里,就说明那药是真的存在。
我望着她,良久道:「你会炼制出此药的。」
元姑姑不解。
但我三天两头就跑去找她,凭借记忆里对她的了解,我们很快又成为朋友。
元漪在我的撺掇下,尝试炼制「梭」药。可关于梭的记载很少,甚至只留下了这个名字。
我让萧翊寻了台纺织机,想在织布过程中观察梭。
但我不会织布,束手无策。
还是萧翊见多识广,教我坐上去,踩踏,投梭,将木梳似的筘框往后拉回……
脚踏时起时落,发出沉闷的声音。
那枚梭子被投入,迅速来回穿行,快得连影子都看不见。
我缓缓停下脚。
「你怎会对此感兴趣?」萧翊将梭子拿起来。
我避而不答,还转问他:「你怎么连这个都会?」
「因为我聪明啊!」
他将梭子扔给我,双手抱在胸前,眉眼难掩得意。
「小时候嬷嬷织布,我一看就懂了。」
我接住他扔来的梭子,握在手心里,像是被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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