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高峰期,地铁内可以比较直观地感受到这个城市的人口。
车门打开,一大波人争先走出去,外面又是一大波人奋力涌进来,颇有钱钟书先生《围城》的感觉。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一身正装的男人,年轻,长痘痘,侧脸偏忧伤。从路线来看,他有可能是珠江新城某处高大写字楼里上班的职员,我猜测他在岑村租了屋子,此刻正奔向自己的住所。而他惆怅的轮廓反映出内心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与落后的工资水平之间的矛盾。但这些都无关紧要。谁都有自己的烦恼。
列车启动,男人举起了双手,紧扶栏杆,一股骇人的风声从腋下呼呼传来,伴随着极其浓烈的气息。气息扑面而来,那温度、密度,令人始料未及。如果非要形容,我会讲,史无前例,无与伦比。隔壁穿着水鞋手捧一筐青菜的妇女马上遥相呼应,她说,简直独步天下,笑傲江湖。好文采!估计是个语文老师。妇女面前的老头则已选择揭竿而起,投奔另一节车厢。
车内异常拥挤,我举起拳头托住鼻子,装作很深沉地思考等下吃什么晚餐。观察了一下,这其中最悲惨的莫过于站在男人旁边的姑娘。她艰难地把头扭向我们这边,伸手用力把额头漏网的刘海拨向耳朵后边,然后嘴巴动了一下。不是很明显,但我听清楚了。
她说了句:fuck。
我个人觉得这个fuck,意味深长。然而细想一下,fuck的对象到底是什么呢?是这个男人本身,还是他身上的味道?抑或是兼而有之?可是,如果这个男人平时形象很饱满,兢业勤恳,拾金不昧,平时还有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好习惯,那又该如何定夺呢?更重要的是,也许连他本人都没有意识到来自腋下的烦恼,他可能怎么也想不明白,是沐浴露的持久力不足,还是优衣库的布料水土不服?或者仅仅是今天的压力太大,汗水太多?
无论这里头fuck的问题是什么,都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对于麻烦的事,我一般都不再深究,因为很令人头疼。反正到最后,我倾向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fuck并不针对任何人,她只是表达了那一瞬间的不爽,就像我们很多时候说出卧槽一样,根本讲不清为什么要卧槽,卧槽的对象是谁。
列车停了,我快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