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镜魅影》(短篇玄幻小说)

一、古镜现世

雨下得很大,像是要把整座城市淹没。顾远站在古董店门口,望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叹了口气。今天生意惨淡,从早上开门到现在,一个顾客都没有。

他转身回到柜台后面,百无聊赖地擦拭着那些已经擦过无数遍的古董。这家“远见古董”是他父亲留下的产业,虽然不大,但在圈内小有名气。顾远从小耳濡目染,对古董有着独到的眼光。

门铃突然响起,顾远抬头看去,一个浑身湿透的老人推门而入。老人穿着破旧的灰色雨衣,手里紧紧抱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长方形物体。

“老板,收古董吗?”老人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一样。

顾远放下手中的抹布,职业性地露出微笑:“当然,请进来坐。您要出手什么物件?”

老人没有坐下,而是径直走到柜台前,小心翼翼地将油布包裹放在玻璃柜台上。油布被雨水浸湿,在柜台上留下一滩水渍。

“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有好几百年历史了。”老人颤抖着手解开油布,“家里急需用钱,只能把它卖了。”

当油布完全揭开时,顾远的呼吸为之一窒。那是一面青铜古镜,直径约二十厘米,镜面异常光滑,边缘雕刻着繁复的云纹。最引人注目的是镜背中央镶嵌着一块暗红色的玉石,周围刻满了顾远从未见过的古怪符文。

“可以拿起来看看吗?”顾远问道,手指已经忍不住想要触碰那面古镜。

老人点点头。顾远小心翼翼地拿起古镜,出乎意料的是,镜面异常清晰,完全不像是几百年前的物件。更奇怪的是,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镜面时,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镜子...”顾远皱眉,“有什么来历吗?”

老人摇摇头:“祖上说是从一位道士那里得来的,具体来历不清楚。但有个规矩——午夜不能照这面镜子。”

顾远挑眉:“为什么?”

“祖训就是这么说的。”老人避开顾远的视线,“您要是感兴趣,五万块拿走。”

顾远心中一动。以他的专业眼光,这面古镜绝对不止五万。那精湛的工艺,罕见的符文,还有那块暗红玉石,都显示它来历不凡。但职业直觉告诉他,这面镜子有些不对劲。

“三万。”顾远还价道。

老人犹豫了一下:“四万五,不能再少了。”

最终,他们以四万两千元成交。老人拿了钱匆匆离开,连伞都忘了拿,仿佛急于摆脱什么。顾远望着老人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他再次低头审视手中的古镜。镜面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青光,那些符文似乎在微微蠕动。顾远摇摇头,一定是光线造成的错觉。他将古镜小心地放进保险柜,决定明天找圈内的专家朋友帮忙鉴定。

当晚,顾远做了个奇怪的梦。梦中他站在一片竹林中,雾气缭绕,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琴声。他低头发现自己穿着一袭白色古装,腰间挂着一块玉佩。

“公子...”一个柔媚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顾远转身,看到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站在竹林间。女子面容姣好,但脸色苍白得不似活人,嘴唇却红得刺目。最令顾远毛骨悚然的是,女子手中拿着那面青铜古镜。

“你是谁?”顾远问道,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陌生而古老。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将镜子缓缓举起,镜面正对着顾远。镜中映出的不是顾远的脸,而是一团蠕动的黑影。黑影中突然睁开一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远...

“啊!”顾远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浸透了睡衣。窗外,雨依然下着,敲打着玻璃窗,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

他打开床头灯,看了看手机——凌晨三点十五分。这个梦太过真实,以至于他现在还能清晰地记得那女子冰冷的目光和镜中黑影的恐怖。

“一定是白天看了那面镜子的缘故。”顾远自言自语道,试图平复急促的呼吸。

他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路过古董店时,鬼使神差地停在了保险柜前。手指悬在密码锁上方,犹豫着要不要取出那面古镜看看。

“别傻了。”他最终摇摇头,回到卧室。但躺在床上,那个梦境却挥之不去,那双血红的眼睛仿佛仍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第二天一早,顾远顶着黑眼圈打开店门。阳光明媚,与昨日的暴雨形成鲜明对比。他取出古镜放在柜台上,在阳光下仔细端详。

白天看,这面镜子似乎没那么诡异了。镜背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而那块暗红玉石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内部似乎有细小的纹路在流动。

“奇怪,昨天怎么没注意到这个...”顾远喃喃自语,用放大镜观察玉石内部的纹路。那些纹路隐约构成一个女子的侧脸,表情痛苦而扭曲。

正当他全神贯注研究时,店门被推开,他的好友兼同行张毅走了进来。

“老顾,听说你收了件好东西?”张毅笑着走近,目光立刻被柜台上的古镜吸引,“哇,就是这个?”

顾远点点头:“昨晚刚收的,你看看。”

张毅戴上白手套,小心地拿起古镜,翻来覆去地检查。“这工艺...像是唐代的,但这符文我从没见过。”他皱眉道,“这块玉石也很特别,不像是普通的红玉。”

“你觉得值多少?”顾远问道。

张毅沉思片刻:“如果来历清楚,拍卖会上至少能拍到二十万。但这东西...”他放下镜子,表情变得严肃,“老顾,我觉得这镜子有点邪门。”

顾远心头一跳:“怎么说?”

