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冷落清秋节（上）

碧海苍灵

十天以后，经过折颜“回春圣手”的调养，凤九、帝君都已经痊愈了。

因为有白浅在贴身照顾凤九，帝君也不好在夜里趁凤九熟睡偷偷去探望，白天又不能也不敢去见她，怕自己一去，又会刺激得她闹着想走，只好在白天用铜镜以解相思之苦，明明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但却感觉远在天涯，怎么样都触摸不到。

凤九自那日之后，绝口不提帝君，虽然折颜委婉地告诉了她帝君的情况，并把她动用青丘禁术后如何得救，与凤灵珠的缘分，以及她所知道的，不知道的，帝君为她所做的一切，前前后后都交代清楚了，但凤九仿佛没有听到似的，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能够动摇凤九离开的决心。

“姑姑，四叔，小九已经好了，咱们走吧。”凤九说道。

“小九，你真的舍得？”白浅感到有些不安，这还是那个以前嚷着喊着要和帝君同生共死，抱着帝君不撒手的小九吗？“小九，你不后悔？”白真忧心地问。

“不后悔，姑姑，四叔，我想过了，小九不后悔，小九已经长大了，不会再任性胡闹了，我们回青丘吧，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去，好想爹爹娘亲，爷爷奶奶，姑姑，四叔，如果爹爹要拿大鞭子抽我，你们可要护着我才是。”凤九说着把头靠在白浅肩上，撒着娇。

“那是自然，虽然姑姑谁都不怕，就怕二哥，但是他要是打你，姑姑可是第一个不答应。”白浅心疼小侄女的懂事，用玉清昆仑扇轻轻怕了拍她，说道。

“放心，小九，有四叔在，定会护好你的。”白真也拍了拍她，说道。心里却在想着：帝君啊帝君，往后只能靠你自己了，这十日以来，我和小五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为你可是费劲了口舌，说尽了好话，可惜小九就是不为所动，我们也是没辙了。有时候我们真是怀疑她是真得放下你了，虽然我们还不大相信。

偏殿

凤九正在规整自己的物品，其实要说也没什么可整理的，自己当初被帝君带来碧海苍灵，本就什么都没带，刚开始自己的换洗衣物都是帝君让九重天制衣司赶制出来的，或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帝君备下的，竟然都是按自己的尺寸制作的，虽然有感于帝君的小用心，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无缘终归是无缘！还有就是，后来姑姑四叔为自己带来的衣物。

凤九已把帝君这边的衣物清洗好，并叠好放进了衣柜，虽然有侍奉的仙娥，但凤九并不想假手于人。她一边收拾一边想着：自己和帝君经历种种，已经算是两不相欠了，以后，他做他的东华帝君，我做我的青丘女君，日后朝会相遇，也只是君臣关系，自己再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让自己难过，也让家人跟着担心了，那样实在是太不孝了。

不得不说，小狐狸，你想得太简单了，东华帝君是何人，掌生死定律法的天地共主，他想要谁，就是一定要得到的！如今，他已经深中你的情毒，难以自拔，而你，就是他解毒的良药，终有一天，你还是难逃他的魔爪的！当然，这是一种幸福的魔爪！其实，也不能说是魔爪，而是一种甜蜜幸福的包围圈吧。

“扣扣”，一阵敲门声响起。

“是谁？”凤九警觉起来，虽然碧海苍灵也没什么恶人会进来，他们也进不来，即使进来，也会立刻被东华帝君给打死了。

“九儿，是我，我能进来吗？”对方沉默了半晌，迟疑了一下，说道，是帝君的声音。

凤九本能地不想再见他，她本来想说：“不，我要睡了”，可是转念一想，既然来都来了，早晚逃不过这一天，还是说清楚得好。于是说道：“进来吧。”

随着门“吱呀”一声，帝君进来了。

月光柔柔地洒在帝君身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凤九总觉得帝君有些心事重重，落寞憔悴，可是随即又自嘲地笑了，帝君能有什么心事，天地万物在他眼里心里都是空的，一个样子的，没有区别，时光的长河万万千，漫漫人生长路，几十万年，也许他对自己真得动过心，有过喜欢，可那并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充其量也只是须臾一瞬，要不然也不会那样轻易地就说放弃，轻易地将自己拒之门外，狠心舍弃，他是真正的九住心专注一趣，超脱物外，自己还真是杞人忧天了！

