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陈行甲,大家应该都不陌生。他曾是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巴东县委书记,五年间将87名贪官和不法分子送进监狱。2015年,陈行甲被评为“全国优秀县委书记”。
在前途无量之际,陈行甲急流勇退,辞去公职,2017年创立深圳市恒晖公益基金会。出于对他的敬重和钦佩,我关注了他的视频号,发现无论他发什么视频,总有成千上万人点赞评论。
前段时间,我看了群里的赵赵老师制作的视频《陈行甲再唱别离歌》,果断下单购买了《别离歌》。
陈行甲写的第一本书《在峡江的转弯处》,已销售近百万册。《别离歌》是他的第二本自传随笔,记录了他在公益路上遇到的生死和离别。
收到这本书的当天晚上,我用四个小时读完这本书,心中百感交集,既有泪湿眼眶的感动,又有心潮澎湃的激情。
这是一本跨越公益、社会与命运三重维度的书。八年间,陈行甲所做的都是关于大病救助和儿童青少年心理关怀的公益项目。其间看到中国社会的复杂性,展现了一些小人物的命运。
陈行甲说:“为那些在生死之间守住了生命尊严的普通人立传。”
我读到了命运的黑暗与光明,看到对人性的拷问和对生命意义的探寻。每一个普通人在遭遇困境和挫折时,只要怀着梦想和希望勇敢前行,就能成为自己的英雄。
陈行甲在前言中写道:“人生就是一场离别,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离别,又怎样离开。我们一代代生生不息,爱着,陪伴着,怀念着,哭着,笑着,拥抱着,把日子过下去。”这是他写这本书的意义。

牺牲尊严,没有救回孩子
2015年3月15日,陈行甲在出差途中接到广州某医院的电话,一个来自河源的七岁白血病患儿被遗弃在医院。
这个孩子名叫阿亮,三年前被诊断为急性白血病。治疗过程中,爸爸逃走了,妈妈陪他完成了治疗。这次复发,妈妈带他治疗十天后也离开了。阿亮在病房中大声哭喊着叫妈妈。
阿亮是恒晖公益基金会“联爱工程”早期救助对象,三年前发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还欠下十多万的债务。现在,阿亮的哥哥也得了疾病,无钱治疗。
几名好心的医生凑钱请护工,先照顾阿亮。恒晖基金会的成员经过多方努力,接来了阿亮奶奶,找来阿亮爸爸,劝回阿亮妈妈。
阿亮的治疗费用很高,并且他的身体内90%以上的骨髓是肿瘤细胞,多拖一天治疗难度更大。
基金会向阿亮父母讲明规则,只能在医保报销目录类兜底。但阿亮爸爸一心只想让基金会把医院欠款全部结清。他没有在治疗协议上签字,并且对待基金会工作人员态度无理。
面对紧急的情况,陈行甲老师提出了解决方案,以联爱工程慈善医保补充基金预先垫付欠款,包括后续检查和治疗,暂定10万元,同时联系其他组织帮助筹款。
但是阿亮爸爸一直各种纠结,对阿亮的治疗没有积极主动的态度,阿亮的病情恶化很快。当基金会工作人员拿着已拟好的救助协议赶到医院时,阿亮父母已决定放弃抢救。第二天,阿亮在妈妈怀中离开。
看到这里,我为阿亮感到悲哀,阿亮爸爸不负责任,想把孩子的治疗责任推给基金会。阿亮的妈妈也在孩子困难的时候,狠心离开了一个星期。
经历这个事件,一线工作人员有了心理创伤。后来,工作人员从病友口中得知,阿亮妈妈在给阿亮治疗中无处借钱,曾当过一次性工作者。在了解所有的情况后,大家对阿亮妈妈产生了同情和敬意。
