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音
立冬绝对是个魔鬼。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立春头一次意识到语言的强大力量。想来还真是丢人,居然为了一句立冬不怀好意的话而陷入了昏厥的状态。这招果然够狠,直直击穿立春的心灵。立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四处环顾之余,却撞上了立冬的眸子。那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渊,不知何时又会迸射出极具伤害力的光芒。
立冬伸手在立春的眼前挥了挥,恬不知耻地说:“这么直白地看着我,是不是爱上我了?”
瞥了眼窗外,天色似乎暗了下来。立春从床上爬起来不去理会立冬,有些人从整体上看挺优秀的,可是只要一开口说话就会人设崩塌。来到窗前,立春伸手出去,没有沾到一星半点的雨丝。什么时候雨停的完全不知道,因为立春刚从一场梦境中走出来。
就在她昏迷的过程中,立春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站在浪花翻涌的海边,天空的云是灰色的,低低地像是要盖下来似的。有一只手拉住了她,触感很温暖,这使得立春的身子轻微地颤抖了几下,像触电一般。伴随着那份轻柔而坚定的力道,响起了一个无比熟悉的男声。他说,涨潮了,你别站那么近。
立春回过头,本能地捂住嘴。因为她看到了一个没有五官的脸,也猜测不出他说这句话时是什么表情。唯有那只拉住自己手臂的手,让立春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其实在她的心里早就猜到了那是谁,当立春将这个名字呼喊出来的时候,对方却转身离开了。
立春又发呆了。
自立春清醒过来,状态就一直处于恍惚之中。立冬喊了她好几声都不见回神,当他准备喊第十八遍的时候,立春从神游中回来了。立冬感到她与平时有很大的不同,他们吵了那么多年,立春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的魂不守舍。或许自始自终都没有走进立春的内心吧,立冬突然失败地想着。他不知道立春在神游的这段时间想了些什么,如果按照以往的相处模式,在说出“你是不是爱上我了”这句话后,立春一定会大发雷霆,然后跟立冬来一场无伤大雅的厮杀。
剧本走向应该是这样才对,立冬没有碰到过反常的情况,他自己也开始茫然失措了。内心原本几根明朗的线此刻也交错地缠绕在一起,他已分不清哪个是线头。茫然失措后紧跟着的是口不择言,立冬从未像这一刻深深地悔恨着,他恨不能以咬舌自尽的代价来收回那句冒失的话。
“你这个样子很恐怖欸,就跟鬼上身似的。”
立冬在心里连续呸了数十次,可是这次立春依旧不恼。盯着立冬的眼睛看了几秒后,她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话:“我梦见十言了。”
像是听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立冬的脑子里瞬间堆起了疑惑。他压根不知道立春口中的十言到底是谁,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十言这种名字。或许那个人的名字该写作“食盐”也说不定,食盐也好,食言也罢,总之对于立冬来说,他是陌生的。
这一点让立冬感到有些生气,他果然还是没能成功走进立春的内心。以为不停地吵来吵去就能使感情变深厚了,会有这种想法的立冬还真是幼稚啊。
“他是谁?”立冬的质问就像寒冰一样孤独地掷在空中凝结了,他没有等来立春的回答。立冬显得有点不耐烦了,又大声问了几遍。
立春的眼睛突然有晶莹的液体流了下来,悲伤如同潮水般覆盖了她的整张脸。立冬从来没有见过这一幕,眼前的立春是陌生的。那个与自己吵了很多年的立春怎么会出现悲伤的表情?就算立冬吵赢了架,立春也不会流下眼泪。难怪冬至会说他不懂女生,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立春。立春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罢了,需要被爱灌溉。原来立冬自始至终都是自私的,他以为和立春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保持轻松愉快,所以才会不断地触及她的底线。
小时候老师教过“无忧无虑”这个成语,立冬很好地把它运用到了和立春的关系上。没有忧愁,每天都有架可吵,每天看到立春不服输的脸时,立冬就觉得开心。他认为这些吵过来的时光便是无忧无虑的吧,直至看到立春流下的泪水,他才恍然,有些明朗也被裹着名为悲伤的调料。
立春任由泪水像关不住的闸门般倾泻而出,她说:“我梦见十言了,可是又不确定。我看不到他的样子,但是他抓住我的那种触感真的非常熟悉……”
立冬踌躇着该不该上前把她拥在怀里,最后还是放弃了。他两手插在裤袋,以一种轻飘飘的语气说:“你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那些都是不存在的。你不必再为此耿耿于怀。”
“不。”立春摇着头往后退,退了几步便停下来。“十言是真实存在的,是你把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