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杂忆(九) 曾经穷到什么样

1. 很小的时候,每一天、每一顿都是小米饭,导致我长大后从来不想小米饭、小米粥这些。玉米面做的锅贴、玉米面做的窝窝头,特备卡嗓子难以下咽;土豆面做的馒头,说不定哪一口就是发青的土豆都做的,吃起来就会是辣的;吃过榆树皮混面做的“合饹”。来客人了,要等客人吃完了,还有剩的大米饭,才能吃到。

2. 三年级开始去3公里外上小学开始,每天带饭中午在学校吃。基本大多数带的是妈妈做好单独留给我的馒头、面饼,我已经很喜欢了,虽然没有菜,只是每次带一个或者半个咸菜头。偶尔断了面食,会带小米饭、黄豆包。

3. 整个小学没有雨伞,有一件特别简陋的雨衣,完全不挡雨。有一双爷爷的雨鞋,脚底漏水,每次下雨为了面子还是会穿,每次都是脚泡在灌进去的水里一整天。

4. 冬天零下二十度,家里没有暖气、没有炉火,只能用烧火做饭留下来的炭火放在泥土塑的盆里,让屋内暖一些。到现在都记得有一次被冻的临近崩溃的时候,而且还饿,跟妈妈说,无论是我的求助还是妈妈的回答,一切都是那么苍白无奈。

5. 整个学前、小学时期我几乎没见到过零花钱,唯一有印象的是两次,一次妈妈给我一块钱让我花一个星期,说以后每星期一块钱,把我高兴坏了,但是后来再也没有一次性给过我一块,偶尔会有一天给我两毛钱。另一次是有一年的儿童节,学校组织春游,妈妈给了我两块钱。

6. 有一次,街上来卖油条的,爸妈出去了,奶奶看家。我想吃,又不敢要,就坐在马路对面一直往奶奶跟前扔小石子。最终奶奶还是没给我买,也没拿粮食换,只是调侃了我好长一段时间。后来奶奶告诉我,可以去捡破烂,等收破烂的来了换钱,全村的所有人家倒垃圾的地方我都翻过,卖过几块钱。

7. 长大一点点之后,开始跟着大人捡蘑菇、摘榛子、摘杏,但是这些收入,绝大多数都不会留给我当零花钱,只有卖蘑菇的时候会留给我一点点。

8. 零食,如何获得零食呢。翻过家里的一个铁罐,把里面已经没人用的一分、两分、五分的硬币,拿出来去买糖,一次买一块或者两块,也就干过两次吧。冬天去别人的胡萝卜地里,找落下的没拔出来的胡萝卜,用木枝挖出来,啃着也是甜滋滋的。

9. 如何吃到肉?菜里面那几根肉是用来炝锅的,全家人坐一桌上,用筷子夹起的时候要用菜裹着才好意思。冬天偶尔加餐的肉,是爸爸在山上捡到的鹰还没吃完的猎物。其它打牙祭的肉,是我用弹弓打的鸟,和小伙伴一起抓的花梨棒子(学名:金花鼠,一种松鼠),偶尔弄死的蛇,河里抓的鱼,雨后捡的“水牛”(学名:曲牙锯天牛)。量最大的是爸爸带回来的“欢子”(学名:罐子),肉一股土腥味,不好吃不值钱,还容易被抓贩卖野生动物,所以都自己家吃了,小时候每年大概能迟到一次,一次能炖一大锅。

10. 小学快毕业的时候,村里不知道哪里来的救济衣服,爸爸带我去领了一件棉外套,上初中还在穿,穿到衣角都磨破了还在穿。上初中30块钱的“旅游鞋”买不起,穿10块钱一双的绿色“军用”胶鞋,穿到大拇指都露出来了,在操场所有人一起做广播体操的时候特别尴尬。

11. 2003年初中第一个星期,五天,我花了不到8块钱。2006上高中第一个月,我花了90几块钱。大学去南方,大一做兼职发传单,一个北方人站在40度、湿度95%的街道上一整天50块,就这样的兼职也只能偶尔才接到。2013年暑假两个月,一千块钱,第一个月去学校安排的工厂实习,管吃住,生活用品和零花花掉300块。剩700块钱要度过下一个月,喜欢的女孩子邀我去杭州旅游,我拒绝了,谁知道这一拒绝就是一辈子。

