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轻衣裳,只影明灯相伴,相离莫要相忘,凉月如霜,浸湿了眼眶。”
城内,灯火通明的酒楼里,歌姬凄离的歌声随着晚风飘荡,犹如那秋风一般,扫过这城里的每一个角落。月离城,一座充斥着财富与权欲的帝王城,它是神州大陆中州月离帝国的都城。城池分为内城与外城,以环形闭合的护城河为界限。内城住着的都是王权贵胄,世家名门,富甲商人,还有被皇帝重用在朝做事的神秘修行者。内城的最中心地带即为皇城,是一座极其宏伟,气势磅礴的皇室城堡。放眼望去,内城屋宇俨然,城楼林立,以皇城为中心整整齐齐向外扩张而去。
明月如水,犹如记忆里她澄澈的眼,透着无尽温柔的微光。 任天在客房里静坐调息,脸上泛着丝丝倦意与淡淡的悲戚。他忘不了那一刻,声嘶力竭。忘不了那一天,芳魂永逝。忘不了那一夜,月凉如水。那个叫司徒明月的女子,已和他两世相隔。
思绪陷入过往之际,庭院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窗外人影闪动。
“快快,她在那里,快追,别让她跑了,抓不到人,你们脑袋都得搬家!”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任天提高了警惕,从床上下来,靠近窗边,用手指戳开一个洞,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只见院子里,几个黑衣人将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团团围住。那少女蓬头垢面,她脏兮兮的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神情恐惧到了极点。
“嘿嘿,臭丫头,看你还往哪跑?快把她手脚绑住!”那领头的男人得意的笑道。
“你们想做什么,我只是一个下人,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伤害我,不要……”少女拼命地挣扎,柔弱的声音在幽幽晚风中颤抖。
任天看明白了,原来是玄灵教的爪牙在抓人。也不知他们为何要抓眼前这个柔弱的少女。看着孤单无助的女子,他回想起这几年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这几年的流亡生活,似乎与玄灵教脱不了干系。他皱了皱眉头,怒火已经烧得他战意滔天。
“你们这群喽啰,欺负一个柔弱女子,算什么本事!”任天一声嘶吼,急速运转家传灵诀,化作一道残影,破窗而出,瞬间向伸手想绑住少女的几个黑衣教徒疾驰而去,眨眼之间便出现在他们身边,几个玄灵教徒恐惧到了极点,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人何时出现在他们身边,一个个神情恐慌,瑟瑟发抖。慌乱之际,他们完全失去了招架之力。没有丝毫的犹豫,任天一连挥手,实质化的掌剑威力无比,如天雷滚滚般向冥教徒劈去。
“啊,啊……”几声凄惨的嚎叫响彻庭院,几个玄灵教徒纷纷倒地,躺在了血泊里。
领头的男人顿时神情慌乱,他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竟然在一瞬间杀了自己的几个手下。来不及多想,他急速拔出腰间的黑色宝刀,刀刃反射着天上的月光,显得异常的阴寒。
任天在灵诀的催动下快如闪电,他已经出现男人的头顶,内力汇于掌中,形成锋利的实质化掌剑对着男人劈去。男人将大刀朝上一挥,试着抵挡这一击。殊不知,这竟是致命的一击!任天的掌剑直接劈断男人的大刀,重重击中了他的额头,霎时间,鲜血淋漓。男人双眼直瞪,倒在了死人堆里。也许他到死也不知道,这一掌的威力竟有如此之大。
在一旁的少女,目睹了所发生的一切。她变得更加恐惧,慌乱地摇着头,眼神可怜地乞求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
任天神情缓和地走向少女,朝她挤出了一个干涩的笑脸。希望少女不要把他当做杀人如麻的恶徒。
“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玄灵教徒都已经死了。”
少女看着任天许久,确定任天不会伤害到她,她才踉跄地站起来,渐渐从刚才的惊魂中缓过来。
“多谢救命之恩。”
少女向任天缓缓鞠了一躬。任天没有作声,他在想,到底冥教为何要抓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这女子肯定是知道了什么重要的秘密。
