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锦色 第二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血腥上位

     一滴水珠影响不了一片海洋,杨忠南下并没有对北魏的乱局有任何影响,本就混乱不堪的局势在北魏朝廷腐败无能的统治之下变得更加混乱了。农民起义此起彼伏、互相攻伐,地方军阀趁机揽权、扩张势力,百姓民不聊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乱世之中,谁实力最强,谁就能笑到最后。一番激烈的角逐过后,河北葛荣的六镇起义军、西北万俟丑奴的关陇起义军成为了起义军中的王者;而在山西大地,则崛起了一个更加了不得的枭雄(军阀)——尔朱荣。

     尔朱荣是山西秀容川(今山西忻州)的契胡族族长,从小就胸怀大志,见天下大乱,遂散尽家财,招募了一批契胡骑兵,以匡扶社稷为名起兵平乱。

     没几年,尔朱荣就以其卓越的军事才华,扫平了山西、内蒙古一带的大小民乱,以晋阳(今山西太原)为大本营,建立了自己的军事集团,成为了北魏朝廷首屈一指的大军阀,日后名震天下的元天穆、慕容绍宗、高欢、贺拔岳、贺拔胜、侯景等名将都为其效力。

     或许正是看中了尔朱荣军事实力强大这一点吧,北魏皇帝孝明帝元诩因不堪忍受母亲胡太后干政,密诏尔朱荣率军赶赴洛阳勤王。

     真是要瞌睡来了枕头,野心勃勃的尔朱荣正想要掌控朝政,元诩的勤王诏书恰好给了他这个机会。尔朱荣决定立刻发兵,他以高欢为前锋,率军向洛阳进发。

     然而,正当尔朱荣率军行进至上党(今山西长治)时,密诏之事泄露,胡太后的男宠郑俨、徐纥为了自保,毒杀了元诩。

     得知元诩被杀,尔朱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着为元诩报仇的幌子,继续率军向洛阳挺进。

     面对来势汹汹的尔朱荣,胡太后自然不会束手待毙,急忙调兵遣将,希望能把尔朱荣抵挡在洛阳城外。

     胡太后要守住洛阳,尔朱荣要夺取洛阳,这种时候,谁能够得到洛阳城中文武百官的支持,谁就能获得洛阳。

     很不幸,胡太后因为她整日花痴般的行为,在文武百官心中早已威信尽失;更不幸的是,在她任命的守城将领中,竟然有尔朱荣的支持者。

     最终的结果不难预料,尔朱荣在内奸的帮助下,不费一兵一卒占领了洛阳。胡太后见大势已去,下令所有的后宫嫔妃和她一起出家为尼,希望能够逃过一劫。可惜,还是被尔朱荣派人擒拿,沉入黄河溺死。

     为了掌控朝政大权,尔朱荣立了长乐王元子攸为傀儡皇帝,史称“孝庄帝”。紧接着,他以祭天为名,发动了中国历史上最血腥的政变——“河阴之变”,屠杀了两千多名北魏皇室和公卿大臣,几乎把整个朝堂杀了个精光。

     “河阴之变”后,尔朱荣如愿以偿地掌控了北魏的朝政,成为了北魏的柱国大将军、太原王,当朝第一大权臣、第一大军阀。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掌握了权利的尔朱荣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亲信们纷纷提拔至高位,以弥补因“河阴之变”所产生的官员队伍的巨大空缺,尔朱集团的第二号人物元天穆因此被提拔为了太尉,上党王。

     权利有了,朝堂上的支持者也有了,以尔朱荣的野心,又怎么会甘心屈居于人下呢?他当然想一步登天,取北魏皇室而代之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在天意、人心等多种因素的影响下,尔朱荣还是暂时打消了当皇帝这个念头,带着胜利者的光环返回了晋阳,洛阳的朝堂则交给了元天穆等心腹打理。

     看到这里,也许有人会问,既然尔朱荣已经取得了北魏朝堂的实际控制权,为什么不在洛阳亲自掌控朝政,非要返回晋阳呢?

     答案很简单,尔朱荣再怎么有军事才华,再怎么权势滔天,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乐的人。

     是人,就会知道害怕!他怕那两千多公卿大臣的冤魂向他讨命,怕洛阳城中那些失去亲人的王公贵族们向他复仇,怕直接与孝庄帝元子攸对抗(元子攸的兄弟在“河阴之变”中被尔朱荣所杀)。

     所以,他只能选择回到晋阳,在晋阳遥控全局。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陈庆之北伐

     不得不说,尔朱荣的技能都点在了军事上,对于政治,那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他所发动的“河阴之变”,撕掉了北魏乃至中国两千多年封建王朝最后一层遮羞布。

     历代封建王朝的开国帝王们,白手起家的屈指可数,大都都是权臣篡位或者是武将造反。可想而知,这种极不光彩的上位方式,势必要遭受天下人的唾弃。

     那么,有没有一种两全其美的方式,既能够让野心家们合理合法的获得皇位,成为开国帝王,又同时不遭受天下人的唾弃呢?

     有!“禅让”制!

