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姨(八)

终于见到了路阳,却是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当现实如此突兀地横亘眼前,任凭再细致周详的想象都显得无力和仓促。一切都来不及。路阳真的如海中滴水,失去了踪迹。可是他说过会回来娶她的。手捧路阳的骨灰盒,董姨痴痴地站在那里寸步也不愿离开,谁劝也没有用。她只想多陪陪路阳,因为他是走了那么远泥泞的山路回来。他说过思念是长度单位。路有多远,思念就有多长。至始至终董姨都沉默不语,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在这个看似年轻柔弱的姑娘身上,突然散发出一种平静的力量。可是当她瞬间意识到那么活泼泼的笑容,竟然也被装在了这个冷冰冰的盒子里,顿时又心如刀绞,世界从此被撕成两半,想到这里,眼前忽然一片暗潮袭来,她身体向后一仰失去了知觉。众人见状连忙七手八脚地施救,如此心碎哀伤的气氛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唏嘘不已。

后来听路阳家人的叙述,董姨才了解到,春节过后,甘孜地区就发生了罕见的雪灾。大雪把冬季牧场盖得严严实实。由于当地牧民生活主要是以放牧为主,他们的牦牛和绵羊,都是放养在海拔4000米之上高原草地上,而通往这里的山路已被大雪阻断,如此一来,藏民和牲畜都忍饥挨饿,命悬一线,甚至连一向耐寒的牦牛也冻得倒下。路阳所在的部队接到命令后连夜紧急奔赴灾区运送草料、燃料并帮助当地牧民抢救物资。在部队抵达灾区的第三天,路阳在帮一户藏民抢救草料时,后侧腰部忽然被高处堕下的硬物击中,因为救援时间紧迫,他一心忙着运送物资,对自己的病情绝口不提,当天晚上,肖路阳就已经疼痛难忍,不能行走,然而当时部队的医疗条件极其有限,医生的经验也无从谈起,经过简单诊治,被当做肾病草草进行输液治疗,连续点滴七天,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急转恶化,无奈之下部队只好连夜派人护送他赶赴甘孜,折多塘往前大雪飘飞,行路极其艰难,好不容易在三天后抵达甘孜,到了医院却被确诊为急性肾破裂,这时的肖路阳已经被病情折磨得奄奄一息,抢救也无济于事,于当晚上不治,永远长眠在甘孜。因为是参与抢险救灾因公殉职,肖路阳被所在部队授予烈士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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