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似乎知道巴弟为什么在圈里称我为“节奏大师”了。 这些年他只知道我天南地北走了很多地方,在内蒙的马场上骑马摔断过腿,在重庆的火锅店砸老板娘的牌子,在武汉的长江大桥上体验过空无一人的黑夜,在烟台搭帐篷看海一看就是一个月,插科打诨跑去国外混吃混喝,然后被人遣送回来......
但所有这些加起来却比不上在北京的这一年寒冷。
这种冷,冷的刺骨,冷的心寒。
新的工作还没到两天我就败下阵来了。 临走前我拉着行李箱瑟瑟发抖的在狂风中等着司机来。
我总算承认说那句话了:北京,我输了。
海淀万泉河路六十八号的大马路上我不顾形象的直接坐在水泥台阶上任由肆意的风将我原本快要掉光的毛发吹成鬼样,街道上人少的可怜,昏暗的灯光忧郁沉闷的拉长了我脚底下那个孤单的影子。
不能用凄惨这个词来形容我现在的状况,因为我此时此刻是相当凄惨的,双腿岔开一百八十度双手搭在上面举着手机有条不紊的砰砰砰打游戏,样子随性自在丝毫看不出有任何失落感,倒像是被人遗弃的流浪儿无所畏惧,演戏这种事在陌生人面前演多了自己会以为自己本来就是这样,疼多了也就没感觉了……
那晚的风贼狂烈,一旁坐在四个圈黑色车里的男人在后视镜看到我的样子,怕我难堪晃荡了一会就留下一股汽车尾气呼啸而去,我捏了一把生酸味的鼻子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 天暗沉沉的,一颗星星也没有。 周围的车呼啸而过,灯光看起来暗淡的像快要损耗它生命的最后一口气一样。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开始觉得所有人都开始由敬佩变成同情。
......
十几分钟后微信上呼叫的滴滴师傅准时到了。 滴滴师傅倒也客气,出来将我的行李往后备箱一放就载着我便走了。
感觉自己装了一个很大的梦想装走了。
走的潇潇洒洒,走的荡气肠肠! 在苏州街坐上地铁,一直到国贸,我脖子上顶着的那个东西就是一个空壳,很重很重。 人要走了却没想到我的颜控上线了,地铁里挤满了人,不留一点缝隙,现在正好处于晚上十点,正是小年轻们夜游的时间。
这些个小年轻们别提有多好看了,各个个子顶天高,颜值在线,果然住在二三环线上的人跟五六环线上的人给人就是两种区别,他们越是凑在一起嘘寒问暖,我就越心里满是滋味。 下了地铁站我再也无处闪躲,蹲在大马路上放声嚎哭。
……
我骂自己骂了个遍。 有个对象就是很好啊,这是对我贰拾贰岁最大的负责,可是自己就是这么偏执的只爱他一个人,这到底是爱情还是执着? 我对着面前的墙尽情地释放自己的情绪。 等哭够了喊够了我继续拉着行李箱昂起头往车站走。
其实没什么,这个坎过去了,还有下一个,怕什么! 心想这个理由编造的相当不错,我又把傲娇的小脑袋抬起来,我总能给自己编造无数的谎言来放过自己放过这个不再想绑架自己的我,这么多年究竟为了什么?为了他还是为了我的那个可耻的梦?。
在车站窗口买票时我对着里面满脸困倦的中年女人说到: “一张去烟台的票!” 等从包里翻了半天拿出钱包的时候有点傻眼,不是之前有三百块钱来着怎么变成了一百多。 再翻翻手机,微信零点三六元,支付宝二十七块三。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爸说来开车送我走高速,不买票了。” 玻璃窗里的女人看着我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什么话都没有说点了一下头又埋头工作。
我灰溜溜跑开打算在车站住一晚。 身上这个一两百的,下个月房租不好说可能要去抢。 我用了今生最大的勇气把那个看起来很稳定待遇还不错的实习期过转为正式工的工作给辞了,跑到内蒙去骑马,现在想来的确有点疯狂啊。
三天之后。
因为北京这座城市刚刚认识,所以决定在这里生活几年再做打算。 在智联海投了不知道多少份简历后,我跑去面试了。 方向感极差的寻找下找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多少有点惊呆,心里小鹿乱撞的开始美滋滋的,感觉自己要飘飘然了,这个地方就矗立在一个巨大的庄园里,满眼看过去大片的草坪,看着真舒心啊,满道的豪车,说不定自己以后还能邂逅一个电视剧里的那种腰缠满贯的大富豪,长的又帅又彬彬有礼,还说不定自己以后还能当有钱人的老婆,哈哈哈,我不要脸的将所有的剧情在脑海里恶补了一遍,发现是真的有理有据,我心里开始发誓一定要拿下这个面试! 这个地方激起了我对生活的所有向往和贪婪,我现在多么渴望自己稳定下来不要再浪,不要再天南海北的到处跑。
