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人到中年,已逾不惑,各种所谓的“情结”总会像应季水果一样,时不时勾引着中年男人日渐迟钝的味蕾,让他的脑海里清晰地跳跃出一首又一首关于描摹时光短暂的唐诗宋词来。
坚如磐石的小学语文基本功,此时此刻直教人无语心碎。果然是失败的教育。
中年男人心里喟叹着,在黑暗的书房里燃起一只香烟,却不小心把自己呛得涕泪直流。好狼狈啊,幸好是在家里,没有人看到。
悻悻地这样想着,把烟卷恨恨地掐断,丢到纸篓里去。然后踱到那面蜷缩在墙角的老旧书柜前。
他不确定自己要做什么。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书柜了,尤其是书柜靠底部的几个大抽屉。他很清楚那里面藏着什么。
那些用粗糙的牛皮纸装订起来的厚厚的杂志,在岁月的流淌中竟然一点也没有变老。只不过……它们的命运可够险的,好几次搬家,他都准备把这些笨重的家伙们一股脑儿地丢到楼下去。
它们不就是一堆废纸嘛,还能有什么用呢?
可是,我当年不远千里把它们带回家,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它们身上的味道我早都习惯了。还是留着好了,虽然我几乎没时间去翻看它们。
味道。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02
母校过生日,按理说中年男人应该高兴才对。
想必在厦门的同学们都能享受到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福利,感受到那种节日般快乐氛围。
厦门那么小,厦门大学那么大,所以,就好像厦门大学就是厦门是的,这么说有点像绕口令,不过,中年男人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中年男人们当年在学校也过生日。和系宣传部的几个兄弟,花费一二散碎银两,买一本时下流行的畅销书,绞尽脑汁在扉页上小心翼翼地写下自己对被祝福人的祝福。
那样的时光才叫快乐,当然也简单得很。即便是不小心奢侈一下,也就是晚自习吃顿炒米粉,或者米粉汤。堪称简陋的奢侈。
毕业二十年同学聚会,班委会特地为外省同学们准备了炒米粉。说真的,只听到炒米粉这三个字就足够这个中年男人垂涎三尺了。
遗憾的是,那一次的炒米粉却再也没有当年那种没齿难忘的味道了。
所以,如果还能留住什么的话,可能只是记忆中的时光的味道了吧。
03
那时候,五音不全的中年男人竟然也爱唱歌,其实也不是爱唱,那时他还年轻,年轻人总是爱听流行音乐。而且那时的歌手大都还可归类为实力派,谭咏麟、张国荣、达明一派……
对了,那时最得心应手的玩意儿叫“随身听”,一小块转头样的黑匣子,配上各式各样正版的盗版的磁带,向广大未来的中年男人们普及着新鲜刺激的港台音乐。
中年男人喜欢夜里带着耳机听歌入睡。躺在铁质的上铺,在各种光怪陆离的乐器的交响中,让躁动的心沉寂下来,或者,让无力而苍白的身心躁动起来。
是的,那时的音乐,对那时的中年男人来说就像是小剂量的古柯碱,不多不少刚刚好。
郑智化的那首《星星点灯》在当时算是一首励志歌曲了。
假期去海航家做客,适逢这首歌爆红,街上的商家不遗余力地为这个异乡的中年男人从早播到晚,所以,他这辈子仅有的一点点可怜的壮志豪情,其实还是有深刻的历史渊源的。
但是郑智化的另一首畅销歌——《你的生日》,中年男人当时却不怎么喜欢,因为不知所云,或者,不知何所云。总之就是感觉没有来由的颓废。
不过,今天拿来听听,也许会感觉别有一番味道。
一首老掉牙的歌,能有什么味道呢?
04
四月里,桃花开了,洁白的,粉红的,淡绿的……
印象里,故乡只见得到桃花,有人说也有杏花,但中年男人始终无法甄别二者,也懒得劳神。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清明节那天他女儿的纸鸢不小心挂在树上了,中年男人用力踹了那棵树两脚丫子,想让它有所表示,但是最终徒劳无功。
遇到这棵不解风情的家伙,算我倒霉。中年男人咬咬干裂的嘴唇,你等着。
只好带女儿去看一夜之间挂满枝头的桃花杏花。
“爸爸,小心点儿,不要踩到小草。”女儿拉着中年男人的手,提醒他说。
中年男人无奈地踮起脚尖,像个盗跖一样蹑手蹑脚地接近那株桃花树。
四月的春风里,淡雅的清香沁人心脾,让盗跖一瞬间忘却了人世间的波诡云谲与十二分的不如意,忘却了房价雄起后的失落和汇率暴跌导致的内分泌失调……
他双手举起女儿,以便女儿能近距离地闻到桃李芬芳的春天的味道。
春天,又是什么味道呢?
05
中年男人把那些过期刊物重新放回那面蜷缩在墙角的老旧书柜里,靠底部的几个大抽屉就是那些过刊安身立命之所。
被掐断的烟卷儿还在散发着刺鼻的尼古丁的芳香。他下意识地走到废纸篓前,看了看那半截刺鼻的尼古丁。
生活总是富有戏剧性的。他踱着方步,重新又回到书桌前,屏幕上的光标还在闪烁,仿佛在提醒中年男人尚未完成的任务。
“爸爸,小心点儿,不要踩到小草。”女儿稚嫩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多么柔软的声音。
柔软的心总是能获取那么多美好的感觉。
他打开手机中镜子的功能,仔细端详着自己的眼睛。
“还好。”他对着镜中的自己微颔一下。
还是听一首老歌吧,那首《生日快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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