     “禅让”制起源于原始部落时期部落首领们和平的权利交接,然而,到了封建社会时期,这种制度就变了味道,成为了野心家们获得皇位的不二法门。经过历代开国帝王的经验积累,至南北朝时期,“禅让”制已经有了一整套成熟而完备的流程。

     首先,得选择一个傀儡皇帝,这个傀儡皇帝可以是现任皇帝,也可以从皇室成员中挑选,无论如何,这个傀儡皇帝必须保证皇室血统纯正,还得听话;其次,利用傀儡皇帝将权利集中到自己手里,逐步地打击反对自己的敌人(这一步很重要);接着,等权利都到自己手里了,就可以让傀儡皇帝把皇位“禅让”给自己了;最后,干掉傀儡皇帝以及剩下反对自己的敌人。

     这套“禅让”流程,历经多朝,已经成为了权利游戏的政治潜规则了。没有一点儿政治智慧的尔朱荣,不按套路出牌,不偏不倚地打破了这种政治潜规则,破坏了权利游戏的进行。

     破坏规则的后果是严重的,尔朱荣不单单得罪了包括孝庄帝元子攸在内的一大批王公贵族,更让北魏对南梁的防线全线崩溃,让南梁有了可乘之机。

     北魏宗室北海王元颢,因在外平叛,逃过了一劫。听说“河阴之变”的惨剧后,面对前有叛军,后有尔朱荣的不利局面,惊恐不已。不想成为待宰羔羊的元颢,索性横下心来,南下投奔了南梁,以称臣、割让土地等条件请求梁武帝萧衍出兵帮他平定内乱,助他称帝。

     萧衍心里颇为心动,可还是有些犹豫不决。这事情要是真成了,那南梁就等于在北魏扶持了一个傀儡皇帝,今后这天下还不是他萧衍说了算;可要是不成呢,南梁的损失可就大了!

     犹豫了几个月,萧衍终于下定了决心:干!成了,自不用说,收获大大的;败了,反正是“捡便宜,摘桃子”,只要投入小,那么即使北上的军队全部都损失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说干就干,萧衍立马就封了元颢为魏王,亲信将领直阁将军陈庆之为领兵大将,率军护送元颢返回北魏,助他夺位。

     南梁大通二年(528年)十月,元颢和陈庆之率领着北伐军誓师出征,向着洛阳进军。这支大军最主要的军事力量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绝对的主力,陈庆之麾下七千白袍军;还有一部分就是元颢临时招募的军队,这支军队大部分的人员是北魏被南梁俘虏过来的军民,他们思念家乡,渴望回到故乡,便纷纷加入了元颢的军队。

     杨忠,就是其中之一。不过,杨忠不仅仅想回家而已,他更想借着这个机会在战场上建立功勋,实现自己的抱负。


     首战,陈庆之就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铚城(今安徽省淮北市濉溪县临涣镇),并驻军于此,等待时机。

     作为中国历史上最能够把握战机的名将之一,陈庆之到底在等待什么机会呢?其实,归根结底就四个字:中原空虚。

     早在六月份的时候,流亡至山东的河北流民刑杲因不堪忍受当地世家大族的压迫,举兵造反。由于他出身河北豪族河间邢氏,又曾经担任过幽州主簿,在流亡山东的河北百姓中有着很大的威望,很快麾下就聚集了十几万人。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刑杲起兵两个多月后,雄踞河北的六镇起义军首领葛荣就率领几十万大军围困了邺城(今河北临漳县)。

     邺城是座经济发达的大城市,北魏朝廷绝不会让它落到葛荣叛军的手里。为此,北魏派出了第一名将兼第一权臣尔朱荣,率军攻打葛荣,救援邺城。对于刑杲,北魏就没那么重视了,采取了剿抚并用的办法,想以此来迫使刑杲投降。

     派尔朱荣去平定葛荣叛乱,无疑是北魏朝廷做得最正确的选择。尔朱荣以七千精锐骑兵,一战就把葛荣的几十万六镇起义军给收拾了。

     但是,对于刑杲的严重低估,却让北魏朝廷吃尽了苦头。

     刑杲利用北魏朝廷对他的轻视,屡次击败北魏政府军,让北魏朝廷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北魏永安二年(529年)三月,在刑杲手上吃了不少苦头的北魏朝廷终于缓过了神来,以上党王元天穆为统兵大将,率领中原地区的北魏政府军主力讨伐刑杲,打算回师之时再顺手把驻军于铚城的陈庆之和元颢收拾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北魏朝廷就这么对陈庆之和元颢不闻不问了,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派遣了济阴王元晖业率军防备陈庆之和元颢。

     按理说,北魏朝廷的这个军事部署没什么问题,对付一般的将领绰绰有余了。可很抱歉,陈庆之是一个军事天才,“一般”这个词和他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为了对付刑杲,北魏将中原地区的兵力几乎都抽调空了,而这正是陈庆之等待已久的战机。他没有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随即率军北上,剑指洛阳。

     北伐军在陈庆之的指挥之下,轻而易举地攻下了荥城(今河南商丘东),又乘胜向梁国(治所睢阳,今河南商丘)进军。

     梁国守将是济阴王元晖业的部将,叫丘大千。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陈庆之当年“处女战”中的手下败将。

