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失败透顶。生为圣女,我三年未唤来一场雨,位于公主,我一生等不到他一句‘我爱你’。” ——轩辕芊芸
轩辕芊芸,梓清大盛王朝的长公主,也是梓清国民心中无法撼动的圣女。17年前公主出生那日,连下了一年细雨的梓清,突然升起了火红的太阳,屋外的桃树也开了七朵桃花。
国师一算,连忙告诉国君,“陛下,此乃祥兆,公主,可是上苍赐予我梓清的圣女啊!”
国君当即龙颜大悦,赐予芊芸封号凤语,普天同庆三日,以谢上苍赐此圣女。
正因如此盛誉,芊芸从小便清高傲岸,不谙世事,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芊芸出身并不好,她母妃只是一名胡商带来的舞妓。母妃并未能跟着芊芸享福,在生她的时候就难产而亡,后被追封为德贵妃。
为得到长公主的身份,芊芸收买下属,害死了所有皇姐,还暗中培育了一群死士。
“圣女,静心寺到了。”
轩辕芊芸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梓清已经两个月没下雨了,身为圣女,她有义务去为国民求雨。所以,近来,她一直坚持去静心寺上香。
“你们不必跟来了,本宫自己去就可以了。”芊芸轻柔的摆摆手,示意一干宫女退下。
静心寺不大,但很明敞,前院散布着几个童僧,拿着扫帚,却明显在玩闹。
芊芸径直走到最大的孩子跟前,用身子隔断了他的视线。
“打扰了,”芊芸十分有礼貌的笑了笑,“请问今日,明慧方丈在吗?”
“啊?”男孩愣了愣,又很快地回答道,“在的在的!不知施主找方丈有何事?”
芊芸依旧微笑,“无他,就是有样东西需亲手交予方丈。”
“这样啊,”男孩盯着她看了一会,不知想到了什么,红着脸低下头,“方丈就在里面,施主请吧。”
“多谢。”芊芸把手伸过去,手心上是一块方糖,“送你的。”
男孩看向她的手心,眼睛一亮,伸手去抓。
但先他一步的,一只骨肉分明的手抓走了那颗糖。
“明运已入正道,戒了六欲,圣女好意就心领了。”明明是二十来岁的男子,声音却如此苍老,倒是让人惊奇。
“看来,是本宫越逾了,望方丈见谅。”芊芸收回手,向男子行了个虚礼。
“方,方丈。”那个叫明运的小童僧连忙拿起扫帚,一旁的童僧们亦是如此。
莫素衣帮他拂去头上的落叶,无奈的抿了抿唇,“静心忍性,方得真道。”
看着他点了点头,莫素衣又看向芊芸,“圣女随贫道来。”
已经坐了半个时辰,芊芸一双腿早就麻了。
她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然后将腰间的荷包取下,递与莫素衣。
“方丈,这御水珠……”芊芸欲言又止。
莫素衣接过荷包,取出里面的东西,又将荷包递了回去。
里面是一颗火红的珠子,拇指大小,不用手托着,它就自然地飘在空中,周围包裹着一层浅褐色的流光。
“三日,未净化半分。圣女莫不是将贫道的话全忘了?”莫素衣挑眉。
看他一副风流样,芊芸拍案而起,“你又耍我是不是?!”
莫素衣笑着将“御水珠”收起来,然后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抿了一口。
芊芸颓废地坐下来,趴在桌子上,将头埋进臂弯。闷闷的声音隔着几层布料传到莫素衣耳中,“都两个月了,北方已经开始缺粮了,现在他们都指望我这个圣女给他们求来雨,可我,真的没办法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莫素衣将芊芸那边的茶端来,也抿了一口。
“什么办法?”芊芸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莫素衣终于放下茶,笑眯眯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道,“圣女若愿献与一吻给贫道,贫道可以考虑告诉圣女。”
芊芸是女孩,到底没他脸皮厚,一张脸已是通红,气得,“莫素衣!你现在的身份是圣人,说话还如此不懂礼数,真不知死活吗?!再说了,本宫也还没有被逼到走投无路,所以,你的办法,本宫不屑知道!”
