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之死宝玉心痛
对于秦可卿之死,“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纳罕,就是诧异的意思,诧异可以理解,为什么会疑心呢?这个我们在前回提到过关于秦可卿与贾珍的奸情,还有焦大酒后吐真言的“爬灰的爬灰”,宁府上下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不过秦可卿素来也是很受府内上下人的认可和爱戴,“那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他平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一个菩萨般的人物,就这样莫名死了。
宝玉对于秦可卿的死有什么反应呢?“从梦中听见说秦氏死了,连忙翻身爬起来,只觉心中似戮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声,直奔出一口血来”,按理说宝玉和秦可卿在现实中的交集并不多,梦里虽然有合体,但也是宝玉的一厢情愿,现实中的秦可卿并未参加。
亦或者是宝玉对于现实中的秦可卿的为人很是认可,忽的听闻她死了的消息,也是为宁府失去这么一位能干的管家而心痛。这个假设来自甲戌侧批,我对此不置可否,宝玉还是偏感性多一点,管不管家的我觉得他并不care,秦可卿之死,我觉得对于宝玉,应该是一种和自己梦中情人在现实中分别的离别之痛,是他对秦可卿这位带他梦中云雨情的女性死去的难舍之情。所以他不听贾母的劝阻,一定要当晚就去宁府看看。
借着宝玉的光,我们看到了宁国府在秦可卿死后当晚的景象,“府门洞开,两边灯笼照如白昼,乱烘烘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大家之气派,也不管白天黑夜,哭就完了。宝玉也急忙下了车去灵前痛苦一番,哭完也不是啥事不干,必是要和府内当家见一见的,谁知尤氏“正犯了胃疼旧疾,睡在床上”,尤氏这病得真是时候,有的说是因为秦可卿和贾珍偷情,尤氏虽心知肚明却无可奈何,此刻秦可卿死了,她怎会去为了她丈夫情人的丧事而前后张罗呢?于是便说老胃病犯了,下不了床。
还有一种说法便是作者之精心安排了,倘若尤氏此时管家得当,又怎会有王熙凤协理宁国府的精彩环节呢?再说了尤氏本来也是懦弱无能的性格,此时忽然能力显现也说不太过去,所以不如就让她病着吧,重头戏给到其他人,比如下回要着重讲的王熙凤,和本回的主要人物贾珍。
可卿之死贾珍尽其所有
贾珍对于秦可卿之死的态度,如妻如女亦如母,“哭的泪人一般”,对秦可卿的评价,也是“合家大小,远亲近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问及如何料理时,又说“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句句戳心,令人动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挚爱发妻去世了呢。
大家族的丧事必定是仪式感满满的,具体如何个仪式法,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移步原著看看这里的描述。
贾珍的话题还没有结束,既然要尽他所有的料理,那么最重要的秦可卿的棺木必定是要选上好的,贾珍看了几幅杉木板都不很满意,正巧这时薛蟠出现了,一同来的还有他的好消息,“我们木店里有一副板,叫做什么樯木,出在潢海铁网山上,作了棺材,万年不坏。这还是当年先父带来,原系义忠亲王老千岁要的,因他坏了事,就不曾拿去”。薛蟠店里的樯木棺木原是给义忠亲王老千岁准备的,但是因为朝廷内部变幻莫测,这个义忠亲王老千岁大概成了权利的工具,不再是贾家薛家可以攀的高枝,便也不再受到两家人的重视了。
