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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看着手里的离职通知书,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他在这家公司辛勤工作七年,从入职开始,他便每日任劳任怨,将自己的大好青春都奉献在这,不断开拓着公司的业务,但前段时间市场行情不好,公司将要裁员的消息让他紧张起来。
尽管心中还存在一些期待,毕竟自己是这家公司的初创员工,老板应该不会这么绝情吧,但现实往往就是那么残酷,在首批次的裁员名单中,他的名字竟然出现在第一行,当他收拾好私人物品走下大厦时,并没有任何同事相送,大家都离他远远的,一部分同事在座位上庆幸没有被裁,另一部分虽然站在走廊,但都赶忙移开了目光,生怕他身上的晦气沾染到自己身上。
当然趋利避害无可厚非,张新也不好怪罪同事什么,但自己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呢?以他如今30岁的年纪,虽算不上年老,但在精力上已竞争不过那些刚出校门的年轻人,可他好像没有选择,也没有在家休整的时间,平时到手工资只有那么多,光是应付衣食住行就很勉强了,只能常年保持着月光状态。
还有十来天就要交房租了,要是到那时还没有收入,一定会被房东扫地出门,总之要赶紧找到新工作,想到这,他便直接向招聘市场走去,到达时,眼前人头攒动的架势吓了他一跳,虽然早就听闻现在的就业行情不好,失业人群浩浩荡荡,但那些传闻更多出现在与朋友茶余饭后的闲聊,并没亲身经历过。
如今当他抱着离职物品进入市场时,竟没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仿佛对这样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这让张新的内心咯噔一下,空气中充斥的麻木感让他竟有些窒息,走了还不到20米,张新发现自己能满足招聘条件的,只有外卖和快递分拣工作,虽说就工资而言,这些工作并没有那么不堪,但他还是难以说服自己,也许还无法接受现状吧。
等走到招聘市场的尽头时,依然没有看到满意的工作,带着无奈与唏嘘,张新只好踏上了回家的路,以往他总是希望可以早点回家,这样就可以多一些休息的时间,但如今再次走在这条路上,只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他不想回家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屋子黯然神伤。
还有一个路口就要到家了,这时,街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广告吸引了他,这是一张用碳素笔在A4白纸上直接写成的广告,简单得让人觉得不靠谱,但上面赫然写着招一名情绪分析师,年龄不低于28岁,性格内敛沉稳,能接受部分谩骂场景,薪酬待遇为5000底薪加情绪反馈提成,联系电话X X X。
张新在脑海中迅速回想着近期听到的反诈宣传,似乎并没有能对应上的,难道这是一种新兴的工作吗?先试一试吧,便用手机拨通了那个电话,“您好,我看到了那个招聘广告,想咨询一下现在还招人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我们的确需要招聘一名具有情绪分析能力的工作人员,但我们这份工作的要求有些特别,在电话中很难描述清楚,请问今晚有时间吗?”
张新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中,招聘面试一般都在早上,这份工作竟然要求在夜晚进行面试,而且从女子的语气中,他听出了些许急迫,但不管怎样,他已失去了挑剔的资格,便回复道,“我今晚可以过来参加面试。”
听到了他肯定的答复,电话那头的女子好似松了一口气,“那就晚上8点在华馨宛2区4号房见面。”
“好的,我会准时到达。”说罢张新便挂断了电话,面试地点似乎在住宅内,也许是为了寻求方便吧,但总感觉有些怪怪的,这样的公司真的靠谱吗?张新回到家简单地弄了个蛋炒饭果腹,便换上正装赶到了面试地点。
这个小区他从未来过,但从地址上可以看出,居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待他到达小区门口时,才得知进门的审核流程十分繁琐,先要与房主提前取得联系,然后将自己的照片等资料发给房主,当这些资料与同意来访的信息传达到小区安保室现场核对无误时才可进入。
正常来说里面的住户都有管家,这一切就会由管家来完成,而张新此时就有些尴尬了,招聘女子似乎忘了跟他提及这件事,他只好再次拨通了电话,向女子说明了情况后,花费了近二十分钟补办手续才成功进入。
小区内部的路标指示倒是十分完善,只要顺着指引,张新按时到达了约定的地点,好家伙,这栋四层楼的住所果真气派非凡,让他不知不觉紧张起来,手心也开始冒出细汗,按响位于外墙的门铃,不一会,门便打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娇小的身影,看起来就像个女高中生,但其皮肤却呈现诡异的苍白色,望向张新时,其脸上的冰冷感尽显,“你好,是过来面试的吧?”女子开口道。
“是的,我是早先打电话过来的张新。”
“先进来吧,我们就是简单聊聊,再测试下你的工作能力。”
张新跟随女子来到了屋内,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套黑色大沙发,女子示意他先坐下,然后便倒了一杯茶水,张新还是有些紧张,双手定定地放在膝盖上,努力展现出一副踏实的模样,女子则是拿出了一张白纸,上面已经用黑笔密密麻麻地记录了不少东西。
看这架势,这次面试还是有难度的,在之后五分钟的时间里,女子将目光牢牢放在了纸上,似乎在斟酌着什么,然后缓缓开口道,“我们这份工作有些特别,想必你从情绪分析师的称呼上也能看出,工作的内容比较感性,我们需要探寻在不同情景下对应的情绪波动情况,就免不了会给你带来冒犯感,这点需要和你提前说明,下面我会和你描述几个情景,在这个过程中,你要将自己带入进去,以经历者的视角描述出自己的感受,可以情绪化一些,但力求有沉浸感,这样可以吗?”
