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坐在办公室内, 空调温度低得总是让人浑身发冷,我望着眼前一堆信息,没有半点思路,这样持续在电脑前坐了三个小时,眼睛酸涩,邮件里传来上司的催促,端午前还说不着急,今晚又得加班。拿起手机顺手就点开了去水乡的回忆,彷佛只是昨天的事。
去水乡是一直的心愿,因为听了太多江南的美。我特别喜欢戴望舒的诗歌《雨巷》,“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诗歌描述出江南古镇的朦胧、婉转、寂寥之感,留给我很深的印象。江南之行早已成为命中注定,奇妙的是后来的偶遇。
常听身边出去玩的朋友介绍出行的趣事,所有故事的发生绝不是封闭的酒店,而是五湖四海相聚而来的青旅。我跃跃欲试,因为这次是我真正意义上的一个人的旅行。在西塘众多的青旅里,太多常见的名称,什么“似水流年”、“时光之旅”、“好梦客栈”之类。我一眼看到了“瓦尔登”三个字,看过或听过卢梭《瓦尔登湖》的人,知道“瓦尔登”寓意内心的净土,是追寻生命之纯粹的地点。将客栈取这名,客栈老板肯定也有同样的寓意,而这正是我对江南的期待。于是,我毫不犹豫选择了这家店。
2016年6月10号晚,在最晚去西塘的大巴上,我遇到了一位在西塘生活了快十年的大姐,因为我善意地提醒她要系好安全带,大姐热情地跟我聊起西塘的种种。大姐是在西塘开宾馆的,大巴上,大姐的高中微信群不停地发来消息,大姐说马上要到毕业18周年,他们一帮同学打算聚聚。大姐心情很好,说起当年的那些同学,总是笑容满面。我心里十分触动,我的那些同学毕业三四年基本就没什么联系了。我问了大姐一个世俗的问题:你不害怕同学聚会吗?18年了,不同的人混成了不同的样子,你不担心一场同学会变成大家互相的攀比吗?大姐停止了笑容,想了片刻,回答到:是的,肯定少不了互相攀比,但我不怕被比较、也不会去比,既然我选择了在西塘生活,选择的就是一种生活方式,我清楚这一生不会大富大贵,但我知足,也活得开心。大姐告诉我,来西塘生活的人都不是奔着挣钱来的,不论是开客栈还是开宾馆,生活在这的人很懂得如何将生活过得舒服。不像相隔一百公里的上海,每个人都急匆匆的,出门必须把自己打扮得精致。而在西塘,一个午后,你穿着拖鞋溜达在古镇里,都是非常惬意的事。她说西塘不少放弃挣钱单纯来这生活的人,比如她隔壁的就是曾经挣过百万的老板、后来放弃公司来这开旅店。我听她讲这些,开始感受了如今的西塘对于人们的意义是什么。
下车后,我打通瓦尔登青旅老板的电话,一个明显带着北方口音的山东男孩,这就是老王,他说过来接我。也许是在大城市坐惯了滴滴打车,我习惯地在街上寻找前来的某辆小轿车,结果前来的是一个黝黑卷毛的瘦个男生骑着一个有点粉色的电动车,我当下就笑了,笑我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处西塘。我背着大包,一下不知道怎么坐上后座,正准备一脚先横跨过去,老王制止到:你斜坐着吧。我才想到我穿着裙子,还不小心暴露了女汉子的形象。电动车嗖一下开起来,西塘的冷风呼呼的吹过脸庞,我紧紧抓着车的后背,丝毫管不了凌乱的头发,在略有狼狈中开始感受到西塘本来的模样。
下车后,院子里有个面相很安静的男生,我打了下招呼,以为这也是房客,老王说这是一起的朋友,这便是老张。我原本预定的是大房间里的一个女生床位,老王说我买的时候是端午的价格,有点高,给我换成一个独立的房间,说着打开了左手边的瓦房。这里大多数都是瓦房,和西塘古镇风格统一。而这家旅店,却不同古镇的黑瓦白墙,它是黑瓦和五彩斑斓的墙。在夜色里,显得十分温柔和漂亮,远不同其他地方略有的那种灰蒙蒙的样子。而且院里有两盆花,其中一株是栀子花,和我小时候家后院的一株很像,顿感亲切。整体装饰有点春暖花开的感觉,我打趣到:老王,这么小清新,不像是你们男生会装饰的。厨房传来声响:老王,盐在哪?走出来一个长相干净秀气、但发型吹得老高的男生,衣着休闲带点哈伦,这就是老王口中的大厨,还以为是五大三粗的样子,但口音却是实在的东北味。老王问我吃了没,我才想起我还没吃饭,出去玩经常忘了吃饭,他让我一起吃点。这种感觉就像跟个老朋友说话似的,让我慢慢放下了拘谨,跟老王各种调侃。老王说,大厨是个DJ,这里还有个王胖子是个歌手。所以一屋子的大男孩,会想到一起在西塘开个青旅,这里面顿时充满了故事的味道。这里想起大冰书里的那些人,总有些因缘让他们放下都市的繁华,去丽江、阳朔、西塘这些古镇寻找内心的归宿。我饶有兴趣地开启问题模式,我知道这是一群有趣的人。
