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清辉拂照,一件件拍品相继流出,有出自名家的琴棋书画,有一个个卖相非凡的刀枪剑棍,琳琅满目。
那红姨说得眉飞色舞,身姿妩媚,从头到脚有着一股直泻而下的风流。
回廊里,青青盼着青年问:“公子没有心仪的物件吗?”
林陵眼观八方,有些唏嘘道:“满座皆富贵,唯我独清贫。”
青青微微一愣,“公子……”
林陵看着佳人,无奈摇头道:“实不相瞒,姑娘若要陪侍钱,小生恐怕得被轰出门去。”
“……”青青沉默片刻,又问,“公子为何那般泰然?”
林陵微微一笑,“君子坦荡荡,自然无惧袖里清风。”
“扑哧!”青青突然嫣笑,笑得花枝乱颤,“合着公子来楼外楼白嫖的?”
林陵转首望向舞台,眉目间罕见显露一抹尬色,“姑娘且看拍卖吧。”
青青眉眼盈盈,望着青年的侧脸,微红着脸喃喃道:“公子哪怕家贫若洗,青青……情愿伴同公子的……”
……
灯火熠熠,一转眼,那珍宝拍卖已至末尾的压轴拍品。
一个时辰的主持,红姨眉目间的兴奋仍旧不减,春风满面道:“各位客官,众所期待的压轴拍品,此刻就在眼前!”
红姨掀开玉盘上的红布,露出一盏雕刻古老花纹的玉色酒杯。那酒杯乍一观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再细观又宝物自晦、朴实无华,显然非同寻常。
“咦!”一直未出声的三楼回廊上,忽然传来一个个惊讶声。
红姨笑吟吟道:“此宝乃一匿名卖家所售,名曰‘含光’,经咱们的鉴宝师鉴定,虽然只为一个酒杯,但光其审美价值,已值黄金百两!各位客官,该宝底价两百两黄金,每次加价不得少于黄金十两!”
“一个酒杯而已,竟值两百两黄金?”周围一片哗然,“楼外楼莫非想钱想疯了!那酒杯虽然卖相不错,可除了盛酒又有何用?”
“黄金五百两!”三楼回廊上,一名月袍青年握着一把玉扇,出现在众人视野里,语气淡淡,“此物本世子相中了。”
“嘶……崇明世子竟然出价了!”一楼以及二楼的看台上,那些个公子、少爷们面露惊色,窃窃私语道,“崇明世子乃皇庭贵胄,向来眼高于顶,不屑参与拍卖,那酒杯究竟为何物?竟让世子大人悖了素日风格!”
“黄金一千两!”三楼东向的回廊里,又出来一名黑袍青年,负手轻笑道,“念修兄,好久不见!那‘含光’周某同样相中,权请念修兄高抬贵手!”
“嘶……那,那竟是紫云世子!”四周又是一片哗然,“楼外楼今日怎的?竟然汇聚了两名世子!而且一同相中那盏酒杯,嘿嘿……待会可有好戏看呢!”
周念修站在南向,望着那黑袍青年有些讶然道:“霆兄今日竟在?可惜那‘含光’本世子着实喜欢,实在不忍让步!”
“红姨,黄金两千两!”周念修扫视一眼台上,面色略显冷淡。
周霆微微抱拳,冁然而笑,“念修兄,既然咱们皆仪拍品,那就按拍卖场的规矩来吧!价高者得!红姨,黄金三千两!”
说完周霆回首轻瞥一眼,嗓音森冷道:“废物!‘含光’现世楼外楼,竟然没人向本世子禀报!”
一名穿着凶禽猛兽刺绣官服的中年男人,闻言浑身一颤,急忙战战兢兢道:“禀世子,楼外楼规矩,拍卖前任何人不得窥觑拍品,小人事先同样不知……请世子恕罪!”
“世子,无知者无罪,寻常人哪晓得‘含光’的厉害!当下应是拍得‘含光’要紧。”樊云飞站在一侧,替官服男人求情一句。
周霆冷哼一声,回望那月袍青年。
“如此甚好!”周念修含笑颌首,又道,“红姨,黄金四千两!”
