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单冬,我说你大爷的,说好的上午帮我干活,你怎么还在睡觉?行行行……你赶快过来吧。”
杜立挂断电话后用锤子狠狠的往墙壁上砸了过去。墙外包裹的装饰木板应声而裂,露出里面灰色的真正的墙壁。他拿起撬棍,在墙壁和木板间的缝隙中小心的看了又看,仿佛要寻找前任屋主留下的秘密……
杜立电话里所说的“干活”就是指他现在所做的事情——拆掉屋子原来主人装修过的家具装饰,好为他以后的装修做准备。这本来是件很愉快的事情,毕竟杜立最近攒够了钱,终于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可约好帮忙的单冬,第一个周末就在本该干活的时间里睡起了懒觉,这实在让杜立有些生气。
好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单冬终于晃晃悠悠的来了。杜立家的门没有关,露出里面的一片狼藉。单冬于是就站在门口向里看着,直看到正在客厅剔着瓷砖的杜立发现他,他才不慌不忙的扬了扬手中的盒饭,道:“有鸡腿哦!”
杜立看到单冬终于来了,于是放下手中的活跑了过来。摘掉口罩的第一句话就是劈头盖脸的国骂。
单冬对杜立的骂并不在意,将手中的盒饭分一盒递给杜立后便在屋子里四处看了起来。
“唉,我说,卖你房子的人其实也挺有品位的,我看这整间屋子做的是一体的木质造型。你怎么说砸就砸了。”单冬摸着被杜立砸碎的一个柜子问道。那柜子是立式的,上面连着天花板,下面连着地板,要拆下来就得两边全部拆除才可以移动,但嫌麻烦的杜立直接拦腰一锤——砸了个稀巴烂。
“算了吧。屋子风格倒是不错,但这所有的家具都是假的。你看看假就假吧,这合成的板子本身也不合格,都变形了。”杜立打开盒饭,一边啃鸡腿一边踢了一脚单冬身旁的破木板。
“不过,你这房子买得还真值。地板下面套瓷砖……这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跟你说,这家人脑子就是有病。下面好好的瓷砖鼓包了,结果不去修瓷砖,反而跑过来盖了一层地板。拆起来别提多费劲了。”
“行了,一会你告诉我怎么干,咱俩先休息休息。”单冬说着掀开手里的盒饭也吃了起来。
“你这刚来就要休息啊?”杜立伸手假意抢起了鸡腿,道。
“一边去,我昨晚加班,今天要不是为了你,我根本不想起来,我可比你累多了。”单冬见杜立伸手,立刻把鸡腿护了起来。
两个人说说笑笑,简单的吃过午饭便要开始干活。杜立仍然做撬地板和瓷砖的工作,单冬则负责把挡住墙的各种家具砸烂。
——直到这里,一切都很正常。
午夜时分,杜立在睡梦中突然惊醒。他没有做噩梦,但醒来后却感到浑身冰凉,心跳剧烈。仿佛他在害怕着什么。
初夏的夜很安静,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室内的一切。杜立借着月光,凝望着客卧的装饰墙,突然觉得墙壁上笼罩了一层阴影。
这面墙壁在这间有些略小的屋子内如屏风一般树立在门口。单冬白天第一眼看到时便要挥锤砸去。但杜立立刻制止了他,他夜里要住在客卧,如果砸得满地尘土,他怕会睡不安稳。
但如今想来,白天若让单冬砸了它,也许他现在便不会这样害怕。
害怕的感觉是寒冷的,杜立下意识地紧了紧盖在身上的被。可他再如何用力抓紧被子,脖子后面的缝隙却仍然在不断向身后灌着凉气。杜立一边颤抖着一边将手伸向颈后,一边想要快一点将被子盖好一边又因为担心会有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而犹豫着。
他突然想到单冬在白天开的第一个玩笑。
“你觉不觉得这瓷砖有些奇怪?”
听到单冬的疑问,杜立立刻对着瓷砖仔细的看了又看,但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看,这里的几块瓷砖的颜色感觉有些深。”
看着单冬用脚在地上画着圈,杜立终于意识到单冬所说的瓷砖的奇怪,正是让瓷砖鼓包的原因。红色的瓷砖下渗了水,自然颜色会变深。
紧握被子的手从颈部向胸前拉着,杜立恍惚中突然听到墙壁上传来轻微的敲击声。那声音像是指甲点击墙面的轻弹。他立刻停下了正在拉被子的动作,安静地听了起来。
这时单冬白天所讲的第二个笑话毫无预兆地从他的记忆里跳了出来。
“看我找到了什么!”
大概是单冬平日的工作需要长时间对着电脑,他已然不适应体力劳动。所以每用锤子敲打几下,他便总要找个借口休息一会。这一次他找到的借口是一件女式的内衣。
“你又从哪找来的?”杜立对单冬的顽皮毫无办法,只用铁楔子把单冬扔来的那件有些脏破的衣服撇向一边。
“这衣服被封在衣柜下面了,如果不是我,恐怕这辈子你也不会发现。”单冬有些兴奋地说道,说完便又回到屋子里继续砸了起来。
平日的单冬是喜欢说一些笑话的,但今天的单冬说的笑话似乎非常多。而且每一次讲起笑话来,他总会拿出不知从哪找来的女式衣服、皮包、高跟鞋、化妆品。杜立在开始“干活”前是对房子有过大概清扫的,他搞不清单冬是从哪找到的这些东西。
杜立躺在床上不敢动。他的耳边西西索索仿佛渐有人声。隔壁邻居的房门吱哟哟地在深夜被打开,一双拖鞋啪嗒啪嗒地在原地走起来。可这声音究竟是不是来自邻居家,他并不确定。那声音与他是那样的近,更像是来自自己的客厅。
“你看这衣服都烂成一条一条的了,会不会是你原来的房主杀过人啊。”单冬笑着说道,仿佛在说一件遥远而模糊的故事。
杜立想到卖房子给他的人那一脸的阴沉,坚决地摇了摇头。
窗外不知姓名的虫突然叫了起来,一片云悄无声息地遮住了月。月光淡了,门口装饰墙上的阴影,也更暗了。
那是一个人的形状,仿佛重复着单冬在白天所讲的最后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