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八点钟。西北,春天的早晨。我路过的路,毛桃树结满了紧实的花蕾,细细一看,层层叠叠,如果“砰”的一声炸开,怕是贼大的一朵。沙枣树下的萱草在短暂的艳阳天里,疯狂生长,如今已有“没马蹄”的长势。沙枣树就稳重极了,树上还挂着去年的果实,满地的落枣也没有“化作春泥”。时间在这样的情境中总是令人感伤,旧的尚未远去,新的已经到来。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我是历史灰尘中的哪一颗呢。
四月,所有的新生命都在跋涉,努力地汲取阳光雨露,你看,那从小灌木,向阳的几朵花已迫不及待地绽放,迎着微风,粉红色的花瓣在担惊受怕地颤抖。四月,一种向上的力量从泥土中觉醒,种子的梦想要开出花朵,小草的根在大口喝着“如酥”的雨水,老树皮从内衣开始更换,树木的新装比皇帝的新装厚实。大街上的人从汽车里解放出来,当然,这只是一小部分人,他们骑着自行车在骀荡的春风里逍遥,戴着骑行头盔、穿着专骑行服装招摇过市,当然,必须还得有一辆相当专业而且花里胡哨的自行车。我很羡慕这些人,主要是羡慕他们的新自行车。当然,还有他们令人讨厌的悠闲模样。
今早,我看到一树山楂开花了,山楂花一簇簇的,每一簇都有十几,甚至二十多细琐的小白花组成。一树洁白、飘逸,像《金粉世家》里的冷清秋,童年时候,故乡的山坡上总是开满了布谷花,长长的茎秆顶上是一簇白花,和这树上的山楂花一样,只是她们在山坡上,在我跑下山时,这些花在我的小手下掠过,我也会被这花的美迷惑,采花一大束,回家放在台阶上看,或者学着城里人的样子插入瓶中,但是不久,这花就谢了,这美就蔫蔫地萎了
。一种莫名的感伤,我知道第二天我还能上山再采一把,但是这一把是不会再活了。
四月的美其实,还没有盛大开启,但,谁都知道,美好的事情总是一闪而逝。就像童年,就像青春,就像每一个觉得自己还年轻的日子。我会反复遇见四月,虽然,长远看来,这种反复地次数也是有限的,但是,以我现在的年龄,我还可以奢侈的说“反复”。但我不会反复遇见此时此刻的我。
总在生活的重压下叹息,命运的安排跌宕起伏,总是叹息悲哀,可是悲哀只能让我更加沮丧。遇见四月,遇见生命再次觉醒的时刻,遇见四月,遇见万物再次爱上阳光的时刻。遇见四月,遇见再次爱上自己的那一刻。这一生,我们会有反复厌弃自己的时刻,这一生,我们也有反复爱上自己的时刻,我总觉的后者总比前者多一次,或者很多次。
四月,请忧郁的你再次爱上自己,爱上这不完美的自己,爱上这个不耀眼的自己,爱上每个个残缺心灵中并不完美的那一面。
陌生人,也请你反复爱上自己,在四月,万物可爱,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