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是朋友琪琪发薪的日子,我想她下班回来一定是满心喜悦的样子。
晚上九点看到她发来的微信表情:一张流泪的脸。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我的工资又被扣了!”呜呜呜的表情包接连甩出来几个,余下就是满屏发泄的“国粹”。
“那扣工资总归要有一个理由吧?”
她发了好几个捂脸的表情,以示无可奈何。
琪琪的公司总部在一线城市,她隶属于小城市里的分公司。老板一年会过来几次,谈谈理想、聊聊人生、喊喊口号、打打士气,小住几日便回去了。
负责分公司业务的总经理,老板在的时候他是鞍前马后寸步不离,甚至可以彻夜促膝长谈。但一旦老板坐进去机场的出租车里,你就很难再公司看到他了,有事情就电话里指挥一下。
据琪琪听说而来,总经理利用职务和业务之便,已经在外边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根本没有精力和时间投入这边的管理和经营。
公司的业务也是可想而知的不尽老板之意了,那如何解决燃眉之急你,总经理就每个月抓壮丁,这个月扣甲乙绩效,下个月扣丙丁绩效,以堵老板口舌。
平日公司里就剩下一群小鬼。离家近、不靠工资活着的就混混日子;有几个需要买车买房结婚的,也学着经理的样子趁机捞点或搞个副业,还有应届大学生抽空看书准备考研。
琪琪呢,和上面的人都不一样,她的家乡远在一千多公里之外,孤身一人在这座城市里漂泊,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男朋友。
这是她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也是唯一一份工作,今年是第三个年头了。
她是一个思想单纯的丫头,日子就这样熟悉了,安稳了,倦怠了,也慵懒了。
她说,昨天晚上同事们聚餐了。大家都怨声载道,哀叹不止,也满怀抱负无处施展的委屈和无奈。
“那有人会离职走人吗?”我好奇地问了一句。
“没有啊,他们好像都没有离职的打算,应该是先做着再说吧。”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也想离职啊!但离职我又害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工作,那找到的工作自己能不能适应?工资高不高?够不够我生活的?反正挺烦的,真的,姐,你帮我出出主意吧。”
我们聊了大概半个小时,前面是她的抱怨,后面是她的害怕。我也没有好主意给她,因为每次她说完,就有自己的主意,那就是继续做下去,以后再说吧。
看到这里,你是不是对这个故事、琪琪有似曾相识之感呢?
和她聊完后,我就感觉自己面前有面镜子,能清楚地看到自己也有的焦虑、惶恐和害怕。
都是那只躲在滚水里不肯跳出的青蛙,——明明刺痛,却依然蜷缩。
我问琪琪:“假如明天公司倒闭了,树倒猢狲散,大家不得不自寻出路了,你会怎么办呢?”
她犹豫了片刻,笑笑说:“那也没办法啊,总归要活下去不是,工作总能找到的吧!”
看看,换一种情况她好像又没那么害怕了。那我们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我们害怕的,从来不是改变本身,而是改变后的不确定性;我们害怕的不是困难本事,而是未知给予我们的希望太渺茫;我们害怕的,从来不是改变本身,而是改变所意味的“可能失去”。
人类都有损失厌恶的心理,即失去一百元的痛苦,远大于得到一百元的快乐。我们紧握着手中既有的——哪怕它只是一份被恶意克扣工资、令人倦怠的工作,但因为它是确定的、熟悉的。
而未来,即便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它也如同深渊,充满了不确定的迷雾,让人眩晕、望而生畏、不敢涉足。
我们更害怕的是打破“舒适圈”后,对自我价值的重新审判。
在我们熟悉的环境里,我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角色、位置和边界。
一旦离开,我们不得不自问:“我究竟价值几何?”那答案又在哪里?在茫茫人海里,在冰冷的市场上,在一次又一次被考量、被评判、被比较里。我们最害怕的是这个答案远不如预期。
美国作家玛丽安娜·威廉森说:“我们最深的恐惧,并非是我们无能为力;我们最深的恐惧,是我们不可估量的能力;是我们内心的光明,而非黑暗,使我们惊恐不已。”
是的,我们宁愿待在原地抱怨,也不愿去面对那个可能失败、也可能无比强大的自己。
最后,让我们再回到我的那个假设吧:如果公司明天倒闭了,你会怎么办呢?
其实,琪琪自己也发现了,原来自己一直拥有的,不是那份工作,而是活下去的能力和韧性。这股力量从未离开,只是被“害怕”的迷雾暂时遮蔽了。
所以,也许我们真正该问自己的,不是“我害怕什么”,而是:“假如我失去了这份工作,失去眼前这一切,我还拥有什么?我能带走什么?我还能成为怎么的自己?”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又告诉我们,也没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从头再来吗!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也是我们破局的开端。
害怕永远不会消失,那就带着它毅然前行吧!它的一路护行,是在时刻提醒我们:你可以拥有静享岁月安好的福气,也要有在热水里卯足劲跳出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