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與朋友聊起寫作經歷,我算愛「筆」之人,一想二十幾年也就屈指可數幾個值得一提的故事,或可聽聽。
其一,誤打誤撞的獎勵。
大概中國學生的成長過程中,除了作文之外,寫的最多的便是徵文吧。雖能帮助掌握一些遣詞造句的套路,但若沒有興趣,實難算作認真投入的寫作經歷。六年級的一天,班主任老師交待来一個任務,給她的好朋友兼我們計算機課的女老師寫一篇國旗下的講話。那些年,每週一升旗儀式後,總有一個老師被弄上台去激情昂揚的演說一番。主題則視乎那個時期學校的意識形態任務安排。
然後,雖然不是特別情願,我還是給創作了一篇「鮮花獻給您,敬愛的英雄」(嗯,大概是英雄)。被女老師國旗下念了一遍,之後便不以為意。不料想幾個月後,收到一張獎狀,名頭不小——「世界華人小學生作文大賽×等獎」(這個重要的數字我實在不記得了,反正不是一。)
原來,班主任「順便」拿去投了個稿。後來,收到中國作協的函授課程邀請來信,當時哪有閒錢和興趣學什麼寫作,便不了了之。
其二,被槍斃的創作熱情。
不滿足「年輕」時愛看的「現實」的推理,加之受朋友影響,高中時喜歡上科幻。那傢伙,愛極了科幻小說裡的各種點子、思想和創意。常常晚上躺床上,身體一動不動,腦子卻活躍非常,想東想西。那會兒跟前桌男同学湊錢,一人兩塊,等著每月的「科幻世界」(有時候是「足球週刊」,另一個有趣的事情,那是後話了。)一出刊便從街邊小報亭或是書店買來,薄薄的一本,打開彩色封面進入黑白文字,頓覺闖進另一個宇宙光景。
到大學,看起了哲學,覺著這些個一般人看不懂的玩意兒不就是處在知識邊緣的科幻試圖揭示的終極道理?於是乎,開始整理一些想法,偶爾思考這些想法如何變成創作,從故事裡跑出來。終有一回按耐不住,給「科幻世界」寫了一篇投去。
後來和朋友們回憶之後的故事,我都這麼說,「跟科幻世界的編輯通過郵件辯論了一番」。讓現在的我來評價,會得出和那位編輯一致的結論「空有想法沒有故事,不能發表」。只是當時那位先生不太客氣,試圖「點化我這個旁門左道」,來往過招擦槍走火,對年輕氣盛固執己見的野心,還是擁有那麼些殺傷力。
難得燃起的創作激情將熄。對弱於文學故事敘述的我,也不知道是個好的還是壞的事情。
其三,青年環境評論,活著還是死去,這是個問題。
大學後半段,偶然的機會(其實我忘記了起因,貌似這種時候,就應該這麼銜接),認識了另一位環保領域同樣愛好文字的朋友。他創辦了一本雜誌,叫「青年環境評論」。雜誌是為記錄中國這些年環保領域的行動和反思。我在這朋友「手」下,干起來雜誌編輯的工作。但我可沒有安於只做編輯,偶爾抓到好的素材,我也樂得做做採訪,整理錄音,碼一碼字兒,然後變個故事出來。遺憾的是,我就有幸做了一期的編輯。
這一期過後,雜誌停止了運營。在「青年環境評論」生命力最旺盛的三年裡,諸多的青年人為它傾注了心力。所以它現在,還能成為朋友的故事,成為我的故事,成為其他人的故事,在文字裡接著活下去。
故事有種種,平淡的、怪異的、喜聞樂見的、莫名其妙的⋯⋯看過就罷。但我想說,寫作,真真是異常美妙的事情。
它讓你開心,完成一篇東西,修改、打磨、校對,看著它出落的越發精緻,豈能不沾沾自喜。更何況,它偶爾還能為你帶來一筆意外之財。當然,按照現在紙媒的標準,不過就是夠三兩好友勉强搓一頓而已。
它讓你覺得神奇。每每翻看自己過往寫下的文字,好像又得到了一個機會對話以前的自己。當然,有些時候,你再也無法理解過去。但是呢,文字卻彷彿已經跳脫出一個字一個字敲下它的主人,兀自的,擁有了生命。
2016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