为了救绝境中的儿子,阿亮妈妈整整三年打工赚钱,照顾孩子,四处奔波借钱,尝遍了人间的辛酸苦痛,最后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尊严。
这位普通的母亲付出了自己全部的努力,却没能救回儿子,确实让人伤心。幸好阿亮的最后几天有妈妈陪伴,在妈妈的怀抱中安详地离开。愿他在天堂中没有病痛,无忧无虑地生活。
齐心协力,一家人赶走死神
15岁的小莹,是联爱工程救助的又一名患者。她是在所有被救助的孩子中,遭受病情反复的痛苦最多的一个,也是患儿家庭中自费最高的一个。
幸运的是,小莹经受住了命运的考验。从她的家到学校,十几分钟的路程,小莹用两年多的时间终于走回来了,她被基金会团队称为“活菩萨”。
小莹出生于普通农村家庭,父母勤劳质朴,兄妹俩勤奋友爱。她12岁时被确诊为急性白血病,化疗两个疗程,必须做骨髓移植。在得知爸爸的骨髓不能移植时,正在读高一的哥哥义无反顾地将骨髓移给妹妹。
完成骨髓移植手术后,大家都以为小莹不久能康复。但是,她却遭受了巨大的折磨,膀胱感染、中耳炎、鼻窦炎、肺部感染等,身上出现大面积带状疱疹,只能在床上大小便。
小莹痛不欲生,但仍然忍住不喊叫。治疗中,她的体重从93斤下降到60斤,数次在鬼门关徘徊。
陈行甲在探望小莹后发了一条朋友圈:“平安夜的此刻,我请求我的朋友们为这个正在跟病魔抗争的女孩祈祷,祈祷孩子闯过这一关。”
陈行甲的母亲曾说过,当所有的力气用完时,你还有一种力量就是愿力,心里念阿弥陀佛,请菩萨保佑你。
做完移植手术,经历了一年的反复,小莹的身体终于好转。工作人员都说:“小莹真是命大,是活着的菩萨。”
为治好小莹的病,小莹家里卖掉了能卖的所有东西,借遍了亲戚朋友,家庭总共花费接近200万。
小莹一家人的齐心协力,感动了经历这件事的所有人。县医保局、基金会把小莹的医保报销做到了极致,报销了153万元。
得知小莹想到县城上学,陈行甲和张县长积极协调,小莹如愿以偿地上了学,并且成绩优秀。
读了小莹的故事,我的内心充满了温暖和感动。善良、坚强、有爱的一家人拼尽全力,挽救了遭尽磨难的小莹。小莹以无比的勇气和毅力,与命运搏斗,创造了生命的奇迹。
在灾难面前,一家人风雨同舟,坚持向前,就有可能迎来希望和光明。
与自己和解,让阳光照进心灵
恒晖基金会的知更鸟项目,是为了关怀儿童青少年心理健康而设立的。2023年5月12日,知更鸟项目接到一个试点学校的紧急求助,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女孩自杀未遂。
这个女孩儿名叫燕子,老师发现她的手腕上、脖子上有划伤的疤痕,她的书桌里有长五六厘米的六把刀。
陈行甲马上联系知更鸟项目的医学心理专家宋主任,一起赶到学校。经过前期心理诊断,燕子患有重度焦虑和抑郁,是否马上送精神病医院必须立即决定。
学校联系燕子的父母、哥哥来座谈。宋主任在与燕子家属的交谈中,观察到燕子的爸爸淳朴敦厚,基本不怎么说话,燕子的哥哥在上大学,但是没有青春的朝气。由于燕子的妈妈没有来,宋主任要求学校不要马上送燕子去精神病医院。
凭借多年的治疗经验,宋主任判断需要干预的是燕子妈妈。随后,他与燕子妈妈几次长谈,了解到她的身世。
燕子的妈妈名叫春燕,自幼父母双亡,被托付给堂哥一家照料。因为家里穷,堂嫂嫌弃春燕是个累赘,经常对她冷言冷语,还冤枉她偷吃鸡蛋,并逼迫她当着村里所有人下跪。春燕的心里备受伤害。
后来,春燕成家,对丈夫、孩子的掌控欲很强,逼迫孩子一定要争气,要在村里人面前挣回面子。妈妈沉重的爱,让家人感到窒息。