     曾在陈庆之手下吃过一次败仗的丘大千不敢大意,命令麾下七万大军在梁国外围筑造了九座营垒,以阻挡陈庆之的进军步伐。

     没有用,根本就没有用,陈庆之率领着北伐军在一天之内连续攻破了丘大千的三座营垒,直接把丘大千打出了心理阴影,开城门投降了。

     猴急的元颢见形势大好,还没等抵达洛阳,就迫不及待地在梁国登基称帝,并改年号为“孝基”。

     陈庆之是一个贯彻命令非常彻底的将领,他很清楚此次率军北伐的最终目的地是洛阳。所以,他并没有因为元颢过了一把皇帝瘾就收兵返回南梁,而是按照预定计划,继续护送着元颢朝洛阳进军。

     这一次,阻挡陈庆之前进步伐的是丘大千的顶头上司济阴王元晖业,他率领两万羽林军屯驻考城(今河南兰考县)。

     考城的地势十分险要,四面环水、易守难攻。很明显,元晖业就是想要利用考城险要的地势拖住陈庆之,等待元天穆大军的回援。

     陈庆之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率军在水上筑起了浮垒,不费吹灰之力攻克了考城,全歼了元晖业的两万羽林军。接着,陈庆之又率军一路向西攻城拔寨,“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先后攻陷了大梁(今河南开封)等地,势如破竹地杀到了有着七万羽林军驻守的北魏重镇荥阳(今河南荥阳)。

     面对坚城荥阳,陈庆之丝毫不惧,率军对荥阳发起了猛攻。不料,一路屡战屡胜的北伐军却在荥阳碰到了钉子,屡攻不克。

     更加危险的情况出现了,元天穆已经收拾完了邢杲,正率领平叛大军回援荥阳,他的前锋已经距离荥阳不远了。

     面对着随时可能被两面夹击的情况,陈庆之展现出了卓越的演讲才能,向北伐军进行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演讲,激起了北伐军强烈的生存欲望,调动了他们的战斗热情。

     在陈庆之的鼓舞下,以七千白袍军为主的北伐军的战斗意志彻底被点燃了,他们个个奋勇登先,以无所畏惧的气概再一次向荥阳发起了猛攻。狭路相逢勇者胜,勇猛善战的北伐军最终还是攻克了荥阳,将这座重镇收入了囊中。

     陈庆之攻下荥阳没多长时间,元天穆就亲率前锋,抵达了荥阳城下。但经过连日奔波,元天穆的前锋十分疲惫,士气大减,作战能力大打折扣。

     敏锐的陈庆之发现了这点,趁元天穆的前锋立足未稳、疲惫不堪之际,率领三千精锐骑兵出城奇袭,把元天穆打得溃不成军,而后又趁热打铁挥军攻下了虎牢关(今河南荥阳市汜水镇),打进了洛阳。

    在陈庆之开挂般的操作下,幸运儿元颢成为了洛阳的主人,为了庆祝这一大喜事,他又将年号改为了“建武”。


     看到这儿,是不是有许多人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没错!这便是流传甚广,脍炙人口的南梁名将陈庆之“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的故事。从铚城到洛阳,陈庆之以秋风扫落叶之势,作战四十七次,攻取三十二座城池,无往不胜,所向皆克。

     没想到吧,杨忠也是这一重大历史事件的参与者之一!

     杨忠在北伐战争中立下了不少功劳,进入洛阳以后被元颢任命为了直阁将军,成为了元颢手底下的禁卫军军官。

     如果元颢是个明君,成为随侍皇帝左右的禁卫军军官,那杨忠的未来可以说是一片坦途了。可元颢是个没有皇帝命的人,进入洛阳没多久,便得意忘形地暴露了本性,开始花天酒地起来。

     不过,元颢并没有得意多久。吃了败仗的元天穆收拢败军,联合了各路败于陈庆之手下的北魏残军,向元颢的后方发起了反扑。

     元颢的后方并不稳固,都是些中途投降的降兵在驻守,他们的忠诚度不高,战斗意志薄弱,北魏军队一发起反击,就纷纷向北魏军队投降了,梁国、大梁等地又重新回到了北魏手中,就连虎牢关都有被攻破的危险。

     元颢深知虎牢关的重要性,一旦被北魏军队攻克,他们退回南梁的后路将彻底被切断。

     在超级英雄的世界里,每到这种危急关头,总会有超级英雄挺身而出,化解危难、拯救世界。对于元颢来说,陈庆之就是他的超级英雄,他把收复失地这个任务交给了陈庆之。

     陈庆之率军出发了,那些曾经在陈庆之手里吃过败仗的手下败将们,看见他的旗号,溜得比兔子还快,没人愿意再在陈庆之手中自取其辱了。就此,陈庆之率军一路所向披靡,收复了所有被北魏攻陷的城池。

     元天穆等人被打跑了,元颢有些飘了,自认为坐稳皇位的他竟然对自己的主子南梁起了反叛之心,妄图脱离南梁的掌控自立了。为此,他居然自绝活路,谎称自己和陈庆之已经掌控了大局,拒绝了南梁对他们的支援。

