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暑期来得特别早,在忙完了最后的课程答辩后,暑假的脚步就翩翩然地开始降临,我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身临其中。
在我利用闲暇的时光打完一篇稿子时候,我伸起懒腰,起身眺望起窗外的那片樟树林。明亮的叶片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整个树冠在清风中微微颤抖,我听到了树叶彼此碰撞发出的窸窣声响,一群鸟儿一边欢快的鸣叫,一边飞向未知的远方,随即像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关于过往暑假的回忆片段,就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微弱信号一般,一点一滴的开始在脑海中聚拢汇集,最后发白透明的画面变得立体而真实。我发现每个夏天的风景是如此的一致,对于盛夏的印象也是如此的相像,好像他们可以通过打乱时间的进度条,彼此相通一样。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走过了人生的十几个暑期,而这一次,算是我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假期。想到这里的时候,内心倒没有升腾起多少的遗憾和伤感,只是有点小小的惊讶。
在我的印象里,暑期是一个为年轻人所设置的专属名词,而最后一个暑假的终结,则意味着你已经踩在了青春的尾巴上,即将从一个圈子进入到另一个圈子,生活的面貌也会由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生活就像一列急速开来的列车,他不管你有没有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也不会理睬你会不会晕车,他只负责把你打包装箱,然后裹挟到凶险的未知之地。而人生的最后一个暑期,则是列轨在即将到达目的地之前的路标牌,上面赫然的写着八个大字:
欢迎来到成人世界。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一样,真诚又热烈的喜欢夏天。明亮,干净,日光下的聒噪,星斗下的深沉,还有被晒得紫红的皮肤上浸出的汗水,都让我对夏天充满希望和期待。
而关于过往的诸多回忆,想起来的时候,也大都发生在夏季。这大概是因为夏天有个暑期的缘故,所以欢快亦或伤感的情绪总容易在那些无所事事的日子里蒸发,升腾,最后冷却结晶,悄然的藏在记忆的分支里。当你再次回顾时,就会发现那晶体是如此的亮眼夺目,以至于其他的色彩都会随之黯然失色。
换句话说,那里承载了青春里太多的东西。
我依然清楚的记得:那些正值儿童时代的夏天,我和伙伴们一起趿拉着拖鞋,在满目苍翠的树林里去捉蝉,在长满芦苇的清凉溪流里去钓鱼捉虾,在卷起橙黄色波浪的麦田中尽情奔跑,在满天星斗的海蓝色夜空下和姐姐吵闹,随即又在聒噪的池塘蛙鸣声,和混杂着各种昆虫的细微叫声中昏昏睡去。
我依然清楚地记得:那些正值少年时代的夏天,我在摇摆的风扇下划开的深蓝色笔迹,把自行车骑向未知的远方,身后是油光发亮的沥青公路,在傍晚时分晾晒起夹杂着香草味的白衬衫,在夜深人静的夜里,内心焦虑的等待喜欢的人上线聊天。
我会在夜里做各种色彩缤纷的梦。内心充满了关于未来的无数想象,而肚子好像永远都填不饱,心情好像永远都深沉肿胀。
所有关于过往夏天的种种,既深刻又无比鲜明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时光在消逝,随之消逝的还有我们对于生活的新奇和热情。
曾经在每个暑期来临前,都会热情满满的掰开手指,一天一天的计算着它的到来。如今你身处其中,可能在忙于手头的事情时,才会突然灵光闪现的联想到:暑期就这么悄然无声的到来了。
你甚至会为自己定制各种各样的计划,试图让自己充实忙碌起来,为不久的生活做足打算和准备。长大的坏处就在于,你没法再心安理得的享受玩耍。所以人一天天长大,也会一天天变得更加无趣。
让自己忙起来未免是件坏事,不然一个人太闲,又无法像个孩子一样玩耍,就总会容易胡思乱想。
我也毫不例外,在这个暑期里,我尝试着早起吃早餐,翻阅借来的书籍,适当的锻炼身体,写点东西。然后睡午觉,清洗衣物,晚上去肯德基上夜班。
算不上充实,但至少是自由和想要的。而我们都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即使你要为此付出不菲的努力和代价,你也能从中得到持久的欢愉和欣慰。
昨晚我在肯德基加班到凌晨两点,然后和朋友骑车原路返回。
诺大的城市失去了白日喧嚣的活力,死气沉沉的笼罩在阴森森的黑暗里,流动的空气像从蒸笼中喷出的热流一般,萦绕在耳际。路边站立着几排岿然不动的梧桐树,白色的塑料袋随风飘荡,塑料瓶哗啦啦的滚向远方。偶尔能看到几处霓虹灯在前方闪烁,几只流浪猫在附近的垃圾堆里小心翼翼的觅食。
我对朋友说,你看,未来的生活里,你我还要走很多很多次这样的夜路,很可能那时候,身边没有人同行。
朋友随即询问我:怎么了,对于未来,你是害怕了么?
我把车速加快,疾风开始在耳边飞驰,脖子里也感觉到了片刻清凉。我想到了对我而言无比重要的那个人,此刻还在满心欢喜的等候我回去。一想到这里,一天的疲倦仿佛也在一点点的从身体里消失。
我回头对那位朋友说:没有。对于明天,我反而有点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