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安娜·卡列尼娜》26

第六部 (一至七章)

缔结婚姻之后的可喜和可怕之处,便是它会以男女主人公为中心立即织就一张网。这张网既包括姻亲,还包括社会关系。它既可以逐渐维护坚固婚姻,也可以逐渐侵蚀和毁坏爱情。笔者有这样的认识,发出这样的慨叹,主要基于小说内容本身,也来自身边的社会生活所带来的感悟。

现今社会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冷淡和厌恶姻亲关系,他们越来越看重自身爱情婚姻的自由和快乐。而且越来越成为大趋势。

在小说进入第六部第一章的时候,主人公列文的家里因为各路姻亲的到来而热闹非凡。列文虽然喜欢这些亲友,“但眼看他的小天地和生活秩序受到他所谓“谢尔巴茨基因素”的冲击,不免有点遗憾。”但作者并没有把这些当回事,而是在柯兹尼雪夫和吉娣在国外结交的朋友华仑加身上下了点功夫。读者们通过阅读,在字里行间隐约可以猜测出他们之间的故事。

第二章托翁真是以生花般的妙笔,写出了母女三人期盼柯兹尼雪夫能向华仑加求婚,认为他俩会是称心如意的一对。三言两语便把她们那种成人之美的愉悦和急切表达得淋漓尽致。更令人愉悦的是母女三人各自回想起情定终身时的那些最重要的时刻。两个女儿还逼着妈妈这个公爵夫人谈到她当初与父亲相爱订亲的经历。公爵夫人说:“你一定以为你们现在流行的是一套新花样,对吗?其实还不都是一个样:眉来眼去,笑里传情……”真是既中肯又精彩至极!

由此又牵扯到吉娣与伏伦斯基的往事,涉及母亲和陶丽对他们的评价。这些都使吉娣感到恼火,就像再次揭开已经痊愈的伤疤一样令她感到痛苦。还有列文与她们,阿加菲雅与吉娣的对话,看似毫不经意的一两句,却把每个人物的心理活动表达得恰到好处。笔者实在佩服大师的构思怎么这么精妙,于细微处显博大、于散乱之中见高深,仔细推敲,没有一句话是多余的,可有可无的。

譬如这一章写到列文和岳母的关系,“列文从来没有叫过公爵夫人‘妈妈',像一般做女婿的称呼丈母娘那样。这使公爵夫人不高兴。列文虽然很敬爱公爵夫人,却不肯这样叫她,因为他觉得这样会亵渎他故世的母亲。”

第三章叙写怀孕中的吉娣,心思似乎变得更加细腻,更加柔情似水。她发现丈夫在走进阳台问她们在谈些什么却得不到回答时,他那善于流露感情的脸上掠过一种苦恼的神色,而她知道用身体的接近,拐弯抹角的赞美,微笑着的明知故问,进一步加深同丈夫列文之间的恩爱之情。与此同时,还有意识地通过二人对谢尔盖·伊凡诺维奇和华仑加能否成为情侣的评价,借此让彼此逐渐走近对方的内心深处,加深双方的了解,知晓对方的好恶和对未来生活的期盼。

这本书第六部的四、五两章,是专门留给柯兹尼雪夫和华仑加的。如果把他们两个人的爱比作烧一锅水的话,在第四章里已经烧到了九十九度,但到第五章时,却突然下降到了三十六度以下。笔者难以理解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即将沸腾的那锅水为什么会突然冷却直线向下。好像不是两个人故意而为,但又没有一个人主动加温或者阻止降温。这个结果甚至让两个当事人也费劲思忖。不过托翁的解释是,“华仑加觉得又痛苦又羞愧,但同时又感到轻松。”“柯兹尼雪夫回到家里,反复思考着各种理由,觉得他原先的想法错了,他实在忘不了玛丽。”

在写这两章读后感时,笔者仍然无法理解托翁这样描写的初衷是什么。把这两个大家都看好,既十分般配也有情有义的热恋男女在最后一刻嘎嘣断开,还是有点莫名其妙。难道仅仅是为了应验列文此前对哥哥的评价,或者故意显示他俩对爱情的与众不同别具一格?

到了第六章,“他们两人共同的感受,就像考试不及格而留级或者永远被开除的学生。”人们就避而不谈了。而列文和吉娣在这时觉得格外幸福和恩爱。但令他俩始料未及的是,原本应该到来的列文喜爱的老公爵没能来,却来了一个完全多余的生人维斯洛夫斯基。他露出特别亲昵殷勤的样子吻着吉娣的手,令列文越发觉得他是个多余的生人。于是列文醋意大发,刚才还兴高采烈的他,瞬间觉得一切都不顺心,看谁都不顺眼,都令他讨厌。最使他反感的是妻子吉娣,连她回报他微笑时那种异样的笑容也令他厌恶。吉娣看出丈夫的异样之后,想找个机会同他单独谈谈,也被他找借口拒绝了。

在第七章里,这个维斯洛夫斯基与吉娣她们的神秘交谈,妻子全神贯注望着他的表情,他谈论起伏伦斯基和安娜的情况、包括“他坐在椅子上又架起腿来”的动作,同女主人告别时“又想吻吻她的手”的这些轻浮的举动,都让列文认为是吉娣的错,即便她拙劣地表示了不爱,“更是错上加错”。

列文终于爆发了。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但表情仍旧严厉冷酷,下颚抽搐,声音也不连贯。痛苦的神色让吉娣也陷入痛苦的境地。他的妒忌起初使她生气,难过,但接下来的却是她情愿牺牲一切,“只要能使他放心,能使他摆脱痛苦。”

列文是不是心眼太小呢?还是某些人认为的那样,妒忌的根源是太爱一个人,占有欲才会特别强。可是也有人认为,爱的最高境界就是让自己喜爱的人快乐,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在本书的三对夫妻里面,读者们是不是和我一样,对列文和吉娣寄予厚望,希望他们的爱情能够幸福圆满。奈何新婚才几个月竟一地鸡毛呢?

凌晨五点半的时候,我在医院的走廊里,终于写完了这篇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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