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首语:前天《青年文摘》联系我,说是当年在上面刊发的一篇文章又被收录了一本合集,然后很够义气的给我发了第二次稿费。钱不算多,喜欢他们这份心意。
这篇文章是我几年前有感而写,有很多喜欢《笑着》的老朋友都说没看过这篇文章,特此更新,希望大家喜欢。
正文:回想和你初次认识在大学校园的那个日子,你全身穿着名牌的T恤、球鞋,露着洁白的牙齿典型都市阳光男孩的模样向我微笑,我脚踩几元钱的凉拖、身穿“X大,世纪的大学”的学校圆领T恤,还以傻傻、憨憨的一笑。
当你在大一就将家中配置近2万的电脑搬来寝室提供娱乐的时候,我却连电脑、鼠标、键盘是啥玩意都还没见过,好奇地轻轻摸摸,唯恐自己的一不小心却带来这高科技玩意的损毁。看着小心翼翼的我,你哈哈一笑,向我招手,“来、来、来,一起玩游戏,很好玩的”。我并没有感到有任何的异样,一屁股就坐到了你的床头,痛快地听你讲解着PC游戏、网络游戏、上网聊天等以前从来也没有听过的新鲜事。
当你在篮球场上一个接一个地上篮,吸引着女生一片一片的尖叫的同时,我在场下只能为你尽情地加油呐喊,只因自己从小也未能摸过篮球,更无从谈起受过怎样的专业训练。
当你躺在床上舒服地逃课,我却每次都要坐在教室的第一排老实地听课,因为我知道,你家老爷子可以很轻松地让老师们给你个优秀,而我还要靠这些说不上有多么管用的知识来充实自己。
无数的同学曾经问过,我和你怎么能成为如此要好的朋友?你们俩生活层次相差如此之大?一个是全系乃至全校有名的年少多金帅气男,另外一个是每年勤工俭学都准时报名参加的穷困潦倒生?你们怎么就能够成为好友?是不是传说中的你总需要在我身上找到作为“贵族”的优越感?对于这类问题,我总觉得可笑而又无奈,你的富有、多金、帅气与我何干,我的贫困、勤工俭学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几千块钱的阿迪和几块钱的凉拖里面都套的只不过是一双脚而已,就因为鞋子的贵贱就能说明脚的贵贱?
但是你担心了,你似乎开始害怕自己的“炫耀”给我造成了我无法说出的苦恼,所以你改变自己,你也开始试着穿一两百块的普通球鞋,也不再往自己身上喷着据说从法国带来的据说几千块钱一瓶的高级男士香水,甚至有一天,你不知道从哪找出一件“X大,世纪的大学”的学校T恤套在身上,然后开心地对我傻乐。我当时坐在你床上正在快活地打着游戏,猛然回首一看到你那傻呵呵的全身装扮,顿时被雷得噼里啪啦,哇哈哈地笑得喘不过气来,但心中却是一阵温暖。我和你属于好友,但并不代表我们的生活模式也要统一,穿着浑身名牌的你和典型贫困生装扮的我站在一起的时候,只要我们没有感觉到别扭,那么旁人的眼光何必在乎。
本科毕业后,你顺利在家乡城市找到份好工作,年薪早早就过了10万,我也顺利地读上了研究生,为了早日还上助学贷款,开始为导师每日每夜地做着项目。我的导师并没有大多数网络上研究生们所抱怨的“老板”那么刻薄,总是有意无意地给我的劳务费比别人要厚上一些,而从日常与你的电话联系,我也知道,你顺利地有了房,顺利地找了漂亮女朋友,老爷子正有把你们全家移居到大洋彼岸的打算,你语气很平淡地说着,唯恐自己的兴奋之情伤害到了我。我开心地笑着,为你的幸福生活而由衷地感到开心,你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而我也还要继续奔波在导师的实验室里。
你来北京出差,专程过来学校看我。我第一次为你请了客,到学校北门的路边小摊上买了一箱啤酒和上百根肉串,我一边听着你叙说无数的得意与失意,一边用啤酒祭奠我们逝去的青春。在离去的时候,你拍了拍我的肩头,“兄弟,这是我毕业之后吃的最高兴的一顿饭。你也要早点毕业早点找对象,早点买房。这年头,啥东西都在涨价啊。”我笑了下,没有搭话。我又何尝不知道我应该早毕业、早找对象、早买房了,但当我看到扩招之后一个毫无背景的本科生毕业所赚的月工资还抵不上我导师给我发的生活费,当我不知道一个来自山间的穷小子又怎么能够不让自己喜爱的女孩怀着孕去挤公车,当我即使知道房价肯定还会迅猛的往上攀升,我却没法去筹集那20-30万的首付时,找媳妇和买房子对于我来说是那么的遥远。
所幸硕士毕业很顺利,导师也很照顾,直接介绍我进了一家还算不错的单位。电话告知你后,你很高兴,祝贺我终于成为了一名北京人。我笑着说了句“咱们哥俩,还来这些虚玩意?”心中却悠悠地叹了口气,难道成为一个所谓的北京人就是我奋斗18年的目标?家中的老父老母已然年迈,自己却孤身一人在城市打拼,“父母在,不远游”,几时能够在这个混杂的大城市落下根来,几时能够让家中依旧操劳的父母安下心来,轻松地享受他们早就应该享受到的清福。
好在压力虽大,志气还在,我当年和你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在乎过别人的目光,如今在北京这个大城市里奋斗,我照样没有感觉到物欲噬人的恐慌。家中老母说得好,“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心态放平和一些也就好了,生命本来就是不公平的,相同的物质生活条件,如果你用1年,那我就用3年好了。
我的故事,也是一个大城市里第一代移民的故事。但与麦子不同在于,我可以顶着家乡七月的太阳下到稻田里去收割夏稻,任凭火热的太阳在背上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的蜕皮后的沟壑,我也可以衣冠楚楚陪着领导在商务谈判桌上与老外据理力争。在我的骨子里,更从来没有所谓低人一等的感觉,别人问我的出身如何,我只是一笑“小地方,乡下来的”。当别人嘲笑我的南方口音时,我也只是微微一笑“没办法,老家口音重”。因为我相信,在有着高低贵贱的穿着外貌之下,我们的灵魂并没有高低贵贱。我们一样都在这个世界上奋斗,一样都在为了自己的家人生活的更好而进行打拼。我们都是优秀的,我们也都为了自己而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