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的陌生人

      三月的雨刚歇,巷口的玉兰花沾着水汽,我抱着画板蹲在老槐树下写生时,你突然撞进了我的镜头。

      你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手里攥着一把断了柄的伞,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乱,却笑着冲我伸手:“同学,能借个橡皮吗?”你的声音像春日里温软的风,裹着草木的清香。我慌乱地翻出橡皮递你,指尖不经意相触,像触到了刚融化的春雪,转瞬即逝。你道谢后转身走进巷深处,背影被阳光描上金边,我望着那抹影子,忘了收回目光,画板上的玉兰,竟添了几分莫名的温柔。

      后来我常常在午后去老槐树旁,总盼着能再遇见你。春风漫过巷口,吹动我的发梢,我恍惚听见你的声音在风里回响,以为是你捎来的思念,下意识回头,却只有空荡荡的巷弄,和飘落的玉兰花瓣。

        盛夏的午后,雷阵雨来得猝不及防。我抱着画板狼狈地躲在便利店屋檐下,雨帘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伞走过,身形步态像极了你。我心跳骤然加快,差点冲进雨里,可风掠过脸颊时,我看清那不是你——只是相似的牛仔外套,却没有你眼底的笑意。雨停后,晚风带着凉意,我望着天边的彩虹,竟把这阵风当作了你轻声的问候,指尖摩挲着画板上早已画满的玉兰,心里空落落的。

      秋日的周末,我去公园写生,满地银杏叶像铺了层金毯。一阵风拂过,银杏叶簌簌落下,其中一片恰好落在我的画纸上,叶脉清晰,像某种隐秘的讯息。我忽然想起你借橡皮时,指尖的温度,想起你转身时,衣角带起的风。我以为这落叶是你递来的讯息,连忙起身四处张望,却只看见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被风吹散的银杏叶。那天我坐在银杏树下直到黄昏,画板上的银杏叶,晕染着淡淡的惆怅。

      冬天的雪来得悄无声息,巷口的老槐树落满了白雪。我裹紧围巾走过巷口,寒风刮过脸颊,带着刺骨的凉意。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恍惚间竟觉得这风里藏着你的问候,像你当初那句温柔的“谢谢”,带着暖意。我停下脚步,望着你当初消失的方向,雪落在睫毛上,冰凉刺骨,才惊觉自己又在胡思乱想。这一年,春去秋来,荷开雪落,我再也没有见过你,你就像一场短暂的梦,醒后杳无音讯。

      无数个夜晚,我都会梦见你。梦里,你还是穿着那件牛仔外套,笑着向我走来,身后是漫天飞舞的玉兰花瓣。我笑着向你跑去,笑靥如花,可每次刚要靠近,梦就醒了。窗外夜色深沉,房间里空寂寥落,我蜷缩在被子里,泪眼婆娑,望着窗外的月亮,向着远方向风许愿:愿你往后余生,笑靥如花,一切安好。

      我知道,你或许只是我生命中一个匆匆的过客,一个出现在心底的陌生人。可那些因你而起的欢喜与牵挂,那些被风吹起的念想,却成了岁月里最温柔的印记。往后的每一个春夏秋冬,风还会照常吹过,但我会带着这份隐秘的牵挂,好好生活,也盼着远方的你,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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