莫素衣知道,面前的公主大人已经被自己惹毛了,再不顺毛的话,她一气之下怕真会毁了这静心寺。可他依旧是笑眯眯的,他有自信,没人比他更了解她。
“那还真是伤心啊,我一直以为芊芸会喜欢我呢。”
芊芸不明白,一个性格如此恶劣的人,一个连六欲都未戒去的人,一个一心想要报仇的罪臣之子,为何能达到方丈如此圣洁的位子上。
她一直不明白,正如她不明白母妃为何到死都不爱父皇一样。
“我在跟你谈正事,你能不能也正经点啊!”
“如果你信佛,那你应该知道佛认心不认人。”莫素衣站起身,“你现在所着急的,根本就不是你的子民,而是你‘圣女’的称号。你害怕如果你求不来雨,会被推下圣坛,从此成为一个普通的皇族公主。你害怕,你会失宠于你父皇,失去一切!”
“呵,莫素衣,你当本宫还是三岁小孩吗,会被你几句话吼住?”芊芸也站了起来,冷笑面对着他,“本宫是梓清唯一功成名就的公主,其他的,不过是些杂碎,本宫的位置,是不可动摇,无可替代的!”
“芸芸,你错了。”莫素衣叹息着摇摇头,“你现在的功绩再大,又怎么大的过你父皇?什么‘圣女’‘长公主’,不过是安慰棋子的伎俩罢了。”
“你胡说!”芊芸不顾形象地跨过案几,揪住莫素衣的衣领,“你这是在挑拨本宫和父皇之间的关系!”
莫素衣抓着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怀中的人在颤抖,他也在颤抖,“芸芸,到底是什么人,又或是什么事将你变成了这样?如果当年我留下来了,如果当年我娶了你,你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芊芸猛地推开他,“当然不会!如果你娶走了我,我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不用每天提防我的哪个皇姐或父皇的哪个妃子会害我,我可以无忧无虑,哪怕就此才华淹没,但你没有!”
“现在我成为长公主了,我不需要你了!”
字字诛心,刺得莫素衣的心在滴血。
两个人,一个是梓清人人仰慕的圣女,一个是佛祖亲自提拔的圣者,一个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一个人面兽心漠视众生,真是可笑至极!
这国国供奉的梓清大盛王朝,真是可笑至极!
“就差一步,”芊芸站稳,转身向前一步,然后猛地回头看向莫素衣,“就差一步我就能将太子拉下来了!等父皇这次率兵抗蛮失败后,我将成为梓清的最高统治者!我将得到一切!”
说完一番话,芊芸毫无歉意地离开了。
留下莫素衣一人。
沉默。良久。
——芸芸,我是算命的,我说过,你会失去一切,就一定会灵验。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这是你的命。
芊芸有多高傲,无人知道。
——那本宫,逆天改命。
看着芊芸一脸怒气的冲进来,茗香面无表情地遣退了一干宫女,然后随芊芸进了里间。
“明慧方丈也没有办法让梓清下雨吗?”茗香帮芊芸取下头上繁重的玉冠,好让她轻松些。
“他?呵。”芊芸嗤笑一声。
茗香伺候了芊芸十七年,对她的脾气了如指掌,连忙劝道,“公主,若方丈真有办法,您为何不低头一次呢。奴婢虽为粗鄙之人,但也懂得,为了长久的利益,一次卑微不足为惜。”
芊芸闻言,连忙转头去看她,“你让本宫向他服软?怎么可能!”
茗香将她的头转回去,继续打理她的头发,“像公主的性格,肯定是将话说绝了的,所以就算公主现在去向他道歉,他也会起疑,认为公主并非真心。”
芊芸皱眉,抬脚就要踹向案几。
茗香拉着芊芸让她坐下,然后帮她理了理衣衫,“公主莫急,奴婢有办法。”
芊芸暗自压下怒气,“什么办法?”
“过些日子皇上不是会在宫中设宴邀请明慧,明冉等方丈们吗,公主只需在明慧方丈面前装出一副心虚而又关心的模样,博得方丈好感,待方丈放下防备,再侧面敲击一下,不就将法子问出来了?”
“好办法!”芊芸笑着看向茗香,“本宫要好好赏你,不愧为本宫的得力干将!”
茗香也笑着行宫礼,“多谢公主,奴婢祝公主大计必成!”
