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说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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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卤牛肉的卤汤,不舍得倒掉,在路边的老奶奶摊上,挑选了鸡蛋大小的白萝卜。清洗干净,切薄片,五花肉煸炒出油,逼出香味儿,姜片入锅,萝卜片随即入锅翻炒,喷料酒,加清水煮。开锅后,添入一大勺卤汤,瞬间洁白的萝卜浸染成棕褐色,华丽丽的蜕变于沸腾的铁锅里。加入切片的卤牛肉,一起炖煮,萝卜片软烂后,加盐调味,起锅倒入锅仔内,撒一把香菜末,置于酒精炉,继续咕嘟咕嘟。烟气缭绕,香味扑鼻,从不吃萝卜的儿子,不禁深吸一口香气,夹上一片尝尝,连呼“好吃,好吃”。从此,爱上这样一道家常小菜,也会和我讨论起“冬吃萝卜夏吃姜”、“上床萝卜下床姜”之类的俗语。

儿时,母亲的炖萝卜那又是不一样的味道。萝卜切片后,母亲势必要焯水,用笊篱捞出,派我到不远的清水渠漂洗干净,去去萝卜气儿。煤炉上的炭火已是通红,搪瓷锅坐上水,水开后,萝卜片入锅,加入生姜末、蒜末,慢慢地炖煮,母亲则忙活其他菜去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吧,母亲揭开锅盖,挖一大勺自己熬制的雪花膏样的猪油膏,撒一把小虾米,盖上盖子,焖炖个三五分。揭开锅盖,添一两勺盐,撒一把蒜末,红是红,绿是绿,白是白,色彩分明。萝卜软烂,又不入口即化,虾米的鲜,猪油的香,萝卜的清甜,融合一起。

这是割完稻子,种在田里的萝卜,水分足,口感脆甜。记得,上中学那会儿,学校旁边的一大片田地,种上了萝卜。吃过晚饭,有一段空暇时间,我们总会三五成群到田里,拔一两个萝卜,掏出口袋里的小刀,去叶削根,河边洗净,甚有懒者,于手上衣服上揩去泥土,剥去皮,就嘎嘣嘎嘣地吃起来。那圆润水灵的萝卜就是我们穷苦中学生的餐后水果,偷的人多了,主人会告知学校,老师三令五申,却是阻止不了对萝卜那份甜美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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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母亲总会打发我去太阳河畔的田里拔萝卜。包着母亲的绿方巾,还是抵挡不住刺骨的寒风,瑟缩着身子,挎着一个大大的水竹篮子,不情不愿地走向田里。泥土冻的恍若萝卜丝一样,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冻土里的萝卜得使出洪荒之力才能拔出来,拔完一篮萝卜,双手冻木,脸颊通红。挎着沉重的篮子,走几步,歇一会儿,走走停停,十来分钟的路程得走上个把小时。

回得家中,还得把萝卜连同萝卜菜,胡乱洗一下,冲掉大部分泥土,剁碎,这便是猪的菜肴。那个时候,虽说怨死了家里两头猪,却知道母亲每年辛苦养的猪,换作了我的学费,连恨也不敢恨,只得每日在田间地头来回忙碌。

晴好天气,母亲会挑选个头大的萝卜,洗净,在萝卜擦上擦成丝,晒干,蒸肉可是香的无法形容;或者切成条状,放盐入坛腌制,晒几天,又入坛腌渍、晒,如此反复数次,最后撒上五香粉、辣椒粉,脆香脆香。即使母亲不做菜,有此萝卜干,也可以吃上一大碗饭,更是上初中的我和哥哥每周必带的下饭菜。

每年八月份,父亲总要选一块荒山,暑热里砍去树木荆棘,翻晒几天,燃火烧过,翻地挖地,撒上萝卜种子。刀耕火种后,萝卜苗长出来,密密麻麻,父母亲会去间苗,一把把萝卜秧子背回家。洗净后,入大铁锅焯水后,压于缸内,时间赋予了黄渍菜黄亮的色彩,微酸的口感,切碎佐以姜末蒜末青红椒末,甚是开胃。

再过些时日,父母亲挑回一担担的萝卜,摘去萝卜缨子,这样种的山萝卜,通常比较辛辣。萝卜堆在厨房里的一个大木桶里,三两天不是炒萝卜丝,就是炖萝卜,嗳出的气都是萝卜味儿。木桶里的萝卜会长芽,根部也长出白色的须根,此时萝卜糠心了,吃在嘴里如同嚼棉絮,剁碎了煮烂了喂猪。

十月底,母亲会挑选好看的萝卜,连根带叶的,重新栽在菜园里。小时候总是好奇,萝卜还要栽两次,叶稍和根一起埋在地里,恍若下跪的罪犯。听说二次移栽后,结出的种子更纯,不易走种。不知何时,叶儿立起来了,渐渐长高,春天里,开出了浅紫色的花儿,引得蜜蜂蝴蝶嘤嘤嗡嗡。花谢后,萝卜夹子日渐滚圆,成熟后收回家晒干,至于瓶瓶罐罐里贮藏,等着下一次生命的轮回。

“嫩白碧绿叶清莹, 秉暑凌霜任雨风。 理气宽中消鼓胀, 甜如蜜水脆如菱。”诗人如此盛赞萝卜,乃因萝卜可粥可菜,可丝可片,可炒可炖,可腌可泡,可荤可素,可包饺子包子,可包粿烙饼。

寻常百姓人家餐桌,必少不得萝卜;远在他乡的游子,记忆里必定会有一道与萝卜有关的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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