“直觉吧。”张毅摇摇头,“我爷爷以前说过,有些古物承载了太多怨气,会带来厄运。这镜子给我就是这种感觉。”

顾远想起昨晚的噩梦,不由打了个寒颤。“我昨晚做了个怪梦...”他将梦境告诉了张毅。

张毅听完脸色大变:“老顾,这镜子不能留!赶紧处理掉!”

“不至于吧?可能只是我白天想太多了。”顾远勉强笑道,但心里已经泛起不安。

张毅严肃地说:“我认识一位研究民俗的教授,叫周明。他对这类东西很有研究。如果你坚持要留下这镜子,至少让他看看。”

顾远想了想,点头同意。张毅立刻给周明打了电话,约好下午见面。

下午三点,周明如约而至。他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学者,头发花白,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看起来和蔼可亲。但当他看到那面古镜时,表情立刻变得凝重。

“顾先生,这面镜子你从哪里得到的?”周明戴上手套,小心地检查古镜。

顾远讲述了昨天老人来卖镜子的经过。周明听完,长叹一口气:“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应该是””“魂镜”““。”

“魂镜?”顾远和张毅异口同声地问道。

周明点点头:“古代有一种邪术,可以将人的魂魄封印在镜子中。通常是作为惩罚,或者是为了防止冤魂作祟。”他指着镜背的符文,“这些是镇魂咒,非常古老,至少有一千年历史了。”

顾远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那这块红玉...”

“很可能是血玉。”周明严肃地说,“用特殊方法将人的血液融入玉石,作为封印的媒介。这面镜子里的魂魄,怨气极重。”

顾远想起梦中那个红衣女子,喉咙发紧:“那...我昨晚的梦...”

“不是普通的梦。”周明直视顾远的眼睛,“你被镜子里的东西盯上了。”

店内一时陷入沉默。顾远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柜台才能站稳。张毅担忧地看着他:“老顾,你脸色很差。”

“从昨晚开始就不太舒服。”顾远勉强笑道,“可能是感冒了。”

周明仔细观察顾远的面色,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袖子撸起。顾远的手腕内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印记,形状像是一把小巧的镜子。

“果然...”周明脸色大变,“诅咒已经开始生效了。”

“什么诅咒?”顾远惊恐地看着手腕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印记。

周明深吸一口气:“这面镜子在寻找宿主。根据古籍记载,被魂镜选中的人,会逐渐被镜中的魂魄侵蚀,最终...”

“最终怎样?”张毅紧张地问。

“魂魄被吸入镜中,成为它的一部分,而镜中的魂魄则占据你的身体。”周明沉重地说。

顾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昨晚梦中的情景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镜中那团黑影,那双血红的眼睛...

“有办法解除吗?”他声音颤抖地问。

周明沉思片刻:“首先,我们必须弄清楚这面镜子的来历和被封印者的身份。只有知道诅咒的源头,才能想办法破解。”

他建议顾远暂时将镜子放在特制的铅盒中,避免进一步接触。同时,周明会查阅资料,寻找破解之法。

当晚,顾远按照周明的建议,将古镜锁进铅盒,放在远离卧室的书房里。但他依然无法入睡,一闭眼就会看到那个红衣女子和镜中的黑影。

凌晨两点,顾远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声音来自书房,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敲击木盒。

他战战兢兢地起床,拿起棒球棍,慢慢走向书房。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寒意扑面而来。铅盒放在书桌上,此刻正微微震动,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顾远僵在原地,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他。就在这时,铅盒突然安静下来。他长舒一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一个清晰的女声在耳边低语:

“公子...为何将我关在这黑暗之处?”

顾远猛地转身,书房里空无一人。但梳妆台上的镜子里,一个红衣女子的身影一闪而过。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手腕上的红色印记正在扩散,像藤蔓一样向手臂延伸。

他颤抖着拨通了周明的电话,不管现在已是深夜。电话接通后,顾远几乎语无伦次:“教授!镜子...它在说话!印记在扩散!”

周明的声音异常清醒,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切:“顾先生,冷静。我查到了一些线索。明天一早我就过去,在此之前,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打开那个铅盒!”

挂断电话,顾远瘫坐在地上。书房里的温度似乎越来越低,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那种被盯上的感觉如影随形。

他想起卖镜老人说的话——“午夜不能照这面镜子”。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因为午夜时分,镜中的东西会出来活动。

血镜之谜

周明赶到时,天刚蒙蒙亮。顾远整夜未眠,眼窝深陷,手腕上的红印已经蔓延至肘部,形成诡异的枝状纹路。

“比我想象的进展更快。”周明盯着那些纹路,眉头紧锁。他从背包取出一个黄铜罗盘,指针一接近顾远就疯狂旋转。

“教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远声音嘶哑,昨夜那声“公子”的呼唤仍在他耳边回荡。

周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向书房。铅盒安静地躺在书桌上,表面结了一层薄霜。周明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贴在盒上,霜立刻融化成水珠。

“我查了一夜资料。”周明示意顾远坐下,“这面镜子确实如我所料,是‘魂镜’的一种,但它更为特殊——这是一面‘血镜’。”

“血镜?”

