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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这个好吃。”宋华自言自语,把超市货架上腌制的酸辣荞头和萝卜拿了下来,放在推车上。
她觉得这两个腌菜下饭,喜欢吃。
几十年不变。
拿了这两种腌菜后,她拉着拉车又去卖肉区和青菜区。
买完青菜后,她去了卖肉区。
宋华眼睛扫视着眼前的排骨,她喜欢前排,拿了两条前排就要放在盘秤上。谁知旁边的男人眼疾手快,结果两人同时把排骨放在秤盘上。
“你……”
“你……”
两人同一时间望向对方,刹那间,他们都僵住了。她望着他说不出话来,他望着她张大了嘴巴,双方眼睛里都是讶异。
男人愣怔片刻后,回过神来,“宋华,怎会是你……”
“我也想不到是你。你也买菜?”
男人点了点头。
十年了,岁月已经爬上了彼此的额头,几条皱褶渗透了年轮的成熟,岁月的沧桑,还带了点自然的干练与丰润。两人神情恍恍惚惚的,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大概还有缘吧,男人想。
“你们哪个先秤?”卖肉的问。
“他。”
“她。”
也是同一时间出口,男人脑子猛地急转弯,“一起。分两袋。”
男人只买肉,什么都没有买。他家里还有青菜。
售货员秤了后,把排骨剁成了一小块,他将两袋排骨扎在一起贴了一个标签。
男人把两袋肉放在宋华的推车里。
“还要买吗?”男人问。
“不用了。”宋华答。
男人推着车去了水果区,挑了一个大西瓜。
大热天的,买个西瓜回去解解渴,西瓜好吃,她喜欢,男人心里想。
宋华好像没了思维,就这样跟在男人的后背。
到出口计价了,宋华要付钱,男人掏钱的动作比她要快,全付了。
他一人提着所有的食品。
“方平,我自己提。”宋华说。
“去我那里坐坐吧!”
“可是……”
女人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么久没有来往过。
“没有什么可是的……”
男人这时霸道了,不给她提袋子。
女人跟在后面。
两人已经离婚十年,这十年里,她没有见过他。
他没脸去找她。
她过不了曾经的“坎”。
儿子在两人之间传递着信息。
“你妈有高血压。叫你妈多注意身体,注意饮食,多吃水果,每天记着吃一片降压药。”方平叮嘱着儿子,偶尔买一些水果和孩子妈吃的那个牌子的降压药给儿子送去。
“你爸爱抽烟喝酒,叫他少喝少抽,伤身体。”宋华以同样的方式使唤儿子。
儿子在他们中间饰演着陀螺。
因为那次同学聚会,方平喝多了出了轨,那是他高中时心仪过的女生,后来还藕断丝连了几次,被老婆发现了。
宋华不能忍受,于是果断离婚。
离婚后,男人才觉得缺少了点什么,他和心仪女人的男人干了一架完全清醒了。
人家是有家庭的,自己怎么这么傻?
活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他常常这样嘲讽自己。
宋华自此后再也不想走入婚姻,别人抛来橄榄枝,她都一一拒绝。
有过失败,害怕再失败。别把头发都弄白了。
方平离婚后,也有不少的追求者,毕竟他长得帅气,五官棱角分明,中年男人成熟魅力十足。
但他心里这么些年里好像缺了一个角似的,记忆的芯片都是和宋华在一起的画面。
这缺了角的地方谁也弥补不了。仿佛天戳了一个窟窿,急需女娲炼石。
而他的“女娲”只有宋华,这是他离婚后才有的深刻的认识。
儿子的眼睛像极了前妻。
他每每看到儿子就像看到了儿子他妈,心痛得似乎被重锤锤打,他夜不能寐。
一饮误终身,离婚后不久,他戒酒了。害怕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这座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人愣是十年没见。其间方平也托过儿子问过他妈,得来的都是闭门羹。
“不见那么多年,恰巧遇上了,去家坐坐。”方平干脆说“家”,不说“我家”了。
宋华不出声,不点头也不摇头。
天很热,方平拿了把伞出门,他把伞给了前妻,还掏出了一叠纸巾。
半小时后,宋华到了曾经的家。
她熟门熟路地在玄关处脱了凉鞋,她打开鞋柜,十年前自己的那双软拖鞋静静地躺在那里,但似乎没有灰尘。
方平隔段时间会给鞋子拔拔灰尘。
“鞋子还没有扔掉?”
“为什么要扔?”
“你不是有新鞋吗?”