“九儿，你明日真的要走？”帝君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帝君盯着凤九的娇颜看，希望能够从她的小脸上看出一丝不舍与难过，可是让他失望了，凤九坦然迎上他的目光，明眸清净得犹如一汪沉静的碧水，没有一丝波澜。

“九儿能不走吗？”帝君扯上了凤九的衣襟一角，轻轻晃了晃。

“呃”，凤九有些猝不及防，一边心里想着：“帝君还真是幼稚，像个小孩子一样，和阿离有得一拼。”一边不着痕迹借整理衣裙，一后退一转身甩掉了帝君的手。

帝君的心里不禁失落不已，以前九儿是不会这样的，只要自己一跟她撒娇，她就会立马心疼自己，答应自己的。

“帝君，凤九作为青丘女君，已经离家多时，荒废政务多日，是时候该回去了。”凤九福了福身子，说道。

“九儿，可我舍不得你，既然九儿公务繁忙，不如我陪九儿去青丘如何？”帝君撇了撇嘴，委屈地说道。

“哈，”帝君的反应完全出乎自己意料，凤九心想：“不大想见到你，行不行？”

“帝君，我想我上次说得很清楚了，凤九少不更事的时候，那些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是做不得数的，还请帝君忘了吧，凤九已经都忘记了。”凤九平静地说道。

“九儿，你真得忘了吗，可是我忘不掉，”帝君不急也不恼，而是邪魅地一笑，说道。

“我记得九儿到太辰宫做宫娥报恩，记得九儿为我剪桃花，记得九儿为我泡茶，助我下凡历劫，做了朕的淑妃；朕记得淑妃在水中救了朕，为朕做糕点，为朕煮菜，为朕挡箭，记得朕雨中背着九儿回宫，记得九儿要朕生生世世都把她记在心里。”帝君一边说，一边猛然抓起凤九的手，放在心口说道。

听到帝君的话，凤九不禁想起了那个对她千依百顺，明明看到她与太子在汤池里暧昧不清，却仍然选择无条件护着她的陛下，最后却被自己气得吐血而亡，魂归九重天，不禁一阵心痛心酸，自凡间归来，她感觉最对不起的就是陛下，虽然是被迫为他造劫，可也辜负了陛下的一往深情，想着想着，一时有些愣神了。

帝君看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就把凤九又拉近了一些。凤九正沉浸在回忆中，没有发觉，也没有反抗。

“可是那又怎么样，帝君他明明他什么都记得，却装作全都忘记了的样子，害得自己那么伤心，再说了陛下是陛下，尽管他也是帝君，可又有所不同，凤九啊凤九，你怎么这么轻易地就被帝君带偏了呢，凤九啊凤九，你可要争点气才行！”凤九晃了晃小脑袋，默默为自己打气，当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快与帝君贴上了，急忙想要后撤，拉开一点距离，但是凤九被帝君抓住了手，想要挣扎，帝君牢牢地抓住他，又不至于把她弄疼，恰到好处，她丝毫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只能听帝君继续说。

“朕还记得，朕的九儿肩若削成，腰如约素，肤如凝脂，手如柔荑，躺在朕的身下风情万种，婉转呻吟，无比销魂。”帝君故意挑了挑眉，继续说道。

“那不作数的，我借的是陈贵人的凡身，并不是我本人，那时你也说了，那是历劫，尘世情缘尘世尽，怎么能混为一谈呢？你不许再胡说啦。”没想到帝君竟然把床第之间的事也拿出来说，他怎么说得出口？因为怕他再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虎狼之词，凤九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愤怒地说道。心里想着：帝君，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无耻？

“女君这么说，是在暗示什么吗？女君说得没错，我还可以更无耻一些，是否那样，女君就可以多回忆起一些什么。”帝君的笑意更加明显，手一拉一拽，把凤九整个就环进了怀中。

“帝君，你放开我。”凤九有些怒了，这人怎么回事，故意挑起自己的回忆也就算了，怎么说着说着还动上手了。

“不放，以后永远都不放开。”说着还轻吻了一下凤九的额间花。

凤九的小脸“蹭”就红了，心跳也有些乱了，她强压下纷乱的心情，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说道：“东华帝君，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真得是撞邪了吗？”

