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已经狼狈不堪,双眼红肿,头发也油的不行,手里抱着一个黄色的书包。呵,这副样子真的很像他们家的阿黄。
火车把他放在了这个地方,但感觉像是甩掉了一件多余的物品。此刻,他坐在车站里,目光有些呆滞得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在他面前来来往往。不乏有人赏他一个异样的眼光。二狗此刻没有心情想这个,他太累了,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现在,他只想赶紧吃饱,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
肚子在不停叫嚣,二狗勒了勒裤带,决定走出车站去找吃的。毕竟车站里的东西贵的吓人。他是来寻找自己的梦想的,也没有那么多钱去消费。二狗抱着书包沿着人行道走着,他瞪大了自己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这个水泥森林。天呐,怎么会有那么高那么好看的楼,还有那些五颜六色的汽车。这些东西,都是他在小乡村里看不到也接触不到的啊。
他带着好奇和震惊走了很久,最后选择了路边一家装修简单的小面馆。这个应该不贵的,他想。开店的是一家四口,老板下面,老板娘收钱管账。两个孩子是一对儿姐弟。一个大概十岁,一个大概六岁。二狗看了看墙上各种面条的标价,然后选了一个位置坐下来。老板娘走了过来,笑意盈盈:“哟,小伙子打哪儿来啊?吃点儿啥?”
二狗倍感亲切,憨憨道:“我,我是从山里来的。就要青菜面吧。”老板娘打量了他一眼,拿起水壶给他倒水:“坐火车来的吧?来来来,先喝杯水。姐也是从山里出来的,看你这样子,你是出来找工作吧?”
“我,我是来寻找梦想的!”二狗有些激动。老板娘尴尬的笑笑,随即道:“哎呀,大兄弟。找工作就找工作,啥梦想不梦想的。今天呀,姐请你吃。孩子他爸,给这个大兄弟煮一碗红烧牛肉面,多加点肉。你是啥学历啊?”老板娘朝老板使了一个眼神,然后顺势坐下来。
二狗憨憨一笑:“我,我只有初中文化。家里穷,兄弟姐妹又多。供不起我念书。”老板娘两眼放光,她略略收敛:“行啊,大兄弟。你也知道,现在哪个大公司不要高学历的啊。但是你今天遇到姐算你幸运了,姐这儿倒真有个活儿,就是累了点,但是你可以先干着。姐看你,也是有把力气的人。”
老板把一碗放了很多牛肉的面端上来,一下子就吸引了二狗的目光。老板乐呵呵道:“快吃吧,趁热,这面啊可是小店的招牌!”二狗顿觉温暖,拿起筷子就吃,吃了两口抬头看着老板娘:“那行,姐,我就去试试。只是,包住吗?”老板娘笑了,爽快道:“那可不,姐还能亏待你不成?”
当天晚上老板娘安排二狗住下才回到房间,老板半躺在床上抽烟,看见妻子回来,认真道:“那是个老实孩子,又是农村来的,不容易啊。我看你就少动些心思吧,人家也就混口饭吃。”老板娘脸色一变,瞪着老板:“谁不为混口饭吃?咱多介绍几个便宜的工人给我弟,咱娃明年学校的问题就解决了。你拿的出几万吗?耽误了孩子你付得起责任吗?!”
老板重重的吸了一口烟,没有说话。
第二天,老板娘带二狗去工地找她弟弟,她弟弟是这个工地的负责人。大家都叫他于哥。二狗感谢了老板娘,老板娘临走前对于哥说:“我知道你干的那些事情,但这是个老实孩子。”于哥给他安排了一个搬砖的工作,又在板棚里给他弄了一个简单的床位。这份工作很累很辛苦,每天吃的饭菜也挺简单,但是二狗居然很高兴,每天工作都像打了鸡血似的。
于哥问二狗的梦想是什么。二狗憨憨道:“我想找一份好工作,以后可以在城里安家。这是我爸妈期待的。”于哥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笑道:“行啊,小伙子有追求。好好干!”二狗崇拜似的看着于哥:“哥,你是一个好人。”于哥内心咯噔了一下,看着二狗:“你是个傻子。”
二狗就留在了这个工地上,每天重复着同样的活儿,每天都累得不行,但每天都很快乐。别人笑他傻,他只道:“我在实现自己的梦想。”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工地上却出了一件大事,一个工人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死了。他的家人闹到了工地,但于哥很快就解决了。安慰大家:“好好干,就快过年了。到时候领了工资回去过个好年。”二狗朝他憨笑,于哥中午给他加了一个鸡腿。
虽然人心惶惶,但是大家还是尽心的干着。尤其是二狗,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干劲十足。人家问他不觉得这件事蹊跷吗?他答:那就是个意外,再说人家家人都没计较了。死者为大,大家就不要讨论了。
年底了,大家都盼着工资快些发下来。可是眼看着年初一都要到了,于哥还是没有动静。消息传来,于哥卷款跑了。大家愤怒的报警,要求主持公道。原来于哥一直都在欺骗大家,他私吞了款项,而他们成了牺牲品。辛苦一年,一无所获。
二狗傻了,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去愤怒,他傻傻的在工地把砖搬过来搬过去,不停的重复着他一直以来干的活。工友老吴劝他:“行了,二狗,你就说太年轻,多历练就对了。唉,这该死的工头!你呀,早点去找下家吧,也好回家。”老吴叹息着走了。其他人也都走了,要么回家要么去找下一个工地。总之都去找出路了。二狗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新年越来越近,街上一片喜气。二狗想家了,他很想回家。最后,他又抱着自己那个黄色的书包坐上了火车。这一次,是回小乡村的火车。
因为没钱,二狗买的是站票,二十多个小时的路程。二狗抱着自己的包,坐在地板上,看着那些脸上带着幸福笑容回家的人,内心无比悲凉。他好像有了情绪,他感觉很委屈很伤心。
晚饭时间,大家要么泡自己带上来的方便面,要么买乘务员推来的盒饭。二狗把头埋在膝间,他已经饿了好久了。“孩子,来,吃碗面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二狗的耳朵里。二狗抬起头,一个老人正递给他一碗泡面,脸上带着慈祥的友好的微笑。
二狗的眼泪瞬间就涌上来了,他颤巍巍的接过泡面,不停道:“谢谢谢谢,谢谢谢谢。”老人看着他,道:“年轻人受点挫折就不行了?是不是没挣到钱啊?回家好好过年,你家里人肯定都牵挂着你呢!你有没有挣到钱,对他们来说是次要的。孩子,哭可以,但是不能放弃啊。”
二狗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嗯。”那碗面的味道,二狗记了一辈子。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勇敢面对梦想和追逐生活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