在漫长的等待和焦虑中,我通过了第一轮的面试。 然后顺利的通过来第二次。 这说明什么 ?这只能说明我丫的苦日子要到头了,我开始开心到飞起。 几天后我顺利的入职认识了一帮同样天南海北的室友。 有山西的小白,有河南的晓鹤,哈尔滨的豪爽妹子,山东的娜娜,还有另外几个寝室交际不太频繁的女孩儿。 然后紧接着用自己磕巴的英语认识了巴基斯坦的山姆和英国伦敦的小帅哥杰克。
每次撞着胆子跟他们交谈我就能想象到两个月后我的英语口语水平绝对达到一个飞速般的长进,以后还想着出国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寒酸的顶一副损样。 要是出了国再认识几个鼻梁高高身材棒棒的外国小伙,我会不会忘了我心里一直攥紧的这个人,这样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 还有一点要强调的是我发现每天接触的山姆先生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去喜欢他,喜欢他的样子,喜欢他的一言一行,喜欢他的所有一切。
他平时里话不多,他身上有他的味道,每天穿着一身休闲装运动鞋,身材很好看,胸前的那两块胸肌透过薄薄的半袖是那么明显,在工作的合作当中他能给我莫名其妙的安全感,把讨厌上司丢给我的一切配合我一起完成。 只要有那个笑脸盈盈的女人的刁难,他只要站在我身旁我就感觉这个世界是美好的。 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有一个人一直站在我身旁。 猜的没错的话,这个女人的嫉妒心隔着一道门都能看出来,我就是一个天生招人嫉妒的种啊!哈哈哈哈。
为了防止她在领导前嚼舌根,我是每天装出一副:哇,你好厉害,你怎么这么棒。哇,我好崇拜你的一副嘴脸,如果不把她抬高自己又锋芒毕露,恐怕以后的路还是很难走的,我是不是很聪明呢,嗯,那是必须的。 职场上我在尽量收敛自己跋扈的性格。
因为现在生活的每一天对于我来说就是充满期待又充满挑战的,真的很快乐很充实,尤其是同室友贴心的关照,不管下班多晚,她总能给我打好饭放在桌子上。 我们一起去了很远的溜冰场跟着教练学习溜冰,参观了福利院和那里的孩子一起拍照合影,在庄园上荡秋千一直到很晚很晚,黑暮降临之前跟着一帮摩托车爱好者在空旷的草地上撸着免费的串喝着免费的啤酒,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拿着别人送的玫瑰跟着台上的美国性感丰盈的妞唱着听不懂的英文歌;在寝室里三楼大厅里听几千人在里面念所谓的听不懂的瑜伽“咒语”,见识了有钱人是真的有钱,怕是那钱拿在手里烧着慌,没事大早上不是在练是真的在念,看着别人在庄园里拍婚纱照一阵羡慕之余满满的期待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到那一天……
我感觉我打开了整个广阔的世界,未来的一切都开始明朗起来了。 我开始做计划两个月内英语口语达到能与山姆沟通无障碍的程度,实习期一过尽量脱离这个爱钻空子的女人自己独立接手一个班,去一趟三亚或者深圳香港,把那本简谱画都临摹完自己出一幅作品,要和三个室友在外面搞一些兼职多赚点钱……
我把所有的一切都计划好了,满心期待着未来赶紧到来。 这种心情就像是初恋的少女第一次看见心动的男生恰好男生也对她好感,真的我觉得我活着,我还活着。 可是,为什么! 知道吗?这一切都破灭了!破灭了……
到现在我都不相信,不是不相信是不敢相信。 我被冠上了泄露工资这一罪名,可笑吗?可笑!我向谁说了我的工资? 说实话因为当时鼻子一酸眼泪吧唧吧唧就掉下来了,我告诉自己哭就哭,千万别损! 就这样第一份工作既然是平时最好最哥们最称兄道弟的室友瞎说我一个专科生工资比她本科生高不服气在公司传的沸沸扬扬最后迫于人力压我工资逼我走掉丢了。
我丫在江湖闯荡这么多年,半夜里撬门连睡商场的非卖品柔软大床的事搞过,今天居然被人背后插了这么一刀,难道是我人品有问题? 当时我全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想法的人,要怪就怪我把人都想的太高尚。
怪就怪曾经接触的人都是放下世界活的畅快的人,怪就怪我以为感情什么的都是真的。 我没有怪罪任何人,甚至走的时候我还在公司群里写了一份感谢信,感谢他们这段时间对我的所有美好……
到头来都是假象。
那时候那个心情可以真的能把自己恨死,连最起码的防人之心都没有。 我蠢,蠢到什么地步,居然没地方躲着去抹眼泪,而是在一大堆人面前哭的撕心裂肺也没有人来拉着你走开说一句: “丫头,去别处我们不稀罕!”