听着女子的面试简述,张新大概明白了自己需要做的事,这有些像角色扮演的感觉,便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见张新已经做好了准备,女子从白纸上挑出了一个情景,“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夜,室外气温在0度左右,你是一个公司项目部的负责人,最近好像走了厄运,在公司负责的重点业务出了问题,惹得客户在你办公室破口大骂,并扬言既然你没有能力,他会找老板更换一个让他顺心的负责人,
这句话一出,你明显地感觉到了办公室其他人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但面对这样的情况,你也无可奈何,如今主动权握在别人手上,而且手下人在你平时的训导中,都养成了狼一般的竞争文化,想必面对这个大好机会,这些人不会放过的,说不定哪天自己就从主管变为被管,
身份可能发生的骤变让你异常苦闷,在这样不安的等待中,你每日的工作量却没有减少,还是得加班到深夜,心理加上身体的双重疲累让你苦不堪言,更难受的是,你的座驾今早便罢了工,似乎是发动机出了问题,夜晚的道路上空荡荡的,你得走上一公里才能到路边打车归家,
此时在前方路口,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似乎交谈着什么,你不由得停下脚步,仔细地看了看,原来是手下王明与那个重要项目的负责人员,你好像明白了什么,一个念头从心中浮现,之前你一直怀疑是有人告密,才会让甲方掌握到一些你尽力隐藏的缺漏,想到这,心中的怒火便再也控制不住,你从怀里掏出防身的刀具,悄然靠近了那两个人,第二天警方在那个街口发现了两人的尸体。”
张新将自己代入了那个中层管理者,想着本拥有大好的事业前景,到手的报酬也十分满意,可手下人对他产生了嫉妒,眼红他现在拥有了一切,便主动联系了甲方,表明愿意作为内奸去打探消息,但作为交换,甲方要向公司施压将其捧上位。
想到自己一直为手下人费心争取利益,现在却遭遇这样的“背刺”,产生冲动杀人的情绪也属正常,但心中还存在一些疑惑,便开口道,“手下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既拿着我给他们的奖金,又想通过背叛拿走我的职位,还好老天有眼,让我目睹了他们的肮脏交易,正准备走过去揭穿他们,又害怕这两个人狗急跳墙,便将包中的防身刀具拿在手上,
可想想自己还有家庭,不能就这么一时激动铸下大错,万一那两人受到惊吓,在逃跑后反告一手,自己本来是受害者,反而被坐实为加害者,太不划算,便压住心中的怒火,找到一个有利位置用手机照下了他们的罪证,随后便趁着夜色离开了,
直到第二天才听闻了他们的死讯,刚开始有些恍惚,难道昨晚自己真的动手了吗?或许是杀人后巨大的恐慌激发了自我保护机制,强迫自己忘却了动手过程,还编造了照相就离开的记忆。”
女子听完他的叙述,又从上到下好好看了一遍张新,不由在心里怀疑,这个男人真的是第一次接触这方面的工作吗?在之前在面试的人中,不少人在描述时,有明显的隔阂感,像站在台上望着木偶戏一般,对其动作照猫画虎、平铺直叙,或许这就是名为天赋的东西吧。
“很不错,你让我感受到了情绪的迸发感,接下来我会再给你设置一个情景,你是一名高中教师,主要教导数学方面的课程,在学校的同事看来,你性格沉稳、做事认真,所教班级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但也许是性格有些孤傲,你在35岁的年纪依旧是独身,当然这并不是什么罪过,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可就是有那么一些人喜欢嚼舌根,在学校中散布你在感情认知方面存在问题,说不定喜欢男性,这些传闻到了你的耳中自然是十分刺耳,但要是与那些人争论得面红耳赤,反而会显得心虚,
于是你还是忍了下来,可就在上个星期,你所在班级有一个男学生从天台一跃而下,更糟糕的是,学长在整理孩子的遗物时,发现了一盒已经开过的安全套,同时还找到了一瓶润滑液,这个家长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孩子在学校经历了凌辱,
这样一来,不少人便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你,家长更是直接找到办公室,将你的办公室打砸一空,并扬言如果你不在媒体上公开认罪,就绝不会让你好过,学校碍于压力被迫将你停职,各路媒体像闻到了腥味一般,将你的住所围得水泄不通,警方也将你传讯了好几次,话里话外都在劝导你早日认罪。”
教师的身份加上学生受害的特殊性,这对一个有学识的人来说基本被判了绝刑,不曾婚娶的客观现实也在很大程度上坐实了罪名,若真是怀有这样的恶癖,此时心中应该怀有无限的悔恨吧,但张新却隐隐有了另一种感觉,