既然曾是给那么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士准备的棺木,材质毕竟是极好的,贾珍虽没有看,但想想也知道肯定不差,“喜之不尽,即命人抬来”,抬来一看还真不得了,“只见帮底皆厚八寸,纹若槟榔,味若檀麝,以手扣之,玎珰如金玉。大家都奇异称赏”。这么好的一块棺木,恐怕价格也不低吧,薛蟠介绍说“拿一千两银子来,只怕也没处买去。什么价不价,赏他们几两工钱就是了”,薛蟠毕竟是富家公子哥,也没啥为了家族挣钱的想法,话说回来,这样一块之前为达官显贵准备的棺木,也不是一般人能用上的,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做事一贯严谨认真的贾政略有担心,提醒贾珍“此物恐非常人可享者,殓以上等杉木也就是了”,一般人其实也应该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是贾珍的儿媳妇,用上等杉木已经做得很可以了。但秦可卿不是一般人啊,明里是府内上下敬重爱戴的奶奶,暗里还是贾珍怜爱的情人,“此时贾珍恨不能代秦氏之死,这话如何肯听”。
前面我们简单提过贾珍和秦可卿的天香楼偷情一事,作为秦可卿的贴身丫鬟,瑞珠和宝珠也都是心知肚明的。此时秦可卿死了,作为唯一的两个知情人,瑞珠和宝珠自然是会担心自己的处境的,瑞珠选择了“触柱而亡”,情形就像是《甄嬛传》里浣碧为允礼之死头撞棺木而亡类似,贾珍也是明白她有如此决定的原因,“合族中人也都称赞。贾珍遂以孙女之礼殓殡,一并停灵于会芳园中之登仙阁”,作为一个丫鬟能有如此下葬规格也是绝无仅有的,但是已逝之人,死后之事又怎样呢?可能瑞珠也不想草草了结自己的一生,但是没办法啊,知道的太多了,活也不可能好好的活,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另一个知情人宝珠则“甘心愿为义女,誓任摔丧驾灵之任”,“贾珍喜之不尽,即时传下,从此皆呼宝珠为小姐。那宝珠按未嫁女之丧,在灵前哀哀欲绝”。对于瑞珠和宝珠的付出,贾珍看在眼里,都给予了她们所谓至高无上的荣誉。这在外人看来,已是很仁义了。
贾珍买官龙禁尉
让贾珍劳心的事还有呢!秦可卿的灵幡经榜上要写她的丈夫的官位,奈何贾蓉就是一个小小黉门监,百度百科里解释黉门监是“明清时国子监的生员。也有的是恩荫或捐纳而得的”,说白了就是皇帝恩赐的一个小官或者是拿钱买的一个小官。这写在秦可卿的灵幡经榜上有点寒酸,于是贾珍又有事要忙了,既然能买个黉门监,自然也能买其他官位。
这日,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来了,“先备了祭礼遣人来,次后坐了大轿,打伞呜锣,亲来上祭”,看看这名字,戴权戴权,带着权的人,出门的派头也是大张旗鼓的。卖官的太监亲自来了,贾珍肯定是要珍惜这个机会,“趁便就说要与贾蓉捐个前程的话。戴权会意,因笑道:“想是为丧礼上风光些?”(果然懂贾珍心思,想必他亲自来也是有接这个活的意思吧)贾珍忙笑道:“老内相所见不差。”戴权道:“事倒凑巧,正有个美缺(怎么就这么巧,其实谁心里都明白)。如今三百员龙禁尉短了两员,昨日襄阳侯的兄弟老三(显得很熟的样子)来求我,现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暗示贾珍这个官大概这个价位),送到我家里。你知道,咱们都是老相与,不拘怎么样,看着他爷爷的分上,胡乱应了。还剩了一个缺,谁知永兴节度使冯胖子来求,要与他孩子捐,我就没工夫应他。既是咱们的孩子(称呼多亲近,其实都是利益关系)要捐,快写个履历来。”(暗示这个缺也是有人想要的,贾珍你若不赶紧送钱来,自然缺就不等你了)”。
贾蓉的履历是什么样子呢,“江南江宁府江宁县监生贾蓉,年二十岁。曾祖,原任京营节度使世袭一等神威将军贾代化;祖,乙卯科进士贾敬;父,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不过是罗列一下家庭背景罢了,戴权这边也办事利索,吩咐小厮(太监戴权也是有下人的,而且此事让个下人去办就可以了,难怪脂批上说“奇谈,画尽阉官口吻。”)“回来送与户部堂官老赵(户部堂官,相当于国务院人事部部长;称呼老赵,显得他在宫里可以上下通吃),说我拜上他,起一张五品龙禁尉(简简单单一个五品职位到手)的票,再给个执照,就把那履历填上,明儿我来兑银子(暗示贾珍还要给银子呢,银子!)送去”。
“小厮答应了,戴权也就告辞了(干脆利落)。贾珍十分款留不住,只得送出府门。临上轿,贾珍因问:“银子还是我到部兑,还是一并送入老内相府中?”戴权道:“若到部里,你又吃亏了(谁吃亏还不知道呢)。不如平准一千二百银子送到我家里就完了。””,一个五品官,一千二百银子,戴权不亏是将人情世故运用的游刃有余的太监,既有钱拿,还卖了贾珍个不小的面子。曹雪芹以此来讽刺清朝买官卖官现象严重,以及当朝太监势力的气焰嚣张。本回(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