台上红姨早就膛目结舌,哪曾想到一盏小小的酒杯,竟能拍出天价来。
一楼回廊里,青青望着两位世子一来一回喊价,怔怔出神道:“公子,那酒杯是何宝物?竟让两位世子胶着不下!”
“那可不是酒杯,而是曾经举世闻名的‘含光’!”林陵望着玉盘,眼眸微微闪烁着。
青青瞧向青年,面露惑色。
林陵徐徐又道:“含光者,君子剑也。无色无形,锋芒含而不露。”
“依公子之意,那竟是一柄剑?”青青望一眼盘中酒杯,眸光有些难以置信。
林陵微微颔首,“传闻圣人有三剑,一曰含光,二曰承影,三曰宵练。含光之剑,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其所触也,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是为非杀之剑。”
青青懵懵懂懂,若有所思。
林陵惋而叹道:“可惜小生没钱,否则必要争上一争。”
“公子切莫烦恼,得之则幸,失之有命,说不定,那‘含光’最终会落到公子手里呢!”青青颦颦含笑。
林陵轻笑道:“有姑娘一句吉言,看来那‘含光’非小生莫属了。”
青青含羞,“公子……”
三楼回廊上,两位世子价格喊得极凶,没一会工夫,‘含光’的价格竟然急剧攀升至黄金万两。
周霆脸上的笑容敛去,望着当面那月袍青年道:“念修兄可有更高价?”
周念修又要喊价,一侧的跨刀侍卫急忙上前,低声道:“世子大人,已至一万两黄金了,再加价,咱们可没有那么多钱……”
“无妨,回头向父王大人说就是!那‘含光’百年难寻,可不容有失!”周念修面色淡然,可细细一寻思,又回望一眼椅座上,闭目养神的一位白袍青年,含笑问道,“凡一兄乃剑道天骄,得见‘含光’怎的一直沉默?”
白袍青年睁眼,微微一吐息,如龙出海,“念修兄不必执着,‘含光’乃仁者之剑,非谦谦君子不可执,非淡然物外不可用。世间除去那寥寥几人,得之与杯盏无异,就算让给紫云世子又有何妨?”
周念修又望一眼‘含光’,神色稍稍惋惜道:“霆兄出价如此阔绰,念修心悦诚服,就不再竞价了。”
周霆脸上未有喜色,稍稍执礼道:“多谢念修兄谦让,那‘含光’周某就收下了。”
红姨看在眼里,当即喊道:“可有人再要出价?”
“黄金一万两一次,黄金一万两两次,黄金一万两……三次!”红姨喜上眉梢,“恭喜世子大人,现在‘含光’归属您了!”
场面稍稍寂静一会,那楼外楼内,突然响彻一股震耳欲聋的掌声以及喝彩。
周霆脸上挤出一些笑意,微微颌首致意,说两句客套话,一回头,目光刹那间变冷,森然责令道:“查!寄卖‘含光’的是何人!”
“诺。”官服男人恭敬回应。
周霆微微皱眉,沉吟两秒又道:“切记莫要打草惊蛇,如若被发现,无论对方是何身份,全要恭恭敬敬的,一切待查清再说。”
官服男人行礼,“小人明白!”
……
黑漆漆的云端上,一弯浅浅月牙愈发显得灿烂。
那红姨站在台上,笑意盈盈道:“天色即将破晓,咱们不多絮叨,直接进入第二个环节——奴隶拍卖!客官们请看!”
红姨拍拍柔荑,即刻上来两名小厮,拽开那张一直搁置台上的黑色幕布。
溘然间,林陵周围的空气变冷了些,青青打个寒颤望去,原来那张幕布背后,竟然裹盖着十个大小相同的铁笼,里面关着的全是些始髫年华的小女孩。
那些个小女孩模样各异,与寻常人截然不同,有长着猫耳朵与猫尾巴的异域猫娘,有人首蛇身的美艳蛇人,有嗓音清柔、生着一条鱼尾巴的鲛人……
楼外楼内,气氛转眼间变得火热,一个个衣冠楚楚的少爷们双目放光,朝向台上指指点点,全然没了富家公子的翩翩风度。
“兄台你看,那个猫娘的眼神可真野,倘若买回去好生调教,嘿嘿……”
“兄台此言差矣,猫娘皮糙肉厚了些,怎有那肌肤水嫩的鲛人可人?”