老王是山东威海的,看他黝黑的皮肤,就知道是海边长大的孩子,热情、细心且随性。他讲着遇到过的不同的房客,有独自徒步去西藏的姑娘,有每日每夜地逛西塘的姑娘。老王曾经在葡萄牙呆过一段时间,他说看过葡萄牙的风景后就觉得没有其他再好看的自然风景了,我争辩到那是因为你还没去过青海。但是我们此刻都在西塘,一个千年古镇。晚上其他房客都去逛西塘了,我开玩笑地跟老王说,还以为能认识朋友一起去玩,一个人没意思。结果老王却当真,十分认真地给我查看房客中有没有可以陪我一起的。我笑着说,一定靠谱的哈。结果老王叫来两位男生,他们正在西塘逛,却被硬生生地叫回了。我一下被他的热情和高效给惊讶到了。老王告诉我所有在这住的房客都会进入瓦尔登的微信群,大家就都是朋友。
说着,大厨从厨房端过来一大盘土豆丝,里面放了不少青椒,面相不错,然后是一盘剁椒鱼头。我惊叹厨艺高超,老王拆台到:鱼头是打包的。男生之间就是这样的相处方式,直接爽快,但能肆无忌惮的互相贬损也检验了不错的友谊。在我跟他们主动自我介绍后,我问大厨叫什么,他点着跟烟,说你听他们怎么叫,老王老张一齐说:洗剪吹。果真是好哥们。三个男生两碗菜,我有点不好意思加入了,怕他们吃不够。他们仨都说没事,可随后老王却硬要出去买馒头,洗剪吹说不吃馒头不顶饿,老张说也是。这种典型北方汉子说的话,在我去南方后几乎很少听到,熟悉感扑面而来。在入桌吃饭时,洗剪吹把那个舒适的皮软椅子让给我,让老王坐木凳。这让我更加不好意思,在都市生活中习惯了与人礼貌但有距离的接触,这种热情与在职场感到的冷漠在内心形成显然对比。吃饭中,我仍十分拘谨,突然加入他们熟悉的饭桌,让我不知怎么应对。洗剪吹还细心地说你多吃点菜。老张还去买了四罐饮料,洗剪吹说他做的饭比较辣,让我可以喝点饮料缓解下。三位男生直爽、热情、细心,现在回忆起来也许我可以更大方点。
洗剪吹在西塘做兼职DJ,看他专注地听着自己下载的那些电子音乐,看得出他对DJ职业的喜爱。洗剪吹说他不定时来西塘做DJ,经常还在不同的城市做着不同的工作。具体做什么,洗剪吹没细说,只告诉我在酒吧做DJ时常需要节奏感很强的音乐,需要把现场的氛围调动起来,所以更多的时候是需迎合客人,而不能根据自己的喜好。我想,正因对DJ的热爱,才能让这个看起来桀骜不驯的东北男孩变得会顺从。他会是个很棒的DJ的。但他的微信朋友圈简直是另一幅景象,就像他说的他能让你的朋友圈不再是圈,各种搞笑魔图信手拈来,各种社会百态每天可见,各种情绪想发就发,我觉得他很有网红潜质。
老张话不太多,吃完饭后坐在庭院里一个人默默看电视剧《好先生》,洗剪吹说他也看。我调侃:你们是从这里学习什么是好先生吗。其实好先生,谁能定义呢。老张属于那种默默做事的,比如吃饭时冷不丁买来四罐冰镇饮料。老张也是唯一一个自我介绍时认真的说了他的名字的。他的认真相比老王和洗剪吹的戏谑,显得很可爱。后来我微信问老张,你们是怎么想到聚集在西塘的,老张说因为他的女朋友,而且老王也是。我笑说:早就猜到了,你们仨都是有故事的童鞋。老张笑而不语。
老王、老张、洗剪吹,还有我没机会遇到的王胖、阿冬…他们在西塘建立了一个瓦尔登大家庭,当你厌倦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当你在欲望都市疲于眼前的苟且,当你内心一片虚无、眼里只剩时光的迷茫时,来西塘、来瓦尔登走走吧。瓦尔登与其说是一个世外桃源,不如说是心灵的憩息地。当你累了,就过来歇歇,当你找不到人说说内心话,这里有随时准备好的朋友。老王说,认不认识没关系,心在一起。其实说的是我们都是同类,还哪有什么什么认不认识,我认识自己、我就认识了你。
至于老王、老张、洗剪吹还有其他人的西塘故事,就交由你来继续挖掘吧…眼前办公室人快走光了,我继续埋头伏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