“你为何被玄灵教追杀,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
少女擦了擦脸上的灰垢,沉思了一会说道:“我只是一个下人,我也不想背负这样的命运,可是那一晚上,真的好可怕,那是一群魔鬼,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说着少女突然面色苍白,眼神里充斥着无边的恐惧。
看到少女已恐惧得说不出任何言语,任天知道再逼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他突然出手,打出一道真气,注入少女的眉心。少女失去了意识,任天迅速扶住她,将她拦腰抱起,走进房间。任天将这陌生的少女轻轻放在卧榻上,看样子她已经逃亡了很长时间。若不是遇见任天,也许她早已成为玄灵教徒的刀下亡魂了。
任天走出房间,招呼了几个丫鬟过来说道:“你们去准备准备,待里面这位姑娘醒来就给她沐浴更衣,准备上好的饭菜给她。”说罢,任天从衣袖里掏出几块金币递给了丫鬟们。
“是,公子。我们一定按照你的吩咐照顾好这位姑娘。”丫鬟们接过金币,心里甚是欢喜,纷纷微笑地朝着任天鞠了个躬。
任天点点头,走进了隔壁的房间。他在榻上开始运功调息,这是他家传的灵诀,他自小研习,虽说不是平庸之辈。可是他无论花多长时间还是无法突破,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悟透灵诀,在这个是非江湖,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根据神州大陆划分的武学境界,可分为入魂,斗气,归元,化神四个境界。入魂是修炼者的初级境界,到达该境界的修炼者吸取足够的灵力,并且可以按照一定的门道化为己有,能够得心应手地使用这些灵力,以此来强化自己的武学;斗气为修炼者的中级境界,到达该境界的修炼者已经拥有了充裕的灵力,可以以气御物,神行若风。若想进入归元境,就得以更加玄妙的功法来辅助炼化。炼化灵力的过程中,体内各种灵力便会进行激斗,不同的灵力游走周身的奇经八脉,产生强大的能量激荡。很多修炼者在进行斗气时因抵御不过斗气激荡出的强大能量而爆体而亡。然而,能撑过斗气过程的修炼者,便可以跃入归元境,脱胎换骨,修为倍增。由此看来斗气境是大陆修炼者修为境界的一个分水岭,很多人不敢拿生命去冒险,不敢进行斗气,所以就一直停留在斗气境。因此,神州大陆斗气境以上的修者那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下一境界归元境为修炼者的高级境界,到达该境界,神元便开始沉静,此时修炼者的灵力会短暂性弱化,只有通过修炼者慢慢地涅槃,所有的灵力才能归入神元,变为自身的元力。因此归元境又分为初境和窥镜。初境就是化灵力为自身元力的过程,此境界的修炼者灵力弱化又极不稳定,所以修为跟入魂境后期相差无几。到达窥镜后,修炼者已经炼化所有灵气,神元开始爆发,周身元力充沛,甚者可招雷引电,刮风下雨,以一切自然灵力为己所用,已经初步窥探到了化神之境;最后的境界便是化神境,因为大陆修炼界从来没有出现过化神境的修炼者,所以其划分标准也不得而知了。有人说,归元境的窥镜便是化神境,也有的人说,到达化神境的修炼者会经历雷劫,破碎虚空进入神界……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也不知过了多久,深夜里只有皎洁的月光,还有远处的虫鸣声,任天开始有了倦意,就在他收起灵诀想要就寝之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任天整理好衣衫起身前去开门。他轻轻推开门的瞬间,一位白衣胜雪的清雅女子出现在他眼前。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站着,眼睛直往地上看,一双洁白的手无处安放。
“你是刚才那位姑娘?”任天一脸疑惑,眼前女子与方才那蓬头垢面的女子出入非常的大,让他有些吃惊。
女子这才轻微抬起头来,一双明净的眼睛看向任天,轻轻道:“丫鬟们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了。”
“哦,进来坐吧。”任天笑着将女子迎进房间,女子似乎有些矜持,缓步走到桌边坐下。
她感谢道:“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我真的没想到可以躲过此劫,多亏了你。”