12. 大学毕业刚工作,想赚钱,去做销售,结果听得懂粤语不能说,就只能拿底薪。那几个月,住3*2.5米的单间里,一个月房租250,早晨只吃得起两个包子一瓶矿泉水,四块钱。中午和同事一起吃快餐十一二块,晚上回去清水煮散装泡面,没有调料,放食盐,吃着像喝盐水,买的生鸡蛋,洗过后用快热壶煮,水开了,鸡蛋里面没熟。连鸡蛋皮一起吃掉,鸡蛋皮真的不好吃。穿着所谓的正装,上下班挤最拥挤的高峰期地铁,飞着进去,爬着出来。每天上下班路上三个小时。

13. 2015年年末,在家走的时候,带了1500块,去上海。以为跟广州一样,找个250块的房子租,先交500,再去500块路费,剩500块找份工作坚持生活一个月。到了第一天晚上找了家旅馆100块一晚,上网找租房,发现合租最便宜的房子,也要1000到2000一个月,还要付三押一。立刻决定找一个管住宿的工作,找住宿的时候发现很多房子都是中介在出租,既然是做房产的,总有免费的房子提供住宿吧。就去做了房产中介的销售。上海海风的冬天里,天天在街上穿着单薄的“正装”跑了三个月,收入还可以将就着花销。2016年春节过后,租房子业务做熟悉了,看别人卖房子一个月赚四万,我想赚钱。于是换家公司,改做卖房子,从开始学习到学会用了两三个月。就在发现了系统最真实的后台问题,可以让自己的广告源源不断接到客户的时候,赶上了国家调控房价,所有客户都是只看房不买房,天天带着客户空跑。到最后,付不起新租的“房子”房租了(复式公寓,基本上长3*宽2.5*高4米的空间,小窗户外面是楼道,不开灯就是黑的,1600一个月),辞职离开。

14. 想赚钱连坚持下去的生活费都没有,2016年年中,从上海到重庆,喜欢的人有男朋友准备结婚,一次机会都不给,万念俱灰。四个月白天睡觉,晚上通宵打游戏。直到信用卡借不出来钱,也不想活了,开始想怎么自杀。怕自己后悔,没选择瞬间死掉的方式,选择饿死,如果后悔了可以停下来。不吃不喝躺在床上两天两夜,第三天饿的开始忍受不了,纯生理上的“后悔”,爬起来找吃的,吃了一整块房东买的散装方便面,很硬很硬,但是感觉很香。

15. 既然后悔了,就要立刻想办法应对现实的局面。已经是2016年10月末,立刻找管吃管住的工厂去做流水线工人,把信用卡分期,挨个找同学,借到了1500块还上信用卡当月的钱。在工厂里一个人做着两个人都忙不过来的活,手速练得飞快。就这样,到了春节还是身无分文,重感冒,咳嗽的非常厉害,硬挺着,留下了肺钙化。没钱吃饭,住一个宿舍的小兄弟,请我吃了好几天,发了工资还了他的钱。2018年离开重庆的时候,还去找他请他吃了顿饭,感谢、告别。

16. 2017年年初,误打误撞找到了做到现在的工作。入职的时候职位匹配不上学历,收入也不多,陆续还完了信用卡。2018年开始存了点钱,打算2019年辞职再去闯的,因为职位、收入一直匹配不上能力。结果2018年年末到20119年春天,家里奶奶瘫痪已久、父亲身体浑身不适这儿痛就是哪儿不舒服、母亲做了一次肿瘤切除手术和一次椎间盘突出手术、弟弟突发性气胸手术后住院半个月。我开始老老实实上班,存钱,准备家里医疗所需要的备用金。2019年11月末,奶奶过世,回家参加葬礼。走之前和父亲一起点了一下家里存款,当初预计的医疗备用,已经够了。

2020年,希望一切都能看到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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