“以血为媒,以魂为祭。”周明翻开一本泛黄的古籍,指向一幅插图。画中是一面与顾远所得极为相似的铜镜,镜前跪着一名红衣女子,身后站着手持法器的道士。

“根据《异闻录》记载,三百年前,江南林家有位小姐名唤林霜,天生异瞳,能见阴阳。这本是天赋,却被乡人诬为妖女。”

顾远心跳加速,梦中那个红衣女子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在一个雨夜,村民冲入林家,将林霜绑至祠堂,准备施以火刑。”周明继续道,“行刑前,林霜咬破手指,在祠堂铜镜上写下血咒,誓言要让害她之人血债血偿。”

古籍下一页绘着恐怖的场景:火焰中的女子仰天尖叫,铜镜迸发红光,周围村民纷纷倒地。

“当时恰有一位云游道士经过,以毕生法力将林霜魂魄封入镜中,并在镜背刻下镇魂咒。但道士也因法力耗尽而亡,临终前预言:‘三百年后,血镜重见天日,冤魂必将索命’。”

顾远浑身发冷:“三百年...现在正好...”

“不错。”周明严肃地点头,“更麻烦的是,你不是随机被选中的。从你的梦境和这个印记来看,”他指着顾远手臂上的红纹,“你与这面镜子有某种渊源。”

“什么意思?”

“可能是前世因果,也可能是血脉联系。”周明沉吟道,“我需要更多信息。今晚子时,我们举行‘问灵’仪式,直接与镜中魂魄对话。”

顾远喉头发紧:“这...安全吗?”

“当然不安全。”周明苦笑,“但这是弄清真相的唯一方法。”

夜幕降临,顾远按照周明的指示在客厅布置法阵。地上用朱砂画出一个复杂的八卦图,八个方位各点一盏白烛。铅盒置于阵眼,周围撒了一圈盐。

周明换上道袍,手持桃木剑,神色凝重:“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能离开盐圈。一旦仪式开始,盐就是唯一保护我们的屏障。”

子时整,周明开始诵念咒语。起初什么也没发生,但随着咒语声越来越急,铅盒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它要出来了!”周明大喝一声,桃木剑直指铅盒。

盒盖砰然弹开,青铜古镜悬浮至半空,镜面泛起血光。室内的温度骤降,顾远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镜中浮现出一张女人的脸——正是他梦中的红衣女子!

“林霜!”周明厉声道,“我等已知你冤情,今日特来问询!”

镜中女子缓缓睁眼,双眸竟是一黑一红。她嘴唇未动,声音却在整个房间回荡:“三百年...整整三百年...”

顾远双腿发软,那声音直接钻入他的脑海,冰冷刺骨。

“林姑娘,”周明稳住声音,“这位顾公子与你素不相识,为何缠他?”

林霜的异瞳转向顾远,嘴角勾起诡异的微笑:“素不相识?清风观一别,张道长竟不认得故人了?”

顾远如遭雷击,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道观、符咒、一面铜镜...头痛欲裂,他抱住头跪倒在地。

“果然!”周明脸色大变,“顾远,你是当年封印她的道士转世!”

林霜的笑声在房间回荡,烛火剧烈摇晃:“天道好轮回!张道长,当年你封我魂魄,今日我要借你转世之身还阳!”

镜中突然伸出无数血红丝线,如活物般袭向顾远。周明急忙挥动桃木剑阻挡,剑身与红线相触,迸出火花。

“顾远,念清心咒!”周明扔给他一串念珠。

顾远颤抖着接过,却不知该如何使用。红线绕过周明的防御,缠上顾远的手臂,与那些红纹融为一体。剧痛如烈火灼烧,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周明咬破手指,在桃木剑上画下一道血符,猛地刺向古镜。

镜中传来林霜的尖叫,红线瞬间缩回。古镜当啷落地,血光消散。周明趁机用黄布包裹镜面,迅速塞回铅盒。

房间恢复平静,只剩下顾远粗重的喘息声。他手臂上的红纹已经覆盖了整个右臂,如同被烈火灼烧过的树枝。

“她...她叫我张道长...”顾远虚弱地说。

周明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最坏的情况。你不是无辜的第三方,而是她复仇的直接目标。”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教授!”

“没事...只是法力反噬。”周明擦去血迹,“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了。从今晚的情况看,林霜的力量比预计的更强。七天,最多七天,她就能完全突破封印。”

“那我...会怎样?”

“你的魂魄会被她挤出身体,成为游魂,而她将借你的肉身还阳。”周明严肃地说,“我们必须在这之前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

顾远想起梦中那双血红的眼睛,不寒而栗:“有什么方法?”

“两种可能。”周明伸出两根手指,“一是找到当年的真相,为林霜平反冤情,化解她的怨气;二是找到比当年更强大的法器,重新封印她。”

“三百年过去了,怎么找真相?”

周明目光炯炯:“从你的前世记忆入手。既然你是张道长转世,记忆应该还藏在灵魂某处。我们需要尝试唤醒它们。”

就在这时,铅盒突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两人同时转头,只见盒盖微微开启一条缝,一缕红雾缓缓渗出...