“旧的好看,美。记忆都在里面。”
这是一双十年前他们没离婚前的一段时间里,方平给妻子买的。
她什么随身的都带走了,就是没有带走这双拖鞋,那会,她讨厌这双鞋。
几种滋味突然一起涌向了宋华的心间。
酸甜苦辣。
还有一丝丝的快慰。
她默默地穿上了拖鞋,软绵绵的拖鞋啪嗒啪嗒起来,在这偌大的客厅里声音节奏分明,宛若一首轻快的曲子。她觉得这拖鞋比自己穿的凉鞋脚的舒服感要好得多。
这鞋不再恶心她了,还特么的顺眼、顺心。
客厅里的陈设和十年前没有什么变化,她觉得眼前熟识又亲切,好像去娘家住了一个星期后回来的感觉。
她不由自主地去开了空调,就像十年前大热天出去一圈后回来顺手就按开关。
西瓜是冰冻的西瓜,此时温度正好。
方平把西瓜切成小块,宛如水果拼盘的精致。一如宋华以往喜欢的模样。
他把盘子递过给孩子妈。
十年前吃西瓜也是这样的。
宋华拿了一小块后,他才把盘子放在茶几上。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
沉默就像神经质一般在两人之间来回。
呼溜呼溜的空调风凉浸浸的,西瓜冰凉滋润直入他们的喉咙。
风与西瓜似乎这刻心有灵犀地交汇在一起,同时驱赶着两人心里的尴尬。
“这西瓜好吃吗?”方平没话找话。
“为什么要出轨?”宋华答非所问,这是她十年前想问的话。
“我……”方平噎了一下,“你那时好像眼睛朝上,没有当我一回事。也是,你文化人,我大老粗。”
方平就是一修车的,开了一间修车铺。宋华是一位中学老师,两人之间的兴趣可谓河水不犯井水,风马牛不相及。
不过当时的宋华可是十分喜欢方平的,方平痞帅的男性气息诱惑着她,她给魔怔了。
“我没嫌弃过你。”
“你的表情在体现出我庸俗,配不上你的文雅。”
“那是你心理在作祟,自卑。”
“我一直都好像在迎合你,而你喜欢欲擒故纵。忽冷忽热。”
“我其实没有想过这些,也没有想到你心里这么敏感。”
“我似乎在你那里体现不了一个男人的价值,总是说我没读什么书。”
“所以很受伤?”
“那天,同学聚会也是喝多了。”方平不答在解释事情。
“所以借酒发泄?男人的所有荷尔蒙都发挥了出来。”
“我,我不知道,老……”方平说到这里急忙刹了车,想到对方已经不是自己的老婆了。虽然他很想这样称呼,可他不敢,害怕宋华不喜欢。
女人心口一颤,视线瞟向一边,避开尴尬。她知道方平呼之欲出的是什么。
“我其实就是一平常的人。”方平又说。
这时宋华的手机响了起来。
那是他们的儿子打来的电话。儿子在读大三,下期就大四了。
“妈,我明天放暑假了,我明天先回爸那里,再回家。”儿子是和妈妈生活在一起的。
为了儿子读书,离婚时方平同意了儿子跟着妻子。
“宋华,手机给我。”方平这时多么稀罕听到儿子的声音。
他想儿子知道他妈在他这里,声音故意提高了一点。
“妈,我怎么听到爸的声音?”
“我在你爸家。”
“你们在一起了?”儿子声音雀跃。
她的手机仿佛也欢喜了,跳到了方平的手中,手机好似给儿子的雀跃传染了。
“爸,我们明天一起吃饭。”电话那头儿子的声音乐开了花。
空气里晕染着喜悦,从手机那端穿过这端。一旁的宋华眼里仿佛有咸咸的味道,她别过脸去。
“欸欸欸……”方平一连叠的应声。
他的心乐滋滋的。
一会儿后……
宋华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
方平把宋华的菜拿了起来,看到腌菜,他若有所思,“还是喜欢吃腌制荞头和腌萝卜,口味没有变。”
“我就喜欢这个口味。”她随意的答。
有些东西已经入了骨髓,就像抹不去的记忆。
两人下了楼来到院子,围栏下,两棵龙眼树上长了浓密的小果子。
“两棵果树长这么高了,还结了这么多果子。”她记得这石夹龙眼树是她离开那年她和他一起种的。她不由自主地说。
心里一阵翻涌。
“今年特别多子,旧年只是几个。”
“那玫瑰花还在?”墙角里那棵玫瑰盛放着几十朵玫瑰花,红得夺目,宋华看着那玫瑰心里就欣喜,仿佛一丝光照进了她心里的裂缝处。
宋华的情绪在不断地转变。
“你种的,当然在,这玫瑰永远都是美丽的。”
宋华接过了方平手中的食物,“回去吧!不用送。”
“明天一起吃饭。儿子也这样说。”他害怕她拒绝,忙转口搬出儿子。
“再说吧!”宋华低头看着手里的食物,微微一笑。
夕阳从院墙外穿过浓密的龙眼树叶,一缕缕的如金子般的光线笼罩在两人的身上。此时的他们就像两棵相伴的龙眼树。
宋华提着食物,走在回去的路上,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就像一条绳子,把过去与未来串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