这是一种被栽赃的愤恨,便开口道,“我每日教学,几乎把人生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这项崇高的事业中,只愿讲台下的孩子才能拥有美好的前途,的确,从某种程度上,一个人是否拥有稳定的家庭关系,是可以衡量人格的健全程度,
但人的主动性也应该考量其中,主动选择不婚与被动选择不婚之间的差别十分大,自己只是不想被束缚,既不是失去了爱的能力,也不是具有扭曲的爱恋观,况且这个学生的自杀本就迷雾重重,若是这个学生想要通过自杀来报复某个人,
那他绝对不会就这样在沉默中死去,他一定会留下些什么,但是除了孩子背包中发现的那些物品,并没发现其自杀的遗言,同时学生家长的表现也有些奇怪,正常来说,当得知自己孩子自杀的消息,那么第一个念头应该是报警,但这个学生的家长做的却是直接找上学校,并要求我主动认罪,这多少有些诡异,仿佛在引导自己主动接下罪行。”
女子斜靠在沙发上,但左手却多了一份合同,看样子自己是被录取了,只见女子将合同放在了他的面前说道,“我有许久没有见到那么有天赋的应聘者了,在你身上似乎拥有一种魔力,就像在浓雾中航行的老船长,在遭遇触礁危险前,总是会产生超感力,依靠玄之又玄的特殊感应,带领大家安全穿越浓雾。”
女子清冷的面容配合轻柔的话语,让张新有些受宠若惊,将合同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家公司还挺地道的,相关的薪资都进行了明码标注,还细致的写明了能够享受的假期,其中除正常假期外还提供二十天的公休,这是张新在之前的公司从未享受过的,让他十心动,
但他还是压抑住了脸上的笑颜,耐下心逐句将合同读完,确认没有隐藏起来的陷阱后,便拿起笔签下了这份合同,女子见状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伸出手与张新握在了一起,“欢迎加入我们,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是我冒失了,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白兰,是这家公司的副总。”
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是这家公司的管理者,还真是年轻有为,便回复道,“以后还请白总多多指教。”
“对了,我们的办公地点在晓明商业园,目前共有30多名员工,工作证等明天报到时,我会让人事帮你做好。”
“好的,那我就不打扰了,白总我们明天见。”
虽然这场面试有些超脱常理,但能找到一个容身之所就不错了,回到家中,简单洗漱张新便上床歇息了,他想保持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毕竟明天是工作的第一天,要给公司的同事们留下一个好印象。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准时来到了工作地点,望着眼前这个方方正正的办公大楼,有些吃惊,究竟是哪个鬼才设计师的主意,给本就接近正方形的大楼涂上纯白的外墙,就连大门都是直接在墙面上掏了一个方孔,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造型朴素的骨灰盒,难道公司不会觉得有些不吉利吗?
走入公司,李平将材料一起交到了人事处,办理过程也很迅速,将他的信息与材料核对后,便直接录入了公司系统,再将他的照片贴到了工作证上后,便由同事将他领到了工位,刚坐下还没打开电脑,他就看到几名身穿医生服饰的工作人员从他面前经过,脸色紧绷、步履沉重地不知在担忧着什么。
本想与周边的同事聊聊天,熟悉一下工作的基本内容,转头却看到白总却从远处走来,正是往他的方位,便只好在原地静静等待,“入职手续都办好了吧?”白兰问道。
张新点点头,“感谢白总关心,已经全部办理完毕。”
“那就跟我走一趟,目前有一件棘手的事,急需解决。”话音刚落,白兰便转身向后走去,张新连忙跟上她的步伐,这一路上穿过了大大小小六道密码门,最后两道赫然有几名壮汉把守,从那些人的眼神可以看出,绝对不是善茬,目光落在他们两人身上时,几乎不带任何情绪,唯有漠然。
走进最后一道门时,里面是一个近200平米的宽阔空间,里面站着不少之前看到的那种身穿白衣的医务人员,大家都注视着位于正中心的玻璃房间,白总径直走到一个头发半白、身材瘦削的老者面前,用手指了指李平,然后开始交谈起来。
老者似乎有些惊疑,上下扫视张新好几眼后,又将手上的记录板指给白兰,趁着白兰低头翻阅的功夫,张新便将目光移到了这个玻璃房间上,不知什么原因,玻璃房的内壁布满了一层白雾,难以看出里面有些什么,会不会是某种非法的人体实验,回想起自己之前看过了那些惊悚片,那些被随意丢弃的断肢残臂,张新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要不先想办法逃离