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奔涌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昨晚在疲惫中睡去。忽然醒来时,天都没有亮,一切还静悄悄。这时,身体已经积攒了力气,只想要走到书桌前去写字。

今天是日更百天的日子。这个日子,像其他的任何一天一样,对谁都平淡,都普通。可是它于我而言,因写字而特殊,变得沉重又快乐。

因写字,每一天变得更加紧张。常常觉得时间不够用,一天至少有十四个小时在工作或通勤的路上。早上积蓄了一天的能量,到晚上进家门时已消耗殆尽。常常饿着肚子,却没有胃口,只想把自己扔到床上,就此睡过去,痛痛快快睡他个几天几夜。

可是,每天早上,还会在闹钟没醒的时候醒来,一个声音在心底里响起,亲,现在满血复活了,现在一切又都不一样了,现在可以去写字了。

在每一个早上,把自己交给文字,一任情绪在大河里奔涌,澎湃,激荡,左冲右突。而双手,就成了这大水的唯一出口,成了水库的闸门,成了瀑布的边缘,在这里,一切静静的水流有了喧嚣,有了嘶吼,有了歌声。

常常,在这个时候,窗外的第一声鸟鸣忽然响起,就好像一对好朋友,一个在河床里奔涌,一个在岸上欢唱,大家都在唱,来呀,这又是新的一天,现在是满满的能量,现在有无穷的力气,怕什么呢,让一切都来吧,让我来编织你们!

思绪驰骋,没有方向。有时甚至跳脱出来,变成一只撒欢的小狗。

就像昨晚。回家路上看到一只散步,不对,看到一只散心的小狗。白白的小身子,在花坛边左嗅一嗅,右看一看,然后又颠颠地一路跑过去。好生羡慕它欢快的样子。它那样,就好像稳稳的白色小马车,一起一伏。又像是刚刚学会走路,就急于探索,跑起来的孩子,着急地探索世界。

而那时,城市上空的钟表已经走过晚上十点,看着疲惫回家的每一个过客。在最后一丝力气耗尽之前,看到小白的样子,突然好生羡慕。要是也能像它那样,回到那无忧无虑的时候该有多好,要是像它那样,还有心劲去探索发现该多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忽然在自己头顶到地面的这段距离之间倒下。

这会儿,自己的内心和窗外的天一起亮起来。文字的喧嚣过后,人就会归于平静。情绪得以释放和宣泄,人又变成大湖,安静了。

常常发现,思想经过一夜的涤荡,想要说的话,写的字,变得和前一晚不同。这时它自己会找出口,它会生发出自己的光亮,不再黯淡。好像那些散落的记忆和想法经过一夜的孕育,变得熠熠生辉起来,它们甚至自己排着队,想要组成一个项链。

可今天早上,忽然有点不知所措。似乎这水流太大,大到河床无法承载,大到河堤已经收拢不住。它要冲出去,闯出新的流向。又似乎这珠子太多,多到像满天的繁星,到处都闪亮,到处都在眨眼睛,已经不知道该顾及哪个,不知道组成的是项链,还是别的什么。

以前这时候,只一任河水奔突,手指在键盘上不停地敲,指引着水的流向。而现在,手指变得笨拙起来,不听使唤。

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那么笨,也有满肚子的蝴蝶飞不出来的时候。那心里的蝴蝶,就好像是光线幻化的一样,它不停地变幻着形状,如果你看到了,那你幸运,如果你没看到,那么对不起,它下一刻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它又变了。

就好像容金珍试图破解紫密。可是那个点,刚刚还在,可是过了时间,它突然就不见了,消失了,找不着了。

这时候,发现自己还不如一个满世界奔跑的孩子,他还能举着捕捉蝴蝶的网兜,在玩闹奔跑中,就捕上一只或两只蝴蝶。自己一直跟在那种若有若无,迅速变化,时隐时现的想法后面,可是好像什么都没捉到。今天早上完全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奔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停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捉住它。

终于明白了情到深处不能自已到底是个什么感受。

还在左冲右突。

刚刚醒来时,还在想,就和那个家伙说声嘿,你好呀。可是这会儿写字的时候没有看见那个家伙,只看到一双手在努力地敲击,想要跟上自己的思路。可是偏偏又跟不上,刚刚醒来时的满满的力气,只这一会儿的功夫,竟然要耗尽了。

可是还是不甘心。对呀,今天是第一百天。可是为什么百天会如此疲惫呢。

写字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它还和睡眠争夺能量,当然也常常偏心地一再向它倾斜。好像一天下来,如果不再写点什么文字,那么这一天都会黯然失色。面包,生活,哪一个都舍不得丢弃。

现在不在意究竟写了几个字。写字变成了生活的一种仪式。它赋予一天新的意义。它把平凡普通的一天点亮了,让人觉得这一天变得不同,借着这一点光亮能看到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发现自己醒着度过的每一个日子其实也很好。

学会了用文字给自己创造乐趣。不管是很丧的时候,还是很疲惫的时候,又或者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运转的时候,看到、听到自己的文字,都犹如暗夜看到微光,犹如葛朗台看到金子,立刻感到温暖。这是自己的文字,自己的光,它竟然能够照亮自己,能给自己带来温暖,能够给自己以力量,能让慌乱和盲目沉静。

直到现在,都不知道究竟想要说什么,又好像已经说了些什么,今天早上完全是一场自己和自己的战争,谁也没有赢,也没有谁输,大家都累了。

但是心里的那个声音还在响着,写出来,写出来就好了。

甚至觉得这些文字,这些想法就是自己的一部分。也许每个写字的人都会有一段时间的混乱,迷茫,疲惫,又不甘心。

在百天的时候,和自己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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