周明迅速扑过去按住盒盖,但红雾已经形成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抚上顾远的脸颊。冰冷刺骨的触感让他动弹不得,耳边响起林霜的私语:

“公子,你当真不记得那片竹林了吗?那日你说要救我...却亲手将我推入火坑...”

顾远眼前一黑,再次陷入幻境。他站在熊熊燃烧的祠堂前,手中握着一面铜镜。镜中是林霜泪流满面的脸:“张郎,为何负我?”

“不!不是我!”顾远抱头尖叫。

幻境突然消散,他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周明正用力拍打他的脸:“顾远!回来!保持清醒!”

铅盒已经重新封好,但那缕红雾仍在房间盘旋,最终形成一行血字悬浮空中:

“七日为限,或替我寻真凶,或代我入镜中。”

血字轰然散开,红雾钻入顾远口鼻。他感到一阵窒息,随后右臂红纹发出灼热红光,皮肤下似有无数小虫蠕动。

“她在加速侵蚀!”周明急忙画符贴在顾远额头,“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顾远艰难地站起身,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与他争夺身体控制权。他看向铅盒,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打开它,拥抱镜中的灵魂...

“不!”他咬牙别过脸,“教授,接下来怎么办?”

周明沉思片刻:“明天我们去清风观遗址。既然你是张道长转世,那里可能有线索。现在先休息,我守夜。”

顾远点点头,却知道今晚他注定无法安眠。每当他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林霜那双充满怨恨与悲伤的异色瞳眸,还有那句萦绕耳边的质问:

“张郎,为何负我?”

观中幻影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入眼帘,顾远猛地坐起,额头布满冷汗。他又梦见了那片竹林,但这次梦境更加清晰——林霜背对着他,肩膀颤抖,声音哽咽:“若你执意如此,便动手吧。”

“你醒了。”周明的声音从房门口传来。教授脸色灰暗,眼袋深重,显然一夜未眠。他手中拿着一个青瓷小瓶,“喝下这个,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怨气。”

顾远接过小瓶,里面是暗绿色的粘稠液体,散发着刺鼻的草药味。他捏着鼻子一饮而尽,苦涩从舌尖蔓延至喉咙,但手臂上的红纹确实褪色了些许。

“我们得抓紧时间。”周明咳嗽了几声,指间漏出一丝血迹,他迅速擦去,“清风观在百里外的青峰山上,开车需要三小时。”

顾远看向窗外,阳光明媚得刺眼,与昨晚的阴森恐怖形成鲜明对比。但当他低头,看到右手臂上那些如血管般凸起的红纹时,现实感立刻回归。

“你的伤...”顾远担忧地看着周明。

“不碍事。”周明摆摆手,“准备一下就出发。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幻象,都不要相信。”

一小时后,顾远的SUV驶出城区,向青峰山方向驶去。周明在副驾驶翻阅古籍,时不时记下笔记。车内弥漫着沉默,只有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教授,昨晚林霜说...我和她有旧。”顾远打破沉默,“如果我真是什么张道长转世,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周明头也不抬:“前世记忆通常深埋在灵魂最底层。有些人永远想不起来,有些人则在特定刺激下会突然觉醒。”他抬头看了顾远一眼,“你已经开始有片段闪回了,不是吗?”

顾远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确实,那些零碎的画面越来越频繁地闯入脑海——道观的青砖、朱砂的气味、铜镜的冰凉触感...

“我看到的...不像是仇人。”顾远犹豫道,“在幻象中,我们似乎...”

“关系亲密?”周明苦笑,“这很正常。最深的诅咒往往源于最亲密的关系。恨与爱,不过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顾远还想追问,突然眼前一花。公路前方凭空出现一个红衣身影——林霜站在马路中央,异色双瞳直勾勾地盯着他!

“小心!”周明大喝。

顾远猛踩刹车,SUV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在距离红衣身影不到一米处停下,但定睛一看,前方空无一人。

“她开始干扰你的感官了。”周明神色凝重,“红纹到哪了?”

顾远卷起袖子,倒吸一口冷气——那些红纹已经越过肘部,向肩膀蔓延,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蠕动。

“比想象中快。”周明皱眉,“她越来越强了。”

接下来的路程,顾远不断看到林霜的幻影——路边、树梢、后视镜...每一次出现都让他心跳加速,方向盘打滑。有两次差点撞上护栏,全靠周明及时提醒。

正午时分,他们终于抵达青峰山脚。上山的路早已荒废,杂草丛生。两人只能徒步攀登。周明的伤势显然影响了他的体力,没走多久就气喘吁吁,面色发青。

“教授,你需要休息。”顾远扶住摇摇欲坠的周明。

“没时间了...”周明擦去额头的冷汗,“太阳落山前必须找到线索。”

山路越来越陡,顾远的手臂开始剧痛,红纹如同烧红的铁丝嵌入皮肤。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继续前进。

忽然,一阵熟悉的琴声随风飘来。顾远浑身一震——这正是他第一个梦中听到的旋律!