任天问道: “请问姑娘芳名,还有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也许我可以帮你。”
面对任天的发问,女子像是陷入了回忆,她眼里像一湾深不见底的潭水,丝毫看不见任何涟漪。之后,她默默地低下了头,那白净无暇的脸上布满了哀愁,她似乎很相信任天,愿意将身世告诉他。
她慢慢说道: “我叫小叶,无父无母,自幼投身玉虚宫,成为其门下的一个学徒,因为天资愚钝,被宫主谴去柴房打杂。”
原来是古五圣地之一玉虚宫的人,古五圣地和任天本就渊源甚深。如今想来,连玉虚宫也惨遭横祸,这下任天还真不能不管了。也许通过小叶,可以找到一些关于古圣地遭到灭门的线索。
“如此看来,玉虚宫已经遭难了,你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呢?”任天继续问道。
女子陷入沉思,脸上逐渐增添了些许惧色。
“前天晚上,我忙累了,回到柴房休息。刚睡下不久,外面就传来喊杀声,紧接着就是刀剑碰撞的声音,我很害怕,我就蜷缩着躲进柴堆里,一直不敢作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才恢复了平静。我从柴房里出来,当时的画面几乎把我吓晕过去,满地的尸体,到处都是血,放眼望去没有一人活着。我当时也没多想,我只想逃离那个是非之地,我就朝大门方向奔去。在这时,地上有个人抓住了我的脚,我吓了一跳,一看竟然是宫主,她全身百脉尽断,已是奄奄一息。她猛然将一枚戒指塞到我手里,说要我一定活下去,一定要为玉虚宫报仇雪耻。我惊恐地点点头。她微笑着,最终还是气绝身亡了。”
“那晚屠杀玉虚宫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后来你又怎么被玄灵教的人追杀的?”
任天还是有很多疑问,为什么小叶出现在这里,那些玄灵教徒又是怎么找到她的。
小叶继续道:“我当晚一直躲在柴房内,根本不知是何人所为。我一路逃出来后,就被堵截在百里之外的玄灵教教众发现了,他们就想抓我回去邀功,他们一拥而上,我情急之下用手去挡,突然手上的戒指就散发出道道金光,将他们击倒在地,连连吐血。我很害怕,就爬上他们停在路边的马匹,一路逃到这里,他们一路紧追不舍。我实在饿得没有力气了,想进来客栈里躲一躲,谁知他们很快就找上来了。最后你出手打退了他们。”
听了小叶的叙述,任天有了些头绪。但是屠灭玉虚宫的那股势力不像是玄灵教,而玄灵教之所以追杀小叶,应该也是另有所图。
“我可以看看你的戒指吗?”
任天很好奇这枚戒指,一个让玉虚宫主誓死保护的东西,绝对不简单。
小叶从纤白的手指上摘下那枚带着墨绿色翡翠装饰的戒指递给了任天。任天接过戒指仔细打量了一番。
“我没猜错的话,这枚戒指应该是玉虚宫的掌门之戒,而这戒指里蕴含着一股强大的能量。”
小叶若有所思地说道:“难怪宫主临终前一直嘱托我说,一定要为玉虚宫雪耻。可是我不会武功,我拿什么去报仇?”
任天笑了笑,他笑自己,笑这是非颠倒的世间,更笑这无法左右的命运。他本来是御剑山庄的少主,无忧无虑,受万人拥戴。一朝巨变,他沦为人人得而诛之的江湖杀人魔。
“也许,这就是你的命运,很多事情,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小叶咽了口气,听了任天的话,眉间的愁绪像是舒展了一些。
“玉虚宫是我长大的地方,宫主当初肯收留我,虽然没有教我修行,但也算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收养之恩我一定要报,我一定要完成宫主的遗愿。”
任天将戒指还给了小叶,转身看向窗外,没有作声。小叶起身来到任天身旁,与他一起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
“公子今后作何打算?”
她知道现在除了眼前这个救她的人,她再也没有可以相信的人。可是,就打算这样赖着人家不走了吗?从小无父无母,幸得玉虚宫主收留,本可以成为宫主座下弟子,生活无忧。奈何自己天资愚钝,练功无用不说,就连与同门姐妹都相处不欢,最后被小人陷害。宫主不忍逐她出门,就谴她去柴房打杂。想到这些酸楚往事,她晶莹的泪珠不禁湿了眼眶。
任天站在窗前叹了叹气,看着这身边的女子,他不知怎么回答。他只知道,自己像个逃犯一般,东躲西藏。天下之大,却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你知道江湖杀人魔吗?”