“兄台,依小生之见,买蛇人最为划算!那小嘴,嘿嘿,保管让你欲仙欲死!”
“兄台……”
来自天涯海角的小女孩们,蜷缩在铁笼角落里,怯生生望着周围陌生的人类,瑟瑟发颤。
“阿爹!阿娘!你们在哪?陌陌好害怕……”一个肤色幽蓝的小姑娘,小脸死死埋入胳膊里,试图阻挡那些人类贪婪的目光。
“咦?怎的有个人类女孩?”一名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哥眼尖,指着最里面的铁笼道。
青青闻见声音,微微踮脚望向那个铁笼,只见一个眼神空洞的小女孩坐在角落,浑身上下毫无生气可言。
“公子……”青青瞧向青年微微呢喃。
林陵同样在望着那个铁笼,沉默一会,扭头瞧向青裳佳人,洒然一笑,“请姑娘稍等片刻,小生去去就来。”
台上红姨眉飞色舞,正在讲解一个个女奴的来历,突然望见一个紫衣青年踏步而来,不禁疑惑道:“公子,女奴只有十个,公子如若相中,得竞价拍卖才行。”
林陵微微摇头,指着最里面的那个铁笼道:“那里的人,体内有小生妹妹的一缕魂魄,小生要带那个魂魄离开。
红姨顺着青年指示,望一眼铁笼关着的小女孩,笑吟吟道:“公子说笑了,人若离了魂魄岂能存活?况且楼外楼向来只认金银,可不识亲戚朋友,否则人人如公子一般,那咱家的生意岂非寸步难行?”
“小生寻妹妹魂魄回家,尽人事,顺天命,乃世间常理,且望红姨莫要阻拦的好!”林陵语气淡淡。
红姨面色微变,“公子莫非要闹事?”
“红姨莫怕,那小子若敢滋事,本公子一枪挑了了事!”樊云飞趴在二楼看台的护栏上,睇眄一眼底下那青年,轻蔑的眼眸里暗含阴翳。
“怎的?竟然有人在姚某的地盘上闹事?”那名官服男人同样出现在二楼看台上,微微一示意,楼阁外刹时传来一阵铿锵声。
一个个装备精良的玄甲兵士冲入楼内,将那青年团团包围,锵的一声!刀刃齐齐出鞘,那抹若镜刀身将青年面颊映得雪亮。
四周的姑娘以及看客们,溘然吓得一哆嗦,纷纷俯首恭敬道:“城主大人!”
三楼南向看台上,周念修站出来笑吟吟道:“呵!姚城主好大的威风!一言不合竟调用兵士,谁给你的胆子!”
“我林兄只说寻回小妹魂魄,在情在理,姚城主翻脸就要杀人?而今东牟城已然没了王法吗!”周念修微微眯眼。
官服男人咬咬牙,直言不讳道:“世子大人,今日那小子公然在楼外楼闹事,姚某若不惩处,它日如何立威?又如何保护城中平民百姓!”
“姚明高!你放肆!”周念修目光冰寒。
“念修兄!”周霆把玩一盏温玉酒杯,淡淡道,“人家东牟城内务,咱们外来人,可莫要替人决断啊!”
周念修顾视一圈,沉默两秒道:“林兄,你且回去,那女孩本世子给你买下来!”
林陵瞧一眼局势,微微颔首。
周霆突然发笑,“念修兄要参与拍卖?”
那姚姓城主望一眼黑袍青年的面色,当即心领神会道:“本次拍卖,所有女奴底价黄金万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两黄金!”
周念修怒极而笑,“你等诚心要与本世子作对?”
“念修兄言重了,只是最近流出一则传闻,说念修兄已经知晓那传国帝印的下落……”周霆望着月袍青年,轻轻一笑,“不知念修兄……可否告知周某一二呢?”
周念修目光微微一凝,“你竟敢威胁与我!”
锵的一声!十余名伴侍的侍卫齐齐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