     元颢的谎言为自己招惹了祸患——尔朱荣杀来了。这位北魏的第一名将兼第一权臣收拾完葛荣以后,在黄河北岸集结了三十万大军,兵锋直指洛阳。

     陈庆之是一个对萧衍忠心耿耿的忠臣,他没有忘记萧衍交给他的使命。为了帮元颢稳住皇位,即使他与元颢之间的关系已经出现了裂痕,仍然义无反顾地率领着七千白袍军主动出击,向北渡过了黄河,进驻北中城,守卫河桥。

     河桥是洛阳方圆百里范围内唯一的一座浮桥,其战略位置至关重要。当年北魏迁都至洛阳之后,为了洛阳的安危,特意在河桥北岸修建了北中城,以拱卫河桥。

     陈庆之一到北中城,就命令白袍军把河桥附近的船只全给破坏了。这样一来,尔朱荣要想攻进洛阳,就不得不拿下他所驻守的北中城。

     南梁名将陈庆之VS北魏第一权臣尔朱荣,这两位南北方的第一名将终于在战场上正面对垒了。

     从表面上看,尔朱荣坐拥三十万大军,麾下精兵猛将无数;而陈庆之呢,困守孤城,麾下只有区区七千白袍军。似乎,陈庆之必败无疑了。

     然而,实际情况证明,人多并没有什么用。在三天之内,陈庆之以七千白袍军整整阻挡了尔朱荣三十万大军十一次的进攻,让尔朱荣的大军损失惨重。

     正面战场拿陈庆之没办法,尔朱荣耍起了阴招,派侄子尔朱兆和大将贺拔胜率军偷偷绕远路,兜了一个大圈子,攻占了洛阳,擒杀了元颢。

     洛阳被攻破、元颢被杀,陈庆已经没有了再继续坚守北中城的理由,他率领着白袍军一路向南撤退,企图撤回南梁。

     天公不作美啊,由于当时正值雨季,天上下着连绵大雨,白袍军撤退到河南嵩山一带时,遇上了山洪爆发,全军覆没。唯一幸运的,就只有陈庆之了,幸免于难,扮作和尚跑回了南梁。

     北伐失败,元颢身死,陈庆之跑回了南梁,参与北伐的主力白袍军全军覆没,身为元颢手底下禁卫军军官的杨忠,下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踏上了曾经的老路,成为了北魏的一名俘虏。

     当了俘虏以后,杨忠又因为高大威猛的身材、出众的相貌、高超的武艺被尔朱荣的弟弟尔朱度律看中了,被尔朱度律从俘虏营“捞”了出来,在他手底下当了一个统军。

     自古以来,抱对大腿很重要,跟随了尔朱度律,就等于跟随了尔朱荣。尔朱荣是谁,北魏第一大权臣、第一大名将,抱上了这根粗壮的大腿,杨忠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杨忠的预料。


一代枭雄惨被刺

     重新收复洛阳后,尔朱荣派都督侯渊收拾了流窜到幽州的葛荣起义军的余孽韩楼,派侄子尔朱天光,大将贺拔岳、侯莫陈悦,平定了西北的万俟丑奴。至此,北魏各地的叛乱几乎全被平定。此时,尔朱荣才37岁,他的功绩已然达到了顶点。放眼天下,除了南梁,他已经再无敌手。

     踌躇满志的尔朱荣,想要更进一步,实现当初的梦想——当皇帝。

     元子攸已然不是当初只会受尔朱荣摆布的傀儡皇帝了,他不甘心就这样被尔朱荣取而代之,便派人将尔朱荣诓骗到洛阳杀害了。

     尔朱荣的死讯传出后,他在京城残存的亲信部下们深怕步他的后尘,便在尚书仆射尔朱世隆的带领下,逃出了洛阳,准备返回根据地晋阳。

     只不过逃了没多久,尔朱世隆就在手下人的建议下率军又杀了回去。理由嘛,很简单,要是就这样夹着尾巴逃了,那天下人都会瞧不起他们尔朱家族,尔朱荣打下的这份基业就会白白送给元子攸;反之,天下人都会看到尔朱家族的强大,元子攸就翻不出什么浪花。

     尔朱世隆以尔朱度律为先锋,率领一千骑兵先行回攻洛阳,他则率领其余人马为后,气势汹汹向洛阳杀去。

     尔朱世隆和朱度律率领的契胡骑兵的确十分勇猛善战,一度将洛阳守军打得连连败退。只不过因为人数太少,最后不得不因为伤亡惨重而退兵,返回了晋阳。

     正巧,时任汾州(今山西汾阳)刺史的尔朱兆听闻尔朱荣被杀,马不停蹄返回了晋阳,统领了尔朱荣麾下的军队。

     尔朱世隆、尔朱度律回到晋阳之后,立刻与尔朱兆合兵一处,以元子攸德不配位为由,挥军南下,再次杀向洛阳。

     这一次,元子攸再也没能逃得掉,被尔朱兆等人给干掉了。

     杨忠作为尔朱度律麾下的统军,自然而然参与了尔朱兆等人的复仇行动,表现英勇。有付出就会有回报,赐封爵位昌县伯,授任都督,另封小黄县伯就是尔朱家族对杨忠的奖赏。

     得到封赏以后,杨忠高兴极了。他原以为,随着尔朱荣的死亡,他将永无出头之日,却不料,阴差阳错地跟着尔朱家族立下了如此的功劳。他深信,这仅仅是开始,凭借着自己的勇武,他杨忠终将能在这片乱世之中闯出一片天地来。