“你听到了吗?”他问周明。

周明摇头:“我什么都没听到。别被幻听干扰,集中精神。”

但琴声越来越清晰,如泣如诉。顾远不由自主地循声而去,偏离了山路。周明在身后呼喊,声音却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

穿过一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残破的青砖围墙内,是一座荒废的道观。门匾斜挂,上面“清风观”三个字依稀可辨。

琴声戛然而止。

“你怎么找到的?”赶来的周明惊讶道,“这地方在地图上都没有标记。”

顾远无法解释,只觉得心脏狂跳,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推开吱呀作响的观门,灰尘簌簌落下。

观内杂草丛生,主殿屋顶已经坍塌一半,阳光透过破洞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但奇怪的是,供桌上的铜烛台一尘不染,像是有人经常擦拭。

“有人来过。”周明警惕地环顾四周。

顾远却像被某种力量牵引,径直走向后殿。这里保存较为完好,墙上挂着几幅残破的画像。其中一幅引起他的注意——画中是一位年轻道士,眉目间与他有七分相似。

“这就是...张道长?”顾远声音发颤。

周明凑近查看画像落款:“张清尘,清风观第十七代观主,生于万历十五年,卒年不详。”他转向顾远,“看来确是你的前世。”

顾远伸手触碰画像,指尖刚接触到画面,一阵剧痛从手臂红纹处炸开!他惨叫一声,眼前景象天旋地转——

他站在完整的清风观中身着道袍。面前跪着被铁链锁住的林霜她抬头异色双眸盈满泪水:清尘,你明知我是冤枉的!”

“霜儿,我别无选择。”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又熟悉,“你已化为厉鬼,若不封印,必将祸害无辜。”

“无辜?”林霜凄然大笑,“那些烧死我全家的人无辜?那些诬我妖女的人无辜?”她挣扎着抓住他的衣角,“你说过要娶我的...”

幻象突然转换——

夜色如墨祠堂火光冲天。林霜被绑在柱子上周围村民举着火把高喊“烧死妖女”。她仰天长啸双目流下血泪周身泛起红光。就在火焰即将吞噬她的瞬间一道身影冲入火场...

“顾远!回来!”

周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顾远发现自己跪在地上,泪水打湿了前襟。手臂上的红纹已经蔓延至肩膀,胸口也开始出现细微的红线。

“你看到什么了?”周明扶起他。

“他们...不只是道士和妖女...”顾远哽咽道,“他们相爱过...”

周明神色复杂:“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诅咒如此强烈。情感越深,背叛带来的怨恨就越重。”

“不是背叛!”顾远突然激动起来,“张清尘是想救她!他...”话未说完,一阵剧痛袭来,他蜷缩在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撕扯。

“顾远!坚持住!”周明迅速从包中取出符纸贴在他额头,诵念咒语。

疼痛稍缓,但顾远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爬上后颈——林霜正在他体内苏醒。他能感觉到她的意识如冰冷的水,逐渐浸透他的思绪。

“教...授...”顾远艰难地控制着舌头,“快...找...线索...”

周明迅速在殿内搜寻,最终在供桌下发现一个暗格。里面是一本残破的日记和一块半月形玉佩。

“这是张清尘的手记!”周明快速翻阅,突然停在一页,“找到了!”

顾远挣扎着爬过去,看到泛黄纸页上写着:

“霜儿天生异瞳,左眼观阳,右眼窥阴。此非妖异,实乃天赐。然乡人不解,见其与亡魂言语,便诬为妖女。吾屡劝其隐瞒能力,霜儿却道‘救人何错’,终至大祸...”

另一页记载:

“今夜林府遭袭,霜儿父母皆亡。吾赶至时,霜儿已因悲愤化为厉鬼。若不封印,必将血洗全村。虽心如刀割,然为天下计,不得不为...”

最后一行字迹潦草,似是在极度痛苦中写就:

“以吾之血为引,封霜儿魂魄于镜中。愿来世再见,偿此孽债...”

顾远胸口如遭重击。林霜不是妖女,而是一个因特殊能力被误解的善良女子。张清尘封印她不是出于正义,而是为了阻止她化为厉鬼复仇。

“这块玉佩...”周明拿起那枚半月形玉佩,“应该是一对的。”

仿佛回应他的话,顾远口袋突然发烫。他伸手摸去,竟取出在古董店收到的青铜古镜——它不知何时出现在他口袋里!镜背的红玉此刻发出妖异的光芒,与玉佩相互呼应。

“不好!”周明想要阻止,但为时已晚。

玉佩与红玉同时迸发强光,在空中投射出一幅画面——年轻的林霜站在竹林中,将半月形玉佩一分为二,一半递给张清尘:“以此为誓,此生不渝。”

画面转换,熊熊燃烧的祠堂前,林霜被铁链锁住,向赶来的张清尘伸出带血的手:“救我...”

最后的画面是张清尘手持铜镜,泪流满面地诵念咒语,林霜的魂魄被吸入镜中前,她绝望的呼喊:“我恨你!”

强光消散,玉佩与红玉同时出现裂痕。顾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体内林霜的意识突然变得无比清晰。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轻轻抚摸自己的脸。

“终于...”他的嘴巴自动开合,发出的却是林霜的声音,“三百年了,清尘...”

“林霜!”周明厉声道,“离开他的身体!”