……
小白抱着我痛哭了一个小时,那时候我觉得每个人都很可疑,包括这个抱着我哭的稀里哗啦的小白。 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地方可怕,它摧毁了我刚刚建立起来的在一个陌生城市所有的价值观,每个人心怀各事,笑脸背后是深不可测的计谋和勾心斗角。 我很不明白,生活对于他们来说是什么?
……
这只是第一次职场上经历的微不足道,说来也就如此。 我将行李打包好后叫了邮寄包裹的师傅一个人落寞离开了。 我不知道这么大的北京我要去哪,我能去哪? 它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冷漠?冷到我的骨子里身体在发抖,我走了,没有人来送我,我觉得很讽刺。 仅仅是因为我对任何人来说现在没有了任何价值……
2018年七月二十八日,我灰溜溜的跑到姣鱼家睡了三天,为什么叫她姣鱼?因为她喜欢让别人叫她艺名,叫真名显得虚,自己本来就是个特别虚的人。
三天之后行李也托运到了她家。 鱼以为我现在铁定了心要找个一两千块的工作回家安稳生活了。 她没想到的是八天后我铁定重新走上了返京的道。 走之前她亲自下厨给我煮了一顿没有任何味道的火锅。
我说你为什么这么抠连料都不给我放? 她眸子动都没有动一下淡定把一块五花肉塞进嘴里说到: 让你尝尝生活的味道! 时间真的不饶人,它会惩罚这个世界开始变得懒惰的人。 2018年十月六日十五点五十八分我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看完了豆瓣阅读上评分很好的一部小说,因为同样是讲述在北京凄凉的生活,所以在一气呵成的情况下我揉着自己快要炸裂的脑袋思考今后的日子 。
距离上次在带鱼家吃饭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前一天晚上在回到出租屋里的时候对面一直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打游戏发出粗俗语言的声音也没有呛人的烟味,躺在床上得到半秒钟的庆幸。 之后我总感觉自己的脸开始难受,拿起一旁的小镜子看了一眼,嘴角已经导致整个嘴巴变了型,丑的真的不能形容! 莫名升起一阵的气愤来,我将一切的缘由都判给了隔壁那个清瘦的宅男,说实话长这么大见识过不少男生,宅男真的是第一次接触,自从和他同时搬到这个屋子里之前我是充满幻想的想象我的室友应该是一位沉稳的清秀男孩子,平时没事会躺在隔壁屋翻翻书时常还会听到书页被翻动的声音,又或者假期他会约我去不同的地方旅游看看其他的城市的面貌,他有自己的爱好等等等等。 可是一切都只是幻想,毕竟都是幻想。
说到这你肯定是在问那个山姆呢? 那个山姆再也没有联系过我,后来想想当时自己对他更多的只不过是一种精神上的依赖,现在我离开了他,我们谁都不去打扰谁的生活,渐渐这种感情就像快餐一样吃进肚子里之后什么也没有了……
一到周末,隔壁就被一面墙隔断的背后就是没有规律的生活惊扰,从晚上六点通宵到凌晨五点打游戏,打火机的声音五分钟响一次,屋子里到处弥漫的烟草的味道,身在此处我感觉自己就是在网吧对面一个骨瘦如柴的小青年着脏话叼着烟电脑键盘的声音啪啪啪啪作响的既视感。 好几次被挑战了心理承受的极限被我隔着墙一阵痛骂才消停下来。
我每晚工作回来就快十二点了,还没有周末心情很焦躁。 再后来骂了很多次,说了很多次,我开始觉得自己像一个八婆成天对着人家小青年絮絮叨叨在后来我一直在想把房子转租出去的事。
这一晚就真的莫名其妙的安静,安静的可怕,他可能去旅游了,也可能是耐不住寂寞去找女朋友了,总之我觉的我的整个世界现在到明天早晨七点之前是最舒适的。
但这种舒适让我焦虑让我彷徨让我在黑夜里咬着难受的嘴巴辗转反侧。
这是我五个月以来最感到害怕的时刻,因为我的职业生涯就此开始了,并且得到了家人的双手赞成,就在一个小时前的地铁上在从大学一直到现在联系的学长突然发来微信向我直接不饶任何弯子的向我借两千块钱加急。
当时坐在地铁上脑袋一片空白,我翘起二郎腿的姿势看起来如此傲气,脸看不出上任何不堪的表情,因为我知道我是难堪惯了,早已经不怕别人的笑话了。
“我刚旅游来,你觉得我身上还有钱吗?”
