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6】亲子阅读儿童文学系列之《永远讲不完的故事》(下)

我是昭君,我想记录我生活工作的点点滴滴,今天是我每日一篇文章的第1016天。


今天继续分享下德国“幻想国王”米切尔·恩德的代表作《永远讲不完的故事》。

男孩巴斯蒂安在权力和愿望当中迷失,逐渐失去记忆,直至忘记自己姓名的故事线索。据说,日本动画大师宫崎骏的名作《千与千寻》就是受到了这部作品的启发,男主角白龙,这个角色就是从吉龙演化而来,而千寻被剥夺姓名,丢失身份的桥段,也是在向《永远讲不完的故事》致敬。

相比《千与千寻》,《永远讲不完的故事》具有更为宏大的视野和更加绚烂恢弘的世界观设定。全书笼罩着希腊神话和荷马史诗的光晕,这部作品就和藏在书页里的幻想帝国一样,绚丽多彩,变幻莫测。

以小读者巴斯蒂安进入幻想帝国为分水岭。全书可以被清晰的分成两个部分。在前半部里,巴斯蒂安翻开书页得知了幻想帝国的故事,帝国陷入危机,阿特雷耀临危受命,踏上追寻之旅,试图以一己之力,迫解危机,拯救帝国。

这段故事令人联想起著名的希腊神话阿耳戈英雄寻找金羊毛的故事。传说王子伊阿宋为了夺回王位,带领50位英雄乘坐战船阿耳戈号,去寻找宝贵的金羊毛。他们一路历经千难万险,最后在希腊众神的庇佑和公主美狄亚的帮助下,完成了驯服喷火公牛,播种龙牙,打败龙牙战士等一系列考验,成功夺得金羊毛返航。

追寻,危机,神明助攻,险象环生,斗智斗勇。这一系列元素都可以在《永远讲不完的故事》的前半部分找到。我们甚至可以说,《永远讲不完的故事》很像是金羊毛故事的翻版。它在情节曲折,悬念丛生的希腊神话框架里,填充了作家自己创造的人物和细节,赋予了故事新的生命。

实际上,我们在很多的文学和影视作品之中,都能看到希腊神话的影子。加拿大批评家诺斯洛普·弗莱曾经提出,文学起源于神话,神话中包蕴着后代文学发展的一切形式和主题。

因此,他把神话称为文学的原型,我们也可以将“金羊毛”看作《永远讲不完的故事》前半部分的原型。虽然历经几千年,但故事的内核没有改变。它歌颂勇气,歌颂智慧,歌颂信念,把人生隐喻为一场充满艰险和陷阱的旅程。在这场路途中,最后能够凯旋而归的,总是那些坚定而无畏的勇士。

《永远讲不完的故事》进行到后半部,风格却发生了显著的转变。它从希腊神话式的明朗绚丽,变得沉郁、苍劲。在这部分中,一直在书外旁观的阿特雷耀,传奇故事的小读者巴斯蒂安进入了书中,成为了天选的救世英雄。他以愿望重建崩坏的幻想帝国,却在愿望中越走越远,迷失了自我。

他忘记了过去,忘记了自己是谁,妄图登上幻想帝国的王座,并且引发了一场惨烈的大战,巴斯蒂安输掉了战争,也输掉了回家的可能。他在广袤无垠的幻想帝国中游荡。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寻找着回到现实世界的唯一机会。

如果说前半部分的主题是“追寻”,那么后半部分的主题就是“回归”。巴斯蒂安从迷失到回归的经历,让人不能不想起古希腊诗人荷马笔下,迷失在海上的英雄俄底修斯,俄底修斯是荷马史诗《奥德赛》的主角,他是一手策划了特洛伊木马计的希腊英雄,却在凯旋返乡之时,受到了海神的诅咒,陷入了一场长达十年的漂流。历经了无数艰难险阻,九死一生,终于回到祖国,手刃仇敌,与妻子团圆。

在《奥德赛》里,俄底修斯百折不挠,一心只想着回归故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漫漫漂泊中,他丢失了自己的身份,对于一位古希腊的国王来说,他的身份和社会属性是与他的城邦联系在一起的,如果不能“回归”,他便不能变回他自己,也就失去了身份赋予他的权力,荣耀和传奇。

而在《永远讲不完的故事》里,阿斯蒂安和俄底修斯的情况却恰恰相反。现实中的巴斯蒂安貌不惊人,学习垫底,家世凄凉,一无是处。可是,当他进入了幻想帝国之后,一切就变得不同了,他的外貌变成了自己心目中穿披风、配利剑,相貌堂堂的小英雄。他的身份也从干啥啥不行的小透明变成了幻想帝国的主宰者,位高权重,可以让一切根据他的心愿随心所欲的变化。

