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十三四岁,那一天,我们一起种草莓。
记得是从熟人家里带回的一些草莓幼苗,我们兴冲冲的准备种在楼梯转角处,把土一桶一桶的提了上去。
接着就开始划分各自的区域,我的在左边,弟弟的在中间,你的在右边。
我种的是最快的,因为坑挖的比较浅,草莓种的也不够深,一眼看上去,就像草莓已经长出了一截一样。
原本自以为是种的特别好的,可是:
当我满心欢喜的在花坛里挖了好几个坑,把一颗颗幼苗放进去,然后带着些炫耀的语气跟你说“你看,我种好了。”的时候。
可能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当时在自己的内心里,有多么渴望你的夸奖,以至于会那般失望。
你看看我的,再看看比我小七岁的弟弟种的。
我的根种的比较浅,而弟弟的刚好相反,我看着都快把幼苗全埋土里了,可是,原来种草莓真的是要那样种才是对的。
我太渴望得到什么东西了,太渴望所有的东西都能够一下子变成我想要的模样,所以连种草莓都是迫切的想让它长出来。
然后你看着弟弟就特别开心的笑了,那种感觉就像是,他是你在这个世界里的骄傲。
没错,就是唯一的骄傲。
我清楚的记得,看见那个微笑时,我的心脏跳动变慢了。
随即是难以遏制的紧张和羞愤。
现在我已经不记得当时你说过什么了,但哪怕你什么话都没有说,你的微笑,就足以让我失去了来自父亲的爱和依赖。
我不再觉得,你的爱是平等的,不再觉得,我是优秀的,不再觉得,自己是对的。
因为在以后的这些年里,无论我做的好还是不好,你都没有用你的眼神告诉过我,你的沉默让我知道,那是弟弟一个人专有的。
你可能不知道,我多么渴望得到你一个肯定的眼神,哪怕一点点,一瞬间,让我知道,我是可以拥有你的肯定的。
不知道你是否注意过,在那之后,我不再向你炫耀了,因为我害怕极了,害怕自己的炫耀是多么的可笑。
我始终没有办法和你们站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
终究,我只是一个女儿,一个你爱,但却不在心头的人。
你对我们都好,你从不曾重男轻女,你眼里只有看弟弟时才有的骄傲也是无心的,这些我都知道。
可是那如同猫爪挠心的疼痛,总是挥之不去。
每次回家,我们大多都很沉默,但弟弟一回家就不一样了,你会主动坐到他的身边,主动找话题聊天。
我知道这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交流,父子和父女根本上的区别。
可你不知道,每当看到这些画面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痛。
我像一个陌生人,生活在你们之间,而最终,我们也会是陌生人,生活在电话的两端,不是薄情或是不孝,只是我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之前老是说什么重男轻女,其实在我看来,并不是说真的是养儿防老,而是有一个跟你一样的人的存在。
男女在各方面都是不一样的,父子的关系,也可以是朋友,是伴,是心灵沟通的对象,即便没那么明显,但却也不可否认。
能站在一个平等的位置跟父亲沟通的,通常不会是女儿。
这一切我都清清楚楚,埋怨是愚蠢的,更是没有必要的。
你的无心伤害了我,可我不能选择任何的途径去回击你,因为你是无心的。
最后,我依旧爱你,我也知道你爱我,只是我不再期待你肯定的眼神。
能做你的女儿,我仍旧觉得是我的福气,此刻我还在你们的身边,我想丢掉自己等不到的东西,认认真真的再陪陪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