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石山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写过《偷祭器者的自供》一文:
如果说文学是一个神圣的殿堂,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混入殿堂的偷祭器者。善男信女们在那里顶礼膜拜,烧香祷告,我却一边装作磕头的样子,一边贼眉鼠眼地左顾右盼,看有没有一个偷祭器的机会,看有没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但是,就在这左顾右盼之际,我被殿堂的肃穆气氛所震慑住了,被拜谒者的虔诚感动了。于是,我又想在这殿堂里找个隐身之处,长久地住下来,以净化我那卑污的灵魂,虽然还存着一线再偷的想法。
可能有那么一天,我会被殿堂的执事们发觉,被善男信女们斥为‘非我同类’,甚至痛打一顿。与其那时蒙屈受辱,有口难辩,倒不如趁现在能说话的时候,及早老实交待,也许还能得到神明的宽恕,收下我这个不成器的偷儿。
读者从故作轻松状的戏谑中,读到的是一个痛苦灵魂的独白。
完
采访笔记(陈为人)
韩石山与我的交谈中说:“一方面是出身不好,一方面是学习好,这两方面作用于一个人,就形成了高傲、不饶人。我不会向你低头,你可以把我弯曲甚至拧断,但是我不会屈服。所以好多人都是在这个判断上失误了。……这是一种物极必反。你必须用这么一种强悍的态度,才会少许多麻烦。也算是一种自我保护。所以我教书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受欺负,因为知道这家伙厉害,不好招惹。”
韩石山张牙舞爪的“色厉”外表下,隐藏的竟是一个如此“内荏”的自我保护意识。
韩石山笔下描绘过“穆瓜”、“艾虎”两个形象:
我很小就懂得两个别人很少用的名词,一个是穆瓜,一个是艾虎。穆瓜是旧戏里穆桂英的跟班,是个丑角,啥本事没有,就是全身披挂起来,各种武器全背在身上拿在手上。我那样子,自以为是好汉罗成,在别人看来,活脱脱是个穆瓜。艾虎呢,查了《辞海》,说是“端午以艾为虎形,或剪彩为虎”,实际就是小孩子戴的虎头帽或虎头鞋上的老虎,色彩斑斓,夸张变形。
穆瓜是把自己武装到牙齿,张牙舞爪以唬人。艾虎是披着虎皮作大旗,虚张声势以自卫。
苦难是磨刀石。苦难磨砺于肉体,是增加了厚度,肌肤用老茧抗衡着岁月的风刀霜剑。苦难磨砺于精神,则使敏感的自尊心日见脆弱,以至如同玻璃器皿一般易碎易损。
有人把自尊心称为一种会发炎的东西。当自尊心发炎时,寻找不到控制炎症的“甲肖锉”、“利菌沙”,于是炎症引发高烧,把一颗灵珑剔透的自尊心,烧成一尊玻璃器皿。
还有人认为,自尊心是由碳性物质组成,它在不断增强硬度的同时,韧性则不断弱化,变得脆弱易碎。
西方人是一次性的AA制,而中国人不过是拉长了时间的分次性AA制。看似不计较眼前的大器大量,实质是风物长宜放眼量,心中算计一本帐,有预期收益。”
钟道新还说过这样的话:“请客对于一个家庭,一个政府来说,是一种情感的交流方式,而对一个企业来说,则完全构成成本,你不投入,哪有产出。人往餐桌上一坐,信任度立刻就会提高几分。因为尽管有各式各样的理论,但从本质上说,人类就是为食物而生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