“当然知道，要说撞邪，不如说中毒来得更为合适。”帝君故意一本正经地说道。

“中毒，帝君你中毒了？”凤九倏然睁大了眼睛，担心地问道。

“看来九儿还是那般关心我？”帝君挑了挑眉，说道。

“帝君少来，我只不过是为四海八荒担心罢了，帝君到底中了什么毒？”凤九继续问道。

“我中的毒名叫‘相思’，只有你能解，九儿，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所以你不能离开我。”帝君深情地眼望着她，似乎能把凤九吸进去。

“帝君，你说什么呢，戏耍我有意思吗？你可知道，你大我多少，我父君还没出生的时候，你就已经是这般模样，数十万年，多少个沧海桑田，多少个生灵归于尘土，我都不曾见过，我也不曾见过帝君双手染血，杀红了眼的模样，你根本不是我思慕的那个人，你曾说过，和我在太辰宫逗趣的那个人不是你，和我在凡间厮守的人也不是你，你不仅是定律法掌生死的天地共主，还是没有七情六欲，不知红尘为何物，无论我做什么，都如眼前儿戏一般的东华紫府少阳君！所以帝君，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得好！”凤九一口气把帝君当初说的话还给了他，趁他晃神的瞬间，挣脱开来，站立一旁。

帝君震惊了，原来自己对凤九的伤害这么深，自己当初是怎样说出这样一番狠心的话的。当时只想保护她，让她对自己死心，完全没考虑将来会怎么样，该怎么办，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后果只能自己担了。不过小狐狸，我是不会放弃的，你受的苦，受的罪，我会补偿你，小狐狸，给我个机会，以后，我再也不会犯错，再也不会伤害你了，好不好。可是如果你想要和我撇清关系，那可不能如你的意，是万万不行的。

“小狐狸，对不起”，想到这里，帝君又猛然上前，把凤九紧紧抱在怀中。

凤九刚想挣扎，帝君就说：“九儿，别动，让我抱抱你。”

一句话把凤九搞得有些懵，身体也有些僵硬地不动了。心想：帝君这是要干嘛？怎么和以前不一样啊，总是喜欢动手动脚，占人便宜。

“小狐狸，对不起，让你伤心了，都是我的错。”

“九儿，对不起，是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原谅我，我爱你！

“小狐狸，原谅我，我爱你，只要你原谅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帝君用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一遍遍在凤九耳边诉说着，希望可以打动凤九。

听到自己曾经苦苦追求的对象，现在竟然放低姿态，一遍一遍和自己表白，说没有一点感觉，完全不动容，是假的，可是要自己放下一切，去接受他，凤九却是做不到了，她告诉自己，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小狐狸了，自己长大了，要为自己争气，为青丘争气，不要别人说什么就听什么，不是帝君招招手，自己就立马跑上前，不是说帝君给了自己一点甜头，自己就可以毫无顾忌往前冲了。

“如果是以前帝君对我讲这番话，那凤九做梦都会笑醒的，可是如今，太迟了。就如已经熄灭的火焰，不可能重新点燃，泼出去的水，永远也收不回一样，我们回不了头了。既然帝君说做什么都可以，那凤九请求帝君以后离凤九远一点，不要再打扰凤九，凤九只想安安静静过完自己的生活，还请帝君成全。”凤九化作小狐狸，钻出了帝君的怀抱，在不远处又恢复人形站定。

“九儿，你就这般恨我吗？”帝君失神地望着她，颤声说道。

“帝君说笑了，凤九怎么会恨帝君，既然放下，那就无恨也无怨，凤九以后会在青丘日日为帝君焚香祝祷，祝愿帝君为四海八荒保重自己，一定要身体康健，岁岁平安。”凤九疏离又淡漠地说道。

“九儿·····”看帝君还想上前说什么，凤九后退一步说道：“多说无益，帝君还是请回吧。”凤九下了逐客令，开始撵人。虽然这是帝君的地盘，但是自己目前还在这里住，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待久了总是不好，传出去是会让人浮想联翩的。既然话都说清楚了，还是让他早点走吧。凤九如是想着。

“好吧，九儿，时辰不早了，你休息吧。”帝君看小狐狸这会儿强得厉害，不想过分逼迫她，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就收拾起失落彷徨的心情离开了。

看着他一步步走远，凤九觉得有点虚脱了，忍不住抱膝坐在了地上，不知道为什么，帝君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孤单，可是又转念一想，怎么可能呢，明明刚刚还那么难缠，和他说话，就像是打了一场大硬仗，还真是心累！算了，不想这件事了，凤九又晃了晃小脑袋，想着，反正自己要回青丘了，从明天开始又是新的一天，自己要活力满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