“儿臣参见父皇,给父皇请安。”第二日一早,芊芸便匆匆赶去了龙栖宫,且无视了皇上身上坐着的萧贵妃。
萧贵妃今年二十有三,而皇上已经五十出头,芊芸想到这,就觉得萧贵妃有够恶心。好在这萧贵妃肚子不争气,几年也生不出个一儿半女,否则她早死在芊芸手里了。
“凤语快起来,小心身子。”皇上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女儿,但她过于强大,又不得不防,“凤语今儿怎么有空找朕,是有什么事吗?”
“的确有事,只是……”芊芸一脸无奈地看向了萧贵妃。
萧贵妃也是人精,自知长公主比自己地位名势要高,连忙从皇上身上起来,满脸毕恭毕敬,“是臣妾越逾了,陛下和小殿下有事要聊,臣妾就先退下了。”
芊芸等她出去后,立马坐到了皇上身边,帮皇上捏起了肩。
皇上被她一双手伺候得心花怒放,可表面却详装镇定,“说罢,有何事求朕?”
“是。”芊芸将昨日的事娓娓道来,“昨儿儿臣去请教明慧方丈求雨之事,不料与方丈起了争执……所以儿臣想找机会向方丈赔罪,听闻父皇过几日要在宫中设宴,这才一大早前来叨扰。”
皇上静静地听她说完,然后叹了口气,“凤语,不是父皇不帮你,是这莫素衣是佛祖选中之人,朕也无法强求他什么,而他又是什么都不缺,也看不上朝廷的官位……”
“父皇,儿臣只是想以道友之名参加您设的宴而已。”
“……朕知道了,满足你便是。”
“谢父皇!”
——莫素衣,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等着吧!
“怎么样,公主?”御花园里,芊芸正和茗香抄近路回公主府。
“没怎样,”话虽如此,芊芸的得意却怎么也止不住,“茗香,你去准备一套便服,就布料普通的罗群就行,再去找只木杈来。”
“木杈罗裙,公主这是要出宫?”这个声音,分明不是茗香。
这分明是……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梓清太子,轩辕梓祥。
“皇兄。”芊芸十分乖巧地行了一礼,“皇兄不是被父皇关了禁闭吗,怎么会出现在御花园?”
轩辕梓祥表面看似对芊芸和和气气,实则恨透了她。
“自是趁着皇妹经过,幽会美人,好让皇妹在父皇那里有皇兄我的状可告啊。”经他一提醒,芊芸才发现他身侧站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冷面美人。
“皇兄这般不检点,不用本宫,自会有人通报父皇。”
“呵。”轩辕梓祥被她逗得轻声一笑,一旁的女子不满地扭了扭。
芊芸觉得这个女人和某人很像,又忍不住看了几眼。
眼尖的梓祥又岂会注意不到,又将女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这是萧贵妃的妹妹,萧沁。”
芊芸挑眉,萧府嫡次女,看来太子是想借萧家的势力翻身啊,还真是个蠢蛋,父皇两年前就有将萧沁纳入后宫的想法,只是萧禄候一直不让才作罢。此番,他是必会惹怒父皇的,真是自取灭亡。
“原来是萧府的宝贝千金,倒是本宫眼拙,未曾认出。”芊芸笑道。
萧沁依旧贴在太子身上,一动不动。
太子笑着帮她圆场,“沁沁从小病弱,不出深闺,十分怕生,所以本宫才会带她来这幽静的御花园。”
芊芸板着脸盯了他一会,只是找不出破绽,于是微微一笑,“无碍,本宫也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既是皇兄的心上人,自也是本宫未过门的皇嫂。只是,本宫这未过门的皇嫂多得很,还往日后萧二小姐莫要一时气短寻了短见罢!”
“未过门”“短见”几个字芊芸说的极重,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一字一句都在贬低轩辕梓祥。
果不其然,萧二小姐被逼的开了金口为太子辩解,“公主多虑了,臣女与殿下是旧相识,自不像外头那些姑娘一般随便。”
芊芸依旧笑意不减,“萧二小姐能这样想,自是再好不过了。毕竟未来的国母,那是越懂规矩越好啊。自古帝王,谁没个三宫六院啊。”说罢,也不给太子说话的机会,直接笑着越过了二人。
茗香跟在芊芸身后转身行礼,也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