“何必着急,周道长。”顾远的脸浮现出不属于他的妩媚笑容,“七日之约才过一日呢。”她的声音突然转冷,“况且,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顾远感到意识被挤压到角落,眼睁睁看着“自己”站起身,优雅地整理衣襟。红纹已经蔓延至半边脖颈,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

“你想怎样?”周明沉声问。

“真相。”林霜透过顾远的眼睛直视周明,“你们已经看到了部分。但还不够。”她转向残破的清风观,“我要你们找出当年诬陷我的真凶。不是那些愚昧的村民,而是幕后之人。”

“什么意思?”周明追问。

林霜没有回答,顾远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他重新夺回控制权,跪地干呕。

“她...太强了...”顾远喘息道,“红纹过半时,我可能就...”

周明扶起他:“我们得回去重新研究这些资料。此地不宜久留。”

离开清风观时,顾远回头望了一眼。夕阳下的废墟中,隐约可见一个红衣女子站在断壁残垣间,异色双瞳注视着他,嘴唇微动:

“找到他...”

分魂之术

回到古董店已是深夜。顾远手臂上的红纹如蛛网般扩散至胸口,皮肤下不时有暗光流动。周明的伤势也越发严重,咳嗽时带出血丝,但他坚持要先研究从清风观带回的资料。

“分魂之术...”周明翻动泛黄的书页,手指在某个段落停下,“我早该想到的。”

顾远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什么意思?”

“普通镇魂咒只是封印魂魄。”周明指着书上的符文,“但张清尘用的是一种禁术,将林霜的魂魄一分为二——怨气深重的部分封入镜中,另一部分...”

“另一部分呢?”顾远追问。

周明摇头:“记载残缺。但分魂之术极为残忍,被施术者将承受无法想象的痛苦。这解释了为何林霜的怨气三百年不散。”

顾远胸口突然一阵刺痛,红纹处渗出细密血珠。镜中女子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他撒谎...清尘不会那样对我...”

“她...她在和我说话。”顾远按住太阳穴,“她说张清尘不会那样做。”

周明目光闪烁:“怨魂会编织各种谎言。我们必须专注于找出当年真凶。”他指向另一本县志,“看这里,林家灭门案记载有个细节——事发当晚有人看到赵员外的家丁在附近。”

“赵员外?”

“当地豪绅,据传痴迷长生之术。”周明翻到一页画像,上面是个面目阴鸷的中年男子,“县志记载,在林霜死后三个月,赵家突然举家搬迁,家道中落。”

顾远凑近细看,画像中赵员外腰间挂着一块玉佩——与清风观找到的半月佩形状相似,只是图案不同。

“这玉佩...”

“应该是一对阴阳佩。”周明点头,“林霜那块是阴佩,赵员外这块是阳佩。古籍记载,这种玉佩能控制阴阳两界的通道。”

顾远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赵员外也有一块...那他陷害林霜可能不是出于恐惧,而是...”

“觊觎她的能力。”周明接话,“林霜的异瞳能沟通阴阳,对追求长生的人来说是无价之宝。”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古董店内的灯光忽明忽暗,青铜古镜在铅盒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她情绪波动很大...”顾远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他看见——不,是林霜的记忆涌入脑海:

华服男子(赵员外)站在林府厅堂手中把玩着半月阳佩:“林小姐,考虑得如何?嫁入我赵家,保你富贵荣华。”

年轻的林霜冷眼相对:“赵员外死心吧,我绝不会用这能力为你招魂寻宝。”

赵员外笑容阴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幻象转换:

夜色中几个黑衣人手持火把潜入林府...惨叫与火光冲天而起...

“顾远!”周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你又陷入她的记忆了。”

顾远浑身冷汗:“我看到赵员外...他想要林霜的能力!灭门惨案是他策划的!”

周明迅速记录下这些信息:“这就能解释为何林霜怨气如此之重——她不仅是冤死,全家还被灭门。”

铅盒突然剧烈震动,盒盖被一股无形力量掀开。青铜古镜悬浮至半空,镜面泛起血光,林霜的面容浮现其中。

“赵...元...德...”镜中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每个音节都带着三百年的恨意。

室内温度骤降,顾远手臂上的红纹发出刺目红光。他痛苦地弯下腰,感到林霜的意志如潮水般涌入——她要控制他的身体!

“教授...帮...我...”顾远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周明迅速结印,诵念镇魂咒。镜中林霜的面容扭曲起来,发出刺耳尖啸。就在她即将被压制的瞬间,顾远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抓起桌上的钢笔,在纸上疯狂书写。

“别阻止她!”周明改变手势,“让她写!”

顾远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写下满纸古怪文字——那是一种古老的咒文,夹杂着零碎的人名和地名。写完后,他如释重负地瘫在椅子上,重新掌控了身体。

“这是...”周明研究那些文字,“一种追踪咒。这些人名应该是当年参与灭门的赵家家丁,地名则是...”

“赵家搬迁后的落脚处。”顾远突然说,不知为何他能读懂这些文字,“她在帮我们找证据。”

周明若有所思:“怨魂通常只会复仇,不会协助调查...除非...”

“除非她想证明什么。”顾远接口,随即一愣——这句话不是他想说的,而是林霜借他之口表达的。

周明深深看了顾远一眼:“你的情况比我想象的严重。红纹已经过胸口了吧?”