“去哪了?”
“烟台啊!“ 其实我要发过去问一句你都不看我的朋友圈吗? 但从后来的对话中我知道他来找我不是来借钱的,他是来点醒我的,一盆一盆的冷水往我身上浇灌,冷的我后背瘆得慌。
“你不适合谋事,你适合做事。” 那句话说出来我很明白他的意思,北京根本就不适合我这种太过感性自由的人生活,这里的人都很忙,而你又太好自由……
我没有反对他说的话,他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我就终止了这场聊天。 学长这人我是打心里佩服,当初大学毕业之前去了广东的小学教学生,但当时学校给他分配班级的时候给他分了一个全年级最差的班。 用了两个月多月的时间,他是硬生生将这最差的班带成了全年级第一的班,实习结束后校长三番两次挽留都没能留住这个还有另外一番志向的他。 当时全校去广东实习的同学实习期工资也就两三千,但是他呢不仅拿实力挣钱还钻空子在外面的补习班代课。 一个月妥妥的七千多的钱拿到手。 我来北京八个月了,不仅落得身上身无分文,工作还换了三个,身上还背负着下三个月的房租,受够了奔波的日子一个人还在大北京这个可能容不下我的城市继续假装坚强乐观的生活着,想想这可真是一个微妙的冷笑话。
学长后来转行去了武汉起了保险,风生水起。 那时候我还没有有毕业,他一直会跟我说等我毕业后按照他的规划就可以在武汉开家幼儿园到时候让我加入他。 这件事我一直记得,它变成了我想要让自己的技能更加优秀的砝码,在大学的日子里每天对着画画对着钢琴对着各种书练练练读读读,以至于一直到最后我毕业在北京实习到辗转在各大面试场合再问他的时候。
他说他回家了。 我说怎么了,在武汉不混了吗?不是混的挺好的怎么回家。
他发过来一串表情,说自己背了一百万的债。 我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他都在一百万的道路上行走一回了,看来已经到坐等各大美女来自动怀中抱的阶段了。 后来我知道这件事是真的,因为在最黑暗的时候他想过自杀。 我在接手第三份工作的时候他的债务只剩一二十万了。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我根本就想象不到,这其中包含多少东西才能做到这一步,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是公平,真的这种信念一直一直以来很坚定,直到来到北京。 见识了小企业的手无缚鸡之力也见识了大公司的一巴掌会拍死人的场面,我知道我在这里混不了多长时间,我甚至都能出脑海里勾勒出五年十年后的样子 就算拿着像小宽这样在北京呆了五年的职场薪资,到都来还是被生活压的喘不过气,挤着人群冷漠没有一丝一毫交谈的 地铁低着手机刷着无痛无痒的文,半夜回到家摸着冰冷的床还在追寻着自己 所谓的梦想……
我真的认输了。 二月份来北京站在夜晚西站十字路口的站牌下我信誓旦旦的宣誓我丫头要在这里生存! 当时场面很滑稽,一起来的孙小妹还专门 给我拍了一张青涩的照片我发了朋友圈上面配文: 希望多年以后我还是自己……
多年?可能当时我并不知道北京这所城市半年就可以摧毁一个人的心志,抹杀掉一个什么都不怕的狂妄之徒,而这个命中率百分百的砸在自己头上。 因为我发现我失去了锐志,变得不在勇敢不在叛逆不在充满激情了。
更多的时间我是在逃避,逃避这个圆滑的世道,这个让自己会变得圆滑的世道,我开始自我怀疑自己的社交本能和工作能力,为什么那些会讨好会奉承会心机的人反而会活的更好在一个组织里存留的时间会更长? 这是一个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君子坦荡荡给谁看 …… 我很想让幸运的石头砸在我身上,可是哪来那么多幸运。
我问刚认识一天的眼镜男生,如果是你,在必须的事和最喜欢的事面前你会先选择哪一个?
他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因为这种事很难做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