他甚至不用拔出利剑,只用言语就可以让世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在银城阿玛干,巴斯蒂安第一次意识到他的言语能变成现实,甚至改写历史。

他说了一个图书馆的故事,在他的叙述里,这座图书馆就在阿玛干,里面保存着巴斯蒂安创作的全部故事。图书馆真的出现了,不止如此,阿玛干的居民个个信誓旦旦,说这座图书馆自古就屹立在这里。他们从未敢进入,巴斯蒂安率领一干人等走进图书馆,真的看到了四面书墙上满满的著作和刻在大厅地砖上的文字“巴斯蒂安全集”。

巴斯蒂安发现自己语言的力量之后,更沉溺于幻想帝国里的救世主身份。他的朋友阿特雷耀好心提醒他,他运用心愿催动的奇迹越多,他关于现实世界,关于过去的记忆就越少。他回归自己世界的希望就越渺茫,巴斯蒂安不但没有因此警醒,反而疏远了阿特雷耀,也由此为一场血流成河的战争埋下了伏笔。致使巴斯蒂安失去了全部的记忆,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有的小朋友问了,为什么巴斯蒂的心愿会消耗他的记忆呢?为什么他只有拥有记忆才能回到现实呢?

在《永远讲不完的故事》里,最初鼓励巴斯蒂安运用愿望,创造幻想世界的是幻想帝国的女王。她告诉巴斯蒂安,幻想帝国将从你的愿望里重新产生,你想多少就多少。你的愿望越多,幻想帝国就越富足,越是丰富多彩。

可是随着巴斯蒂安不断地使用愿望,他的愿望不受节制,进而转化成了一种唯我独尊的权力。无限的权力让他开始膨胀,眼里只能看见自己被权力打扮得光彩照人的样子,却不愿意面对真实的自己,也遗失了自己善良正义的初心。他忘记了自己来到幻想帝国的目的,忘记了在真实的世界里,他仍要去扮演那个平凡的,一事无成的孩子,权力抹去了他的过去,抹去了现实,也抹去了他的名字。

还记得《千与千寻》的男主角白龙如何告诫千寻吗,一定要把本名藏起来。如果失去了名字,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名字意味着一个人的身份,也意味着所有与这个身份建立起来的关联,人来到世界上本来都没有名字,家人赋予我们名字,名字让我们在芸芸众生中变得独特。

从此以后,只要报出名字,大家就知道“我”是谁,而我们与他人的关系也建立在这个基础上。失去了名字就等于失去了身份,失去了与他人的关联,更失去了让“我”成为“我”的过去,以及“我”生命的全部历史。名字代表着归属,记忆是未来的基石,没有名字的人却像是一个空心娃娃,没了记忆,心里也不再产生愿望。

所以,没有了愿望的巴斯蒂安失去了法术和权力,也失去了回家的路。巴斯蒂安被愿望剥夺了名字,也就被抹去了存在。他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漫无目的地到达了一个叫废帝之城的地方。

这个篇章可以说是一个神来之笔。在这个诡异的地方,游荡着许多诡异的居民,他们收集破烂,无数次地重复着机械的动作,玩着一些毫无意义的拼字游戏,这些都是从现实世界来到幻想帝国的人。他们都曾是被前呼后拥的英雄,却也因为愿望无限膨胀。在权力之中迷失,他们妄图在幻想帝国称帝,结果却耗尽了愿望,失去了记忆,被抛入了虚无的深渊,再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找不到回家。

故事进行到了这里,已经不再是一个与现实无关的幻想世界传奇了。它带有强烈的哲学色彩,是对于人性,人类历史和权力发人深省的隐喻。但巴斯蒂安的漫游之旅并没有终结于此。作者又给他安排了雾海,变变屋,图像矿井等等一系列的奇遇。

这些奇遇设置得真是巧妙绝伦。如果换作其他作家,任何一个都可以发展出一部精彩的长篇小说了。不过作者恩德毫不吝啬地把它们都赠与了男孩巴斯蒂安,让巴斯蒂安在其中慢慢去寻找失落的自我,领悟自我和他人的关系,修补母亲早逝留下的心灵创伤,找到自己心底最牵挂的亲情。

故事的最后,巴斯蒂安在挂在脖子上的奥琳里,找到了回家的路,完成了回归之旅,而我们知道这场旅行不止是发生在幻想帝国的茫茫大地上,也发生在男孩巴斯蒂安细腻而敏感的心中。他一直寻找的不止是回家的路,也是回归自我的途径。

其实,《永远讲不完的故事》是一本特别适合孩子和大人共读的书,孩子在书里看到的是冒险传奇,大人看到的则是关于人类精神和历史的惊心动魄的寓言。所以啊,大小朋友一起打开这部神作,感受共读的乐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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