顾远默默解开衬衫纽扣——暗红色纹路如藤蔓般爬满上半身,心脏位置形成一个诡异的镜形图案。

“三天。”周明面色凝重,“最多三天,她就能完全占据你的身体。”

“那就在三天内找出真相。”顾远坚定地说,随即皱眉——这份坚定有多少是他自己的意志?

根据林霜提供的线索,第二天他们找到了县志记载的赵家后人住所——城郊一栋破旧老宅。与三百年前的显赫相比,如今的赵家早已没落。

老宅大门紧锁,门前杂草丛生。顾远刚要敲门,手臂红纹突然灼痛起来。他眼前闪过幻象——这栋房子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

“不对劲。”顾远拉住周明,“林霜在警告我。”

周明却反常地坚持:“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赵家后人可能掌握关键证据。”他掏出一把古旧钥匙——顾远没注意到他是何时准备的——轻松打开了生锈的门锁。

屋内昏暗潮湿,散发着霉味。家具上积满灰尘,显然多年无人居住。但顾远敏锐地注意到,地板上有新鲜的脚印通向里屋。

“有人来过...”他低声道。

周明似乎毫不意外,径直走向书房。书架上的古籍排列整齐,与破败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他熟练地抽出一本账册翻看,突然停在某一页。

“找到了!”周明声音异样,“赵元德的私人记录,详细记载了他如何设计陷害林家的过程。”

顾远凑近查看,账册上确实记载着赵元德如何收买村民诬陷林霜为妖女,如何派家丁夜袭林府。但最令人震惊的是最后一段:

“林氏女虽死,其魂未得。张道士以分魂之术将其能力封入阳佩,余则镇于镜中。吾得阳佩,然无阴佩相辅,终不能窥长生之秘。张道士毁阴佩,吾誓灭其满门...”

“分魂之术...阳佩...”顾远脑中灵光一闪,“林霜的能力被分开了!一部分在镜中,另一部分在赵员外的玉佩里!”

“不错。”周明声音突然变得陌生,“而现在,我终于找到了镜中这一半。”

顾远猛地回头,只见周明手中握着一把古朴的匕首,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更可怕的是,他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与清风观玉佩成对的半月阳佩!

“你...你是赵家后人?”顾远后退一步,胸口镜形图案剧烈灼痛。

“赵明德,赵元德第七代孙。”周明——不,赵明德——举起阳佩,“三百年来,赵家从未放弃寻找镜中魂魄。直到一个月前,我感应到血镜重现人间。”

顾远突然明白了一切:“是你引导那个老人把镜子卖给我的!”

“聪明。”赵明德冷笑,“只有张清尘转世才能解开血镜封印。我需要你作为容器,让林霜魂魄暂时栖身,然后再用阳佩将她能力抽出。”

铅盒突然炸开,青铜古镜悬浮空中,镜中林霜面容扭曲:“赵...家...血...债...”

“别急,林小姐。”赵明德晃了晃阳佩,“很快你们就能团聚了——在我的法器里。”

顾远感到体内林霜的意志沸腾起来,红纹瞬间覆盖全身。在意识被完全吞噬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赵明德挥动匕首向他刺来...

三魂归一

匕首刺来的瞬间,顾远体内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红纹如活物般蔓延至全身,形成一层血色光罩,硬生生挡住了赵明德的攻击。

“不...可能...”赵明德踉跄后退,“血镜封印还未完全解开!”

顾远——或者说控制着顾远身体的林霜——缓缓站起,异色双瞳在顾远眼中显现,左眼漆黑如墨,右眼血红似火。

“赵...家...”顾远的喉咙发出林霜的声音,每个字都浸透了三百年的恨意。

赵明德迅速镇定下来,举起半月阳佩:“林霜,你以为占据一个凡人的身体就能对抗我?赵家三百年的准备岂是儿戏!”

阳佩发出刺目白光,与顾远胸口的镜形红纹相互呼应。剧痛如潮水般袭来,顾远感到有什么东西正被强行从体内抽出——林霜的能力!

“啊!”他跪倒在地,感到林霜的意识在体内尖叫。更可怕的是,另一个意识也开始苏醒——那是沉睡在灵魂深处的张清尘!

三个意识在顾远体内激烈碰撞,记忆碎片如走马灯般闪现:

竹林初遇,少年道士与异瞳少女四目相对...

月下誓言,两半玉佩合二为一...

火场诀别,道士泪流满面地举起铜镜...

“清尘...是你吗?”林霜的声音突然变得柔软。

顾远的意识被挤到角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抬起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法印——那是张清尘惯用的手势!

“霜儿,对不起...”顾远的嘴自动开合,发出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当年我别无选择。”

赵明德见状大喜:“好!张清尘的灵魂碎片也苏醒了!三魂齐聚,正是抽取阴阳瞳的最佳时机!”

他咬破手指,在阳佩上画下血符,诵念起古老咒语。顾远感到身体被三种力量撕扯——林霜的怨气、张清尘的法力,以及赵明德的邪术。

就在这危急关头,顾远体内突然响起一个清明的声音:“顾远,记住你是谁!”

这声音如醍醐灌顶,顾远猛然意识到——这是他的身体,他的灵魂!无论林霜和张清尘多么强大,此刻主宰这具身体的应该是他!