     喜事一件接着一件,为了加强荆州的防御力量,尔朱家族把杨忠派往了荆州,担任新野(今河南南阳新野县)镇将独孤信的副将。

     独孤信武艺高强,精于骑射,是杨忠武川镇时期的老战友和老乡,曾和杨忠一道避祸中山。北魏孝昌二年(526年),鲜于修礼率领六镇降户在定州左人城(今河北唐县)起兵时,独孤信率义兵反抗,不敌被俘,不得已加入了鲜于修礼的起义军。

     此后,六镇起义军经历了“换主风波”,葛荣上位,成为了起义军的新首领,独孤信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葛荣的部将。因其有着俊美的容貌,又喜欢打扮自己,很快在葛荣军中闯出了一个“独孤郎”的美名。

     葛荣被尔朱荣打败后,独孤信被尔朱荣看中,进入了尔朱荣的军中,被任命为了别将。跟随尔朱荣后,独孤信把他的军事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在战场上屡立战功。因其卓越的表现,独孤信被任命为荆州新野镇将,兼任新野郡守。

     荆州处于北魏和南梁的前线战场,是南北两军浴血拼杀的地方,更是男人们产生友谊的地方。在荆州共同作战的激情岁月中,杨忠与独孤信的关系更加升华了,他们从同乡旧友,成为了彼此可以交托性命的生死之交,成为了一生的挚友。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基础,将来他们俩还将会成为儿女亲家,杨忠的儿子杨坚和独孤信的女儿独孤伽罗这对夫妻更是携手开创了大隋帝国,结束了数百年的战乱,统一了华夏,强盛一时。


乱世双雄——高欢

     复仇行动过后,尔朱荣的兄弟子侄们为了争当尔朱荣的接班人,割据一方、彼此内斗,搞得北魏乌烟瘴气,民怨沸腾,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就连许多昔日尔朱荣的部属,也纷纷起事,反抗尔朱家族。

     尔朱荣昔日的爱将,时任晋州(今山西临汾)刺史的高欢就是其中最出名,也是最聪明的一个。不,不应该说他聪明,应该说他最有野心,最善于谋划。

     高欢是六镇之一的怀朔镇出身,是流放的罪人之后,历经几代的繁衍,已经成了一个鲜卑化的汉人,鲜卑名字叫做贺六浑。

     高欢幼时的家庭条件不好,生活非常贫困。他的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整日不是在外面赌博就是在躲债,根本不顾家里,母亲则在生他的时候就因为难产去世了。

     因此,高欢从小就由姐姐姐夫带大。

     高欢的姐夫叫尉景,是个狱卒。因为姐夫工作的特殊性质,年幼的高欢接触的人非常多,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高欢不但没有变成一个小混混,反而锻炼出了一身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本事。艰苦的生活环境更让高欢从小就心怀大志,立志要“澄清寰宇,扫荡天下”,成就一番大事业。

     成年后的高欢,长得非常帅气,就连史书对他的外貌也赞叹有加:目有精光,长头高颧,齿白如玉。

     长的帅有什么用?对于其他人来说确实没用,可对于高欢来说,长得帅确实有用。

     为了谋生,高欢入伍从军,当上了怀朔镇的镇兵。在一次站岗放哨的时候,他非常幸运的被鲜卑贵族娄内干的女儿娄昭君给看上了。

     高欢不是傻子,没有错过改变命运的绝佳机会。

     他娶了娄昭君为妻,靠着岳父娄内干的帮助,升任了队主。不久,他又得到了时任怀朔镇镇将段长的赏识,被提拔为了信使(传递官府信件的官差)。

     当了信使以后,高欢的眼界大开,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腐朽的北魏就快要灭亡了,接下来就是群雄逐鹿的乱世,谁手里的枪杆子硬,谁就能主宰这个乱世。

     于是,高欢一边广结好友、收拢人心,一边静静地等待崛起的机会。司马子如、刘贵、孙腾、侯景、蔡俊等人都是他在这个时候尽心结交的好友,也是他日后的臂膀。

     终于,随着杜洛周的反叛,这个机会来临了。

     高欢带着几个亲朋好友投到了杜洛周的麾下,成为了一个偏将。当然,以高欢的野心,是看不上杜洛周的,之所以投靠杜洛周,就是想有朝一日取而代之。

     初出茅庐的高欢还没有学会掩藏自己的野心,他的目的很快被杜洛周发现了。没办法,他只得仓皇地逃了出来,投靠了葛荣。可经过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葛荣也不是个干大事的人。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葛荣,经已经在尔朱荣麾下担任骑兵参军的旧时好友刘贵推荐,投入了尔朱荣麾下。

