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爱情是慢性毒药,饮了之后,随着血液,游遍全身,浸润百骸。时不时发作一下,令你百般难耐,无处可解。日积月累之后,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若两人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毒药便如蜜饯,毫无畏惧可言。
但若分隔两处,相守不能如愿的话,毒药便能穿肠……
记得你曾说过,天水氤氲的江南是最美的,记得你还说过,要带我一起走遍江南所有的烟雨小巷……
而如今,又是一年芳菲季,你离开五年了,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在所有的爱情里,青梅竹马情大概是最细腻,最温柔的了。两个人一起玩耍,一起长大,所有的第一次都一起分享,一起体验。最是熟悉,最知心意。对方的一个小动作,一处小挑眉,你都心有灵犀,情意相通。
我和他便是最典型的青梅竹马。两家是邻居,爸爸是好哥们儿,妈妈也迅速发展成亲密无间的好闺蜜。我俩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定了娃娃亲。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还穿着开裆裤的时候,他就知道拉着我的小手,带我去探索新世界。那时,脚步踉踉跄跄,跟不上他的节奏,所以,他总是要回过头来看看我,生怕我摔着或碰着。听叔叔阿姨说,那时,他老是皱着眉头,抿着小嘴,活像一个小老头。
同龄的小孩来找他玩,他一般都会拒绝,一本正经地说,要照顾小妹妹。这时,小伙伴们总会嘲笑他,杨林又要照顾他的小媳妇了,哈哈哈。而他,红着一张脸,恼羞成怒地瞪着小伙伴远去的背影。我则是一脸懵懂地望着他,换来的是他一脸的无奈。
上小学的时候,我俩总在一个班。他数学好,是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而我的数学,差得连老师都对我刮目三分。知道我们是邻居,老师便把辅导我数学这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那时,在回家的路上,时常发生这样的情景;我低着头走在前面,一脸沮丧,他手里拿着我满是红叉叉的试卷跟在后面,一声不吭。
在辅导我功课这方面,连耐心十足的母亲都坚持不下去了,还会一脸无奈地问爸爸:是不是当时抱错了呀。怎么这么笨呢?面对我泫然欲泣的小脸,他总会安慰我:没有抱错,阿姨在开玩笑呢。然后一遍又一遍地纠正我的错误,知道我彻底弄明白为止。
就这样,在他的辅导下,我“跌跌撞撞”地跟着他的脚步,度过了初中和高中。在这期间,每当我学到崩溃,想要放弃和他一个学校时,他总会板着一张脸,好几天不理我,比我在一道题目上“摔好几次跟头”还要严重。我是最受不了他的冷暴力的,便会主动和好,发誓一定会努力,一起上最好的学校。听到这话,他的心情才会“阴”转“晴”。
高考一结束,我们便在一起了。没有鲜花,没有情歌,也没有很长情地告白,一切似乎是那么得自然。记得我当时答应他之后,他长舒了一口气,说:“知道吗,这几年我一直提心吊胆,生怕你哪天脑子开了窍,喜欢上别人了,那我岂不是要亏大发了!恩,幸好你在这方面比较迟钝。”当然,这么欠揍的话,换来了我的一顿毒打。
录取通知书下来了,虽不在一所学校,但仍在一座城市。一切仿佛都是那么顺利,那么完美。照着剧情发展,两人应当是在大学里谈场甜甜蜜蜜的恋爱,偶有小吵小闹,但都无伤大雅。毕业后,谈婚论嫁,然后细水长流,相伴到老。
生命里有很多定数,在未曾预料的时候,就已摆好了局。
也许是老天嫉妒了,噩耗来得那么猝不及防,让我措手不及。从发现病情到离开,一年半的时间,我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暗了……
放疗和化疗期间很痛苦,他被折磨得形销骨立,但他一直很坚强,很勇敢。平时不爱笑的一个人,那段时间似乎要把一生的笑容都留下。
我决定休学,想好好陪着他。他知道后,发了好大的火,坚决不同意。我只能在空余时间来陪他,每次见面,都似诛心,聊着聊着,眼泪就不由自主地往下掉。他总是安慰我说,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后来,他拒绝我的探访,理由是:我现在一点都不帅,你以后嫌弃我怎么办啊。可是我知道,他是因为治疗,瘦脱了像,怕我看了之后伤心难过。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就如钟面上的指针,一面转,一面看着时间匆匆离去,却无能为力。
死神是最无情的,他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放慢自己的脚步。这一天还是来了。
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时间似乎静止了。直到妈妈推着我,让我进去,才缓过神来。站起来的那一刻,我仿佛不会走路了,不知道怎么迈开脚步,最后还是妈妈扶我进去的。
我一直看着他,很用力地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是没有以前帅了呢。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着急地直掉眼泪。
“傻妞,别哭。对不起啊,说好了要一起走遍江南的烟雨小巷的。哎,要让你失望了。”
“以后啊,不能这么任性了,多抽点时间陪陪叔叔阿姨。我走了之后,如果有时间,帮我也多陪陪我爸妈吧。”
“对了,以后啊,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个比我对你还要好的。不要只看脸,知道了吗?”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要开开心心的。不然,在那边,我也会不开心的。”
你们听到过全世界都崩溃的声音吗,你们有感受过左心房慢慢停止跳动吗,从他离开的那一天开始,天涯从此寂寞······
余下的岁月里,我过得很充实。努力完成学业,在家乡找了一份工作,没有搬出去独居,一直陪着爸爸妈妈和叔叔阿姨。一有空闲时间,就到处走走。到每个地方,我都会拍照,告诉家里人,我很好。哦,对了,我快要走遍整个江南了。我一直记得,要开开心心的,不然,你在那边也会不开心的······
可是,为什么所有的风景都变成黑白的了呢?为什么走在拥挤热闹的大街上,我还是觉得孤独空荡呢?为什么我会觉得微笑是件很难的事了呢?为什么······
也许,就如别人所说,好像是之前喜欢一个人太久了,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完了,没有信心去喜欢另一个人了。失去喜欢人的能力前,我已经彻底体验过喜欢人的感觉,好像失明前,看过极光,彩虹和海洋。
可是,生活仍要继续啊。面对这几年异常苍老的亲人,我想,我不得不向生活妥协了。
望着眼前一堆的照片,扯出一抹苦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走上相亲的道路。妈妈和阿姨在一旁,无声地示威,无奈之下,随手抽出一张相片,“那,就这个吧。”
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只见妈妈和阿姨紧盯着照片,面露悲伤。下意识低头看去,真像,他的那双眼睛和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里面都装着星辰与大海。那一刻,我泪如雨下。
五年了,现在,我正在相亲,相亲的对象对我很好,我们相处得也很融洽。我想安定下来了,为了不让日益衰老的父母亲人伤心。也为了让你在那边不再为我操心。
对了,结婚对象就是那个眼睛很像你的男生。
世界很小,让我遇见你,上帝骗我,让我失去你。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爱的人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