小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有些慌乱,她变得支支吾吾,眼前的男人,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我听说过,但这只是江湖传闻。”
就在刚刚一瞬间,她瞥见了任天眼里闪烁的凶光。她心里一阵寒意,他似乎话里有话。
任天突然大笑道:“哈哈哈,这不是江湖传闻,我就是你们眼里的杀人魔,任天!”他额头青筋突显,笑容也变得狰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女子发泄情绪,明明他早已不在乎这些了,他早已不在乎世人如何对待他。只是,他不想这陌生女子把他当成一个济世的大侠,对他感恩戴德。
小叶又吓得往后缩了两步,没有作声,此刻她明显感觉到任天眉宇间的那份无奈与悲伤,她默默走回他的身旁,和他一起望向窗外,淡淡地说道:“今夜,月色很美。”
任天看了看她那张安静的脸,他情绪渐渐的平复下来。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是杀人魔?”任天问道。
小叶并没有回答,她轻轻推开房门,回头向任天微笑着,显得很平静。
“我相信你,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你想要的。夜深了,好好休息。”说罢,她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任天随手把门关上,回到榻上,很快他便睡了过去。这一晚,他竟睡得格外安然。
第二天清晨,几缕阳光透过纸窗洒进屋子,任天伸起了懒腰。梳洗过后,他来到小叶房门前,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小叶,你醒了吗?”
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回应。任天很疑惑,再叫了几声,依旧没有听到小叶的声音。他有些着急,问了两个路过的丫鬟,丫鬟连连摇头,都说没看到小叶离开。
任天用力撞开小叶的房门,他找遍整个房间,还是没有小叶的影子。难不成在半夜被冥教的人抓走了?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呢?正在他疑惑之际,窗外突然射来一道白光,“哐”的一声,被任天实质化的掌剑挡下,一枚银色的钢镖落在了地上,镖身清晰地印着“若想她活命,带掌门之戒来幻城”。
任天迅速跑出门外,四处张望,却不见一人。原来小叶真的被人劫走了,此人能在离他如此近的距离无声无息劫走小叶,绝非等闲之辈。掌门之戒就在小叶身上,难道他们还没拿到?或者小叶根本没把戒指带在身上。他急忙走到小叶床边,在枕头下翻了翻,果然不出所料,戒指被小叶藏在枕头之下。
任天把戒指拿在手中,突然一股汹涌的能量波动和他体内的血剑有了感应,血剑似乎有些躁动不安。血剑只有在吸收到任天无尽的怨念,愤怒的时候才会被唤醒,同时也会使他失去了心智,成为一个嗜血狂魔。
任天试着用自己的神识去窥探戒指里的奥秘,他的神识穿过层层能量漩涡,终于来到了一个空灵的空间,这里是一片无垠的空间,没有尽头。此时,他眼前汇聚了淡淡的光芒,渐渐地幻化成金色的文字,最右侧竟是夺目的“神虚步”三个大字。任天轻蔑笑着,原来,玉虚宫的神技被记录在这里。冥教的人,还有暗中的那股势力,争得头破血流,到头却是一场空。
就在任天将神虚步的口诀铭记于心后,这些金色的字渐渐淡去,最终消失无形。他收回了神识,现在的他再也没有感受到到血剑躁动的气息,也没有察觉到戒指里的那股能量波动。惊喜之余,任天心里又有了些许不安,从遇见小叶到得到古神技神虚步。一切都像是被安排了一样,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神虚步更像是认主一般,轻而易举地就让任天找到了。小叶到底是谁,她的身世到底是真是假?她又是被谁给掳走了?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变得扑朔迷离。
如今,掌门之戒也就仅仅是古圣地权位的象征,里面不会再有什么绝世的神技,这戒指还能换回小叶的命吗?一个是绝世神技,一个是素昧平生的女子,他真的要前往幻城吗?
无论怎样,任天拿到了玉虚宫的神技,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事关玉虚宫灭门的真相,他自然要追查到底。
踏上飞剑,他向幻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