     来到尔朱荣麾下后,高欢凭借不俗的交际能力和军事才华,很快取得了尔朱荣的信任,在尔朱荣麾下站稳了脚跟,成为了心腹之一。


     尔朱荣还在世时,尚能压制住高欢,可他一死,就没有人能够压制住高欢了。尔朱家族剩下的那些人,无论是智谋还是军事才能,没一个人比得上高欢。

     为了有自己的军队,为了有自己的地盘,高欢打上了昔日葛荣麾下十余万六镇起义军的控制权。

     自葛荣被打败以后,六镇起义军们就成为了尔朱荣的俘虏,被安置在山西的并、肆二州。

     可山西是尔朱荣麾下契胡人的地盘,六镇起义军们来到山西以后屡被契胡人欺压。骨子里就有造反基因的六镇起义军哪受得了这种欺辱,屡屡造反,又屡屡失败,被尔朱家族视为“最烫手的山芋”。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这些六镇起义军对尔朱家族来说是天大的祸害,可对高欢来说则是实现他野心不可或缺的助力。

     高欢耍了个小计谋,将这些六镇起义军从掌控山西的尔朱兆手中骗了过来。随后,以平叛为名,将他们带到了自己精心谋划的“龙兴之地”——河北冀州。

     进入冀州的高欢,就如同挣脱了枷锁的雄鹰,游进了大海的鱼儿,以高超的情商和豪爽的性格在极短时间内赢得了赵郡李氏、渤海高氏、渤海封氏等一大批世家大族的支持,在冀州站稳了脚跟。

     在冀州世家大族的支持下,高欢的势力急剧地膨胀,麾下文有高乾、孙腾、封隆之等谋士,武有斛律金、窦泰、高敖曹等大将,可谓谋臣如云,猛将如雨,人才济济。

     仅仅几个月的时间,高欢的势力就扩张得让尔朱家族心惊胆战了。

     没说的,办他!在洛阳执政的尔朱世隆让他们扶持的傀儡皇帝元恭下旨,加封高欢为渤海王,征召高欢入朝,意图以明升暗降的方式削去他的兵权。

     以高欢的精明,怎么会看不出这种幼稚的政治手段呢!高欢的回应非常硬气,直接和尔朱家族撕破了脸皮,起兵攻下了邺城,造反了。

     而后,经过“广阿之战”、“韩陵之战”两场大战,尔朱家族被高欢打得大败亏输,连裤衩子都输掉了。两场大战,让曾经不可一世的尔朱家族彻底崩溃。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韩陵之战”后,除了尔朱兆足够幸运跑回了晋阳,尔朱家族的其他成员几乎被一网打尽。

     大局已定,持观望态度的骠骑大将军、行济州事(今山东聊城)侯景、南岐州(今陕西风县)刺史司马子如以及占据关中的关西大都督贺拔岳等人也先后向高欢投诚。贺拔岳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派遣麾下干将宇文泰拿下了长安,擒杀了驻守长安的尔朱显寿。

     无论是曾经的老朋友还是曾经的死对头,无论他们真诚与否,高欢统统接受了。你投之以桃,我报之以李,高欢对他们的回报是非常丰厚的,侯景被任命为尚书仆射、南道大行台、济州刺史,司马子如为大行台尚书,贺拔岳则被加封为关中大行台。


     公元532年四月,意气风发的高欢以胜利者的姿态率军挺进了洛阳,立了孝文帝的孙子,平阳王元修为帝,史称“孝武帝”,而将他捧上皇位的高欢,则被加封为大丞相、太师。

     这一年,高欢37岁,有了“澄清寰宇,扫荡天下”的资本,成了北魏朝廷实际的掌控者。他可以自豪地对天下说:问北魏大地,谁主沉浮?是高欢,是高欢,还是高欢!

     高欢虽然志得意满,可他并没有因此骄傲轻狂,尔朱家族还有条漏网之鱼尔朱兆在等着他。

     不久后,高欢就率军返回了邺城,在邺城遥控指挥全局,洛阳则几个心腹重臣把持朝政,一如当年的尔朱荣一般。

     一回到邺城,高欢就整顿军马,出兵讨伐尔朱兆。

     尔朱兆听到高欢来了,哪有战意,害怕的连根据地晋阳都丢了,直接逃回了老家,尔朱家族的发家之地——秀容川。

     高欢兵不血刃地率军攻下了晋阳,并且建立了大丞相府,把晋阳当做了自己的根据地。

    为了让尔朱兆麻痹大意,高欢用了一招“兵不厌诈”!他连续四次都声称要出兵攻打尔朱兆,但每次都没有真正出兵,直到第五次,他才真正出兵了。

     而尔朱兆呢,前四次都真以为高欢会来攻打他,每次都做好了最后一搏的打算,可等来的却是高欢的次次放空炮。到了第五次,他本能地以为高欢还是放空炮,索性没有理睬他。麻痹大意的尔朱兆被高欢一击即溃,走投无路之下,只得自尽而亡。

     至此,在北魏叱咤风云的尔朱家族彻底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高欢非常清楚,尔朱家族的覆灭不代表着他高欢就可以掌控整个北魏了,还有一个最大的心病——贺拔岳在等着他。