宋主任制定了综合治疗方案,由医生、家庭和学校共同完成对燕子的救治。首先解决春燕的心理问题。通过对春燕进行心理咨询,使她认识到自己的心理症结。只有与过去和解,与原生家庭和解,才能接纳自己,减轻转移到女儿身上的压力。
春燕接受咨询后,转变了行为,给了自己放松的空间。然后对燕子进行中西药联合治疗。同时,哥哥在家中一段时间给予妹妹陪伴。
随着家人之间相互理解,家庭氛围变得和谐。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燕子的情绪恢复良好,并顺利考上初中。
一个人的经历是深深地印在大脑中,很难抹掉的。过去无法改变,但是如果死守着过去的伤口,让伤口处于黑暗中,则更不容易愈合。
女儿的自杀未遂,让春燕看到了生命的意义,心理治疗如同一道光照进了她的心里,使她走向了光明,也挽救了孩子。
只要爱在,妈妈永远都在
这本书的第四章“武汉武汉”,写的就是我身边的故事。2020年初,武汉疫情暴发,我和同事们都在社区抗疫。
2月23日,传来一个消息,协和江北医院的医生夏思思主动请缨上前线,不幸感染病毒去世。她本可以住进医院的ICU,却把这个宝贵的机会让给了一位重症患者,那位患者得救了。
夏思思去世时,年仅29岁。我与夏思思不相识,看到她黑白照片的讣告,我感到难过。
我们本地红十字会的志愿者,向夏思思的家属捐钱捐物。我的丈夫是一名志愿者,到夏思思家里慰问了家属,见到了她两岁多的儿子小宝。他说:“小宝完全没有意识到,妈妈永远地离开他。幼年丧母,是人生的三大不幸之一。”
这个孩子将来如何面对失去妈妈的现实?
恒晖公益基金会帮助解决了这个问题。2020年3月,基金会发起传薪公益项目,对在抗疫前线牺牲英雄的未成年孩子提供长期的教育、成长陪伴关怀,包括家庭随访、心理援助、健康保障、夏令营、就业培训等十个方面的项目支持。
该项目共找到了163个薪火宝贝,小宝就是其中之一。陈行甲探访小宝一家,发现小宝是个早慧儿童。
小宝从不主动问妈妈去哪里,但是只要有人敲门,总抢着开门,等客人都进门了,他探头看走廊有没有人。很明显,他在等着妈妈回家。小宝的外婆只要说起类似情景,都会流泪。
心理专家建议,能瞒住孩子多久就瞒多久,将来让他慢慢明白。这几年小宝每年参加传薪计划夏令营,在幼儿园里得到老师的呵护鼓励,健康快乐地成长。
随着小宝马上要上小学,他的外公外婆纠结,是否到了该告诉孩子的时候。陈行甲与基金会的心理专家顾问李子君商量,要建立一个心理专家团队,长期近距离关注和支持小宝。
固定的心理社工每周到小宝家一次陪伴,对外公外婆进行哀伤辅导,安排合适的时机,让小宝与妈妈正式告别。在几个步骤同时进行下,小宝接受了妈妈去世的现实,上小学成绩优秀,重要的是在学校很快乐。
只要给孩子足够爱的氛围,孩子就有足够的安全感,在心里能够跟妈妈说再见。因为只要爱在,妈妈就永远在孩子身边。
这本书中还有许多故事和细节,把我感动得热泪盈眶,真善美总是如此令人向往。人生就是一场离别,路途之中的爱与温暖,才是人生这场离别的意义。
滚滚红尘,芸芸众生都在努力地生活。面对苦难,我们仍然大步向前。
在岁月风风雨雨的洗礼下,每一个不放弃希望的普通人,都能向上向善成长,活成自己的英雄,谱写出一曲温暖而感人的生命之歌。
陈行甲写下了一首公益歌曲《一行》,在书中扫码可以聆听。
“我为世间的悲伤流下泪两行,一行留给自己,一行留给你。我想和你共同珍藏温暖和善良,我们走过的路啊,远看是前行,近看是归乡……”
作者: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