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印章

故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里有一个王国,由一个残暴的老国王统治。老国王有一枚月亮形状的印章,他把这个印盖在他准许的、他喜爱的、他拥有的一切事物上。老国王原本想要篆刻一枚太阳形状的印章,他召集了全国技艺一流的工匠,让他们几个小时目不转睛地观察太阳的形状和颜色,可惜他们都瞎了眼,没人能制作出太阳印章。于是老国王把这群瞎子全部赶出了他的王国,并采纳了宰相的进言,命人制作出月亮印章。从此,老国王最大的乐趣就是带领一群大臣赏月,并声称天空也是属于他的。

在一个晴朗的夜晚,月亮像一只空洞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大地,老国王去世了。据说他临死的时候并不很担心,既然天空是属于他的,天国大抵也是属于他的。老国王就这样断气了,但王位继承成了问题。他在世时,心灵荒芜得像一片荆棘丛,不能容忍有王储的存在。于是这个国家的学者翻阅了文献三天三夜,按照古老的传统,在第四天的清晨推举宰相登上了王位。

这位宰相,现在我们应该叫他国王了,他说一位明智而仁慈的人,除了点头和摇头以外,他还会点别的。新国王即位后立刻免除了老国王制定的几条苛捐杂税,人们再也不用为了思考和说话上税了。当然最为重要的是,他下令废除代表老国王权威的月亮印章,宣布整个王国进入了一个自由的新时代。人们在大街上欢呼,庆祝摆脱了老国王的暴政,为新国王的长命百岁干杯。

然而夜晚降临,月亮悄然挂上了夜空,甜蜜而温柔地撒下银辉。人们却惊慌失措,仿佛见到了一个幽灵,新国王也在宫殿里愁眉不展。全国各地一夜之间传遍了各种各样的谣言,月亮带着老国王的霉运,永远诅咒着这个国家。老国王已经去世,然而空前的恐怖正压抑着人们,因为他活着的时候人们指望他终究会走向灭亡,但等他死了,大家却发现月亮代表他永远压抑着人们。

新国王是最气愤的,在他颁布了月亮印章的禁令之后,天空上的月亮无疑是对他命令公然的挑衅。于是月亮被进一步查禁了,所有和月亮有关的书被烧毁了,图画被撕碎了,从事相关研究的学者,创作过相关作品的画家和作家被放逐了。名字和月亮有关的人被勒令改名,否则就有被扔进监狱的危险。没有人再敢穿带白色圆点的衣服出门了,街上有人说:“月——”整个街的人都警惕起来,男人们卷起袖子,女人们抄起扫帚,准备把他扭送到警察局。

根据新国王的命令,全国所有的烟火贩子都无私地贡献出自己全部的库存,在同一天晚上,着堆烟火被同时点燃,伴随着接连不断的巨大响声,差点能使死去的老国王从永恒的睡眠中翻身而起,所有烟花产生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光彩将黑夜照成了白昼。在最后一只小爆竹归于沉寂之后,空中布满了白色的烟雾,人们再也看不到无论是星星、月亮、太阳还是飞着的鸟。全国沸腾了,烟火贩子们被当成英雄册封为贵族,封妻荫子,一边使劲咳嗽一边从国王手中接过巨大的奖章。但烟雾持续了两夜两天后,第三天夜晚降临的时候,月亮还是像鬼魅一样出现了,孩子们大声哭泣,大人们安慰着孩子,自己也在流泪。

新国王更加愁眉不展,他召集了所有大臣,开了一天一夜的会议。最终,国王下令派出四个清洁工,带着全国的科学家配制的强力清洁剂,被装进几个大篮子里,系上全国玩具商捐献的气球,飞到天幕上擦干净月亮的痕迹,但在人们和他们挥手告别不久,他们就遭遇了一场猛烈的暴风骤雨,维系着他们生命的气球一个一个炸裂了,四个清洁工在到达天幕之前就坠回了大地。四个英雄里有三个摔断了脖子,一个摔断了腿。全国都为之哀悼。宫女们系上了黑色的丝带,警察带上了黑手套,糖果店的小姑娘为棒棒糖系上了黑线,四个清洁工的妻子儿女从此衣食无忧。三具遗体被以烈士的待遇被安葬在开国元勋旁边,可怜的人,他们一定睡的胆战心惊。

接连的失败使新国王遭到了无与伦比的打击,月亮仍然嘲讽地挂在天上。新国王不由得回想起他向老国王提议制作月亮印章的时候,“那时我只管出主意,毕竟是那老家伙同意了,还把这事付诸实施的。”他这样想道,新国王平复了一下情绪,暗中拿定了主意,甜蜜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餐,新国王颁布了新的命令,为了彻底结束老国王黑暗统治的阴霾,为了保护子民不再受到毒害和困扰,从今以后,任何人都不能再看月亮了。这条新的政策立刻得到了举国上下热烈的拥护,整个王国的人们一到晚上就锁好门窗,拉好窗帘,不让一丝月光溜进来。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也躲在垃圾堆里,紧紧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只有一只贪玩没有在天黑之前回家而被关在外面的猫在街上自在地游荡着,这可怜的动物大概从此不再有人敢收留它了,但它似乎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总之,就是这样人们终于摆脱了月亮,生活重新走上了正轨。全国为此庆祝了很久,为新国王带领他们摆脱了老国王的暴虐和专横,获得了长久的自由和美好,他们现在还在庆祝呢!

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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