     贺拔岳是贺拔三兄弟中的老三,年龄虽然是三个兄弟中最小的,但他的智谋却是三个兄弟中最厉害的。

     在平定西北万俟丑奴之乱时,贺拔岳率领八百轻骑,歼灭万俟丑奴麾下大将尉迟菩萨两万步骑,俘获马兵三千,步兵万余,为平定叛乱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战后,贺拔岳率部在西北地区扎下了根。在他的顶头上司,西北地区的实际掌控者尔朱天光被高欢收拾掉后,他就接了尔朱天光的班,成为了西北地区的实际掌控者。(日后大名鼎鼎的“关陇集团”就是贺拔岳打下的基础。)

     尔朱家族被高欢干掉以后,贺拔岳顺势向高欢表示了投诚,高欢也非常客气地加封了贺拔岳为关中大行台。然而,这一切不过都是两人为了安抚对方所演的戏罢了!

     昔日在尔朱荣麾下之时,高欢与和贺拔岳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死对头,如今怎么可能真心实意的和解呢!所谓投诚,不过是顺应时势、虚与委蛇而已;所谓加封,也不过是顺水推舟、安抚人心而已。总有一天,两人会刀兵相见的,这一点,两人心中都十分清楚。


     正当高欢要着手对付贺拔岳时,后院着火了。

     孝武帝元修是一个嗜权如命、心狠手辣的人,既然登上了帝位,又岂会甘心做一个傀儡皇帝呢!

     他和贺拔岳组成了“反高欢联盟”,准备对付高欢。

     要对付高欢,就必须有强大的军事实力。为此,他一面扩充戍卫皇宫的禁卫军,一面派大将贺拔胜出镇荆州,以为外援。

     在贺拔三兄弟中,贺拔胜成名最早,镇压破六韩拔陵时,就已经闯出了“代北猛虎”名头,威震北方大地。跟随尔朱荣以后,更是大放异彩,多次立下大功,成为尔朱荣麾下的心腹大将之一。

     尔朱荣死后,高欢反叛尔朱家族,贺拔胜也与尔朱家族离心离德,于“韩陵之战”时在阵前反戈一击,为高欢打败尔朱家族出了不小的力。

     高欢掌权后,大封有功之臣,贺拔胜被任命为领军将军、侍中。

     贺拔胜对待高欢的态度,和他的弟弟贺拔岳一样,不过都是虚与委蛇、顺应时势而已。高欢一返回邺城,他就迫不及待地投靠了元修,成为了保皇党的一员。

     此次出镇荆州,对于贺拔胜来说,有着更为重用的意义,这是他独挡一面、建功立业的良机。

    贺拔胜为什么对自己有这样的信心?因为有“荆州双雄”独孤信和杨忠在嘛!

     两人是自己武川镇时期的老乡和老战友,有他们两个相助,贺拔胜有信心在荆州闯出一番天地。

     果不其然,三人精诚团结、合作无间,荆州军在三人的率领下,对梁作战屡战屡胜,打得梁军节节败退,攻下了南梁很大一片土地。


乱世双雄——宇文泰

     贺拔胜在荆州混得风生水起,可他的弟弟贺拔岳却被高欢盯上了。贺拔岳和孝武帝元修两人联盟的事情终究还是被高欢知道了。对于高欢来说,元修这个威胁不算什么,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再换一个傀儡皇帝罢了。贺拔岳手握重兵、割据一方,威胁最大,才是他首先要铲除的目标。

     趁着贺拔岳在平凉(今甘肃平凉)大肆扩充势力的机会,高欢派使者说动了昔日贺拔岳的老战友,时任秦州(今甘肃天水)刺史的侯莫陈悦,使其倒向了自己。随后,侯莫陈悦发动了“河曲事变”,刺杀了贺拔岳。

     贺拔岳死后,他的部下寇洛、赵贵、李虎、侯莫陈崇等人纷纷回到了平凉,祭奠贺拔岳,并商讨继承人的问题。军中不可一日无主,贺拔岳虽死,总得有人继续领导他们吧!要不然他们这些跟着贺拔岳和高欢作对的人,得被高欢生吞活剥喽!

     这群人大多是武川镇出身,所推举的新领导人理所当然也是武川镇出身。

     众人先是推选寇洛,贺拔岳平日里倚重的将领里,他年纪最大、资历最深。可寇洛不干,众人只能另选他人;

     老成持重的赵贵推举了时任夏州(今陕西靖边县)刺史的宇文泰,他认为宇文泰文武双全,向来被贺拔岳看做是左膀右臂,是最合适接班的人选;

     李虎不同意,认为应该推选贺拔胜,他既是贺拔岳的二哥,又是威名远扬的宿将,应该去荆州找他来继续统领大家;

     还有的人认为应该去洛阳禀告孝武帝元修,让他派人来领导,这样才名正言顺。

     一时间大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意见没法统一,场面顿时陷入了僵局。

     最终,都督杜朔周站了出来,以荆州和洛阳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为由,否决了推举贺拔胜和禀告孝武帝的建议,支持推举宇文泰为继承人,继续统领大家。

