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蒙蒙的一觉醒来,望向透亮的窗户。眯着眼不甘心的在床上滚了两滚,伸个长长的懒腰。房门外外婆的声音已像夏天的雷,一阵一阵不间断地透过房门,捅着我的耳膜。每天都这样,习惯得受不了。
长长的应了一声,又在凌乱却温暖的窝里滚了两圈,才慢悠悠的起床、穿衣、穿鞋。整理好书包,就顶着一头蓬如杂草的头发出了房门。外公早炒好了香喷喷的炒饭放在小圆桌上,晶亮晶亮饱满的饭粒无声的诱惑着我胃里的馋虫。刚想伸出爪子,一边就悠悠传来外婆悠悠的声音“过来!”
郁闷的垮下脸,外婆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左手发圈、右手梳,身前还放了一张小凳子。那满脸的皱纹、那凌厉眼神、那迫人的架势。如果她身前放的不是一张凳子,而是一副屠架,我敢保证没人会怀疑她是个屠妇,宰猪那一类的。
而我,就是那猪……被抹脖子时还不敢尖叫的那种。
终于,整理好装束,填饱了肚子。我就顶着漂亮的两个小羊角辫,一跳一跳的沿着小路追着一跳一跳的小青蛙去上学了。
小学的老师们很神奇,一师任多职:语文老师兼数学老师兼体育老师兼美术老师兼音乐老师……当然,我的老师也是这样的。所以呢,我们都叫他班统领。每天我们要上什么课,都是看班统领的心情。
统领心情好了,神采飞扬的大步走进教室,面带笑容说道:“亲爱的同学们!今天早上两节体育课自己出去玩吧!”同学们听后,兴奋的欢呼。女同学手里拿着皮筋,男同学怀里抱着皮球。
心情不好时:“同学们!今天排队背诗,背不完或是背不顺的。哼哼!今天中午不用回家吃饭了!”听到这话,同学们顿时焉了,都乖乖的坐在凳子上摇头晃脑的背诗。
对于我这样的“三无”学生呢,统领不疼不爱,给了我一个卫生委员的职位就让我管理班级清洁区。每天早晨挥舞着扫把赶人做清洁,从校门口赶到教室,从教室赶到清洁区。有我在职的一天,那颗玉兰树的“落红”就没能护过花。
勤奋得让那些“祖国的花朵”“国家的栋梁”都对我咬牙切齿,恨不得削了我的声带,封死我的小嘴。
学校的铃声很经典“叮铃铃……”让人欢喜让人愤恨,每天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老师后脚刚跨出教室,同学们就帅气的将书包甩过肩,然后往教室外策马奔腾。这并不是因为饿了,而是我们都约好,要在河坝旁的那块草坪上,做游戏!
那块草坪,我们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寻到的。在那个小村庄里,人们都很勤奋,也很贫苦,所以每一块田地都格外珍爱。在人们简单的欲望里,种下去的种子能在几月后有个好的收成,把家里的谷仓装得满满的,一切都是幸福。
喜欢的夏天,是蛙鸣、是萤火虫、是漫天闪闪的星星。夜里,望着被山峰围起的一片星空,在那片星空的中央,有着一块格外明亮的星云。从山的这头蔓延到山的那头……
外公说那是星星的城市,现在城市中的星星都还没睡觉,开着灯呢。我问那周边那些散散的星星呢?外公说那是星星的村庄,像我们的小村庄一样,每颗星星间都有菜园子和篱笆隔着。
睡在外公怀里,看着漫天朝我眨眼的星星,晕乎乎的想睡觉。想一梦梦到星星的城市,看看爸爸妈妈有没有在那里工作,看看他们长什么样子。忽然耳边传来外公轻轻的声音:我的小妹妹,以后要努力读书,要到城市里去哦。
迷蒙的我,下意识呢喃:妹妹不要去城市,妹妹要在这里,守着外公外婆,守着家,守着我的柚子树……朦胧中,我听到了外公清朗的笑声。
“妹妹,外婆去隔壁家一点事情,你守好门口的玉米,不要让鸡鸭进来吃了哦!”外婆穿了拖鞋,朝着里面正在看电视的我说道。
“哎!知道了外婆,你去吧。”我头也不回的答应,外婆就出去。
“是他!是他!就是他!我们的英雄,小哪吒!”
伸个懒腰,我终于把今天的哪吒看完了,刚才哪吒抽龙筋的过程真过瘾。像是拆毛线一样,不要钱的抽,要是自己也能抽一把就好了。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大圆钟,才四点。去隔壁家找老袁玩过家家去!
刚刚关好电视,就从门外传来外婆独特的喊声:“哦嘘!莫妹啊!哦嘘!莫妹哎!”
听到这样的声音,我条件反射的抖了一下身子,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急忙跑到门口一看,我咧个乖乖!那块不大不小的晒平里,满是鸡鸭!外婆在晒平里挥舞着手臂驱赶,嘴里发出让鸡鸭害怕,也让我害怕的声音。
外婆边走边赶,所过之处鸭飞鸡跳,羽毛漫天,场景惨烈。我急忙捡了一根竹鞭,跟外婆一起赶。
好容易鸡鸭都赶跑了,但那些玉米空出了好几大块。估计那些鸡鸭这一顿吃饱了,隔壁几家的大叔大婶晚上都不用喂了吧!我脑中想着别的事情。
丝毫没察觉一旁的外婆看到那些空出的玉米,双眼火苗噌噌,一把抢过竹鞭就对我左右开弓,下手毫不留情。
“不是让你守玉米吗啊?你让别人家的鸡鸭都吃了!猪拿什么喂?啊?让你不长记性!不长记性!我让你不长记性!”外婆一手捉紧我的手臂,一手拿着鞭子,像打黄豆荚一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却不是为了打出黄豆。
一鞭鞭挥下,疼得我脑中一片空白。跑又跑不掉,只能围着外婆转圈圈,哭声震天。呜呜!刚刚看完哪吒抽龙筋,现在就轮到外婆抽我了。呜呜……
突然,外公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看到我正痛苦的承受外婆的“酷刑”。一脸心疼的跑过来,一把抱起我。生气的对外婆说:“干什么打孩子啊?这还小小的!”抬头看是外公,我眼睛顿时亮了,紧紧抱着外公的脖子不撒手。
外婆看到外公毫不犹豫的护着我,眼中的火苗噌噌的更上一层楼。举起鞭子不管三七二十一,连高大的外公一起打。矮小的身子不输气势,咬牙切齿的念:“让你护她,玉米都被别人家的鸡鸭吃了,你还护她。不打不长记性!让你护,我让你护!”
外公不敢还嘴,抱着我在晒平上跑,外婆在后面追着打。我躲在外公怀中,偷偷看着身后怒火中烧的外婆正在狂挥着鞭子,一鞭一鞭打的在外公身上。那时才五岁的我,被外公护在怀中紧紧的,看着张牙舞爪的外婆。破涕为笑……
孩童最美的时光是在夏天,有玉米、有红薯、还有糯米粑粑;能下河、能抓螃蟹、还能捉泥鳅;爱听故事、爱画爸妈、还爱动画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