“我...是...顾远!”他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说。

刹那间,三股意识达成微妙平衡。顾远感到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同时拥有三个视角——他既是现代的古董商顾远,也是三百年前的怨魂林霜,还是心怀愧疚的道士张清尘。

赵明德察觉异样,加紧催动咒语。阳佩光芒大盛,顾远胸前镜形图案开始浮现出一只眼睛的轮廓——那是被封印的阴阳瞳!

“坚持住!”张清尘的意识在顾远脑海中响起,“他手中的阳佩并不完整!”

顾远瞬间明白——赵明德只有阳佩,而阴佩在清风观已经裂开。这是他们的机会!

林霜的意识也加入沟通:“清尘说得对。阴阳瞳必须双佩齐聚才能被抽取。现在他用的是赵家邪法,强行抽取只会导致...”

“反噬。”张清尘接道,“顾远,你能控制身体多久?”

“不知道...”顾远感到意识又开始模糊,“但有个想法...”

他故意放松抵抗,让胸前的阴阳瞳虚影更加明显。赵明德果然上当,全神贯注地催动阳佩,试图完成抽取仪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顾远突然从口袋掏出清风观找到的阴佩——虽然已经裂开,但仍是完整的阴佩!他将阴佩高举过头,阳光透过玉佩的裂缝,在地上投下奇异的光斑。

“不!”赵明德脸色大变,“你怎么会...”

“林霜引导我找到的。”顾远嘴角勾起微笑,“现在,让我们看看真正的阴阳瞳是什么吧!”

两块玉佩同时发光,一白一红两道光束在空中交汇。顾远胸前的眼睛完全睁开——那是一只左黑右红的异色瞳,瞳孔中似有星河旋转。

赵明德狂喜地伸手去抓:“阴阳瞳!终于...”

他的手刚接触光束,表情就凝固了。光束中浮现出无数模糊的人影——三百年来被赵家害死的冤魂!他们哀嚎着,哭泣着,顺着光束爬向赵明德。

“这是...什么...”赵明德惊恐地想后退,却发现双脚被无形之力固定。

“阴阳瞳的真正力量。”林霜借顾远之口说道,“不是打开冥界之门,而是让罪孽显现。赵元德,看看你家族积累的业障吧!”

冤魂们扑向赵明德,撕扯他的血肉。更可怕的是,阳佩开始吸收他的生命力,如同干渴的旅人痛饮清泉。

“不!这玉佩应该...”赵明德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终化为一具包着皮的骷髅,轰然倒地。

光束消散,两块玉佩同时化为齑粉。顾远胸前的异瞳虚影也渐渐隐去,但他能感觉到——某种力量已经留在了体内。

房间恢复寂静,只有地上赵明德的尸体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结束了吗?”顾远虚弱地问。

“结束了。”张清尘的意识回应,“赵家最后的血脉已断,诅咒的源头消失了。”

林霜的意识沉默片刻:“清尘...当年你为何...”

“分魂之术不是为了封印你,而是分担你的痛苦。”张清尘的声音充满歉意,“我将你的能力一分为二,怨气深重的部分封入镜中,纯净的部分藏入阴佩。我自己则魂飞魄散,只留一丝残魂等待转世...”

顾远突然明白:“所以我是...你的转世,但又不完全是。”

“不错。”张清尘道,“你继承了我的灵魂碎片,但更多的是你自己。这也是为什么你能同时容纳我和林霜的意识而不崩溃。”

林霜的声音带着哽咽:“三百年...我恨错了人...”

“不,你的恨没错。”张清尘叹息,“我确实没能救你。若当年我更强一些...”

顾远感到体内两股意识正在慢慢融合,林霜的怨气逐渐消散。更奇妙的是,他手臂和胸口的红纹开始变化,从狰狞的血色转为柔和的金色,最终形成精美的纹路,像是一件古老的艺术品。

“这是...”

“阴阳平衡的印记。”张清尘解释,“你现在的身体同时具备生者与灵体的特质,能够自由穿梭阴阳两界。”

林霜轻声道:“顾远,谢谢你帮我们了结这段恩怨。”

“你们...要走了吗?”顾远莫名感到一丝不舍。

“我们的时间到了。”张清尘说,“但阴阳瞳的能力会留在你体内。福祸相依,用之慎重。”

顾远感到两股暖流从体内分离,在面前凝聚成两个模糊的人形——一个是身着道袍的年轻男子,一个是红衣似火的异瞳女子。他们手牵着手,对顾远微微一笑,随即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胸前的纹路微微发热,顾远知道,那是他们留下的祝福。

三个月后,顾远的古董店重新开张。店内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面崭新的展柜,里面是修复好的青铜古镜。镜边刻着一行小字:

“纪念林霜与张清尘——爱能跨越时空,平衡阴阳。”

偶尔有敏感的客人会说,他们在镜中看到了一对幸福相依的模糊身影。顾远只是微笑,从不解释。

每当月圆之夜,顾远会锁上店门,让胸前的异瞳显现。镜面泛起微光,他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世界——那里有欢笑,有泪水,有未了的故事,也有圆满的结局。

在某个特别清澈的夜晚,顾远甚至看到竹林深处,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并肩而立,向他遥遥举杯。

他举起自己的茶杯,一饮而尽。

阴阳两界,各有各的精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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