     在他的一番慷慨陈词下,大多数人都赞同了推举宇文泰为接班人,并催促他去夏州迎接宇文泰来平凉。杜朔周也不含糊,立马去了平凉。

     唯有倔强的李虎不甘心,他不肯赞同众人的意见,干脆单枪匹马去了荆州,找贺拔胜去了。

     身在夏州的宇文泰在收到杜朔周带来的消息后,悲痛欲绝。但他现在也不顾上伤心了,赶赴平凉,稳定大局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宇文泰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平凉,在贺拔岳的灵柩前大哭一番之后,被大伙儿推举为了贺拔岳的接班人,登上了关中大行台的宝座。

     从一介俘虏到关中大行台,经历了重重磨难,终于有所成就。往日的一幕幕不禁浮上心头,令宇文泰不胜怀念。

     他是武川豪强宇文肱的第四个儿子,字黑獭(黑色的土拨鼠)。六镇起义再次爆发后,他跟随父亲召集义兵,抗击起义军,终因寡不敌众,被起义军击败。

    为了生存,曾经抗击起义军的宇文家族,摇身一变,成为了起义军的一份子。干六镇起义军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买卖,不仅仅要面对北魏政府军的围剿,还要面对自己人的火并,随时随刻都会丢掉性命。

     他的父亲宇文肱、二哥宇文连运气就很差,死在了与北魏政府军的交锋中。他和他的三哥宇文洛生运气不错,侥幸活了下来,跟随了六镇起义军最后的大赢家葛荣。

     邺城一战,尔朱荣灭掉了葛荣,收降了葛荣手下十余万的六镇起义军,他和三哥宇文洛生也就成为了尔朱荣的俘虏。

     按照惯例,尔朱荣要在俘虏中间挑选一批可用之才(比如独孤信),同样,也要把有威胁的俘虏们清除掉,在六镇俘虏中有着很高威望的三哥宇文洛生成为了尔朱荣清除的对象。

     在杀了三哥宇文洛生以后,尔朱荣本想要斩草除根,把他也杀掉。不过,他凭着惊人的长相(据史书记载,宇文泰身长八尺,垂首过膝,脸色发紫,背上长着一大堆盘成龙形的黑痣)、出色的口才和精湛的演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尔朱荣给感动了,这才免除了杀身之祸,还将他任命为了统军。

     由于宇文家和贺拔家是世交,很快他就投到了昔日武川旧友贺拔岳的麾下,以其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行事风格,被贺拔岳所器重,成为其心腹干将。

     此后,他在贺拔岳麾下屡立战功,一路扶摇直上,直至今日,继承了贺拔岳的事业,成为了新一任的关中大行台。


     还没等宇文泰有太多时间怀念过往,就有三路不速之客赶到了平凉。

     第一路,是武卫将军元毗,他是孝武帝元修派来的。

     元修得知贺拔岳的死讯后,就派元毗来收编贺拔岳部,为自己所用。可惜元毗晚了一步,只能派人将宇文泰被推举为大行台的事情报告给了元修。

     得到消息的元修,见宇文泰被推举为了大行台,只好捏着鼻子默认了这个事实,正式下诏任命宇文泰为关中大行台。

     有了元修的正式任命,宇文泰这个大行台就名正言顺了。

     第二路,是独孤信和杨忠,他们是贺拔胜派来的。

     李虎在荆州找到了贺拔胜,向他说明了贺拔岳被害,想让他去主持大局的事情。贺拔胜舍不得荆州,婉拒了,但他派出了大将独孤信,他觉得独孤信文武双全,同样也是武川镇出身,应该可以服众,继承贺拔岳的位置。

     可惜,荆州距离平凉太远,独孤信带着杨忠赶到的时候,宇文泰已经坐上了大行台的位置。独孤信虽然有一丝失落,但他和宇文泰从小就关系很好,自然也是很是替他开心。

     宇文泰却不这么想,他觉着独孤信对立足未稳的自己来说始终是一个威胁,就悄悄使了个手腕,派独孤信和杨忠为使者,去了洛阳。

     第三路,是高欢派来的侯景等人。

     这群人是来探听虚实的。和元毗、独孤信一样,他们也来晚了,在宇文泰的一番忽悠之下,侯景等人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跑回去向高欢复命了。

     打发完了三总管之乱觊觎关中大行台的势力,宇文泰赶紧对内部进行了整顿,随后誓师出征,讨伐侯莫陈悦,为贺拔岳报仇。

     侯莫陈悦哪是宇文泰的对手,被打了个稀里哗啦、屁滚尿流。连战连败之下,侯莫陈悦只得不断后退。可他越退,麾下的将领们就对他越失望,纷纷弃他而去,或投靠了宇文泰,或投靠了高欢,就连他麾下第一大将——姨夫李弼也抛弃了他,投靠了宇文泰。

     眼看大势已去,侯莫陈悦本想去灵州(今宁夏灵武),投靠高欢麾下的灵州刺史曹泥。可宇文泰技高一筹,派人提前在侯莫陈悦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埋伏。落入埋伏的侯莫陈悦,上天无门,入地无路,陷入了绝境,最后只得抹脖子自杀了。

     侯莫陈悦兵败身死,宇文泰大获全胜,彻底坐稳了关中大行台的位置,他的威名传遍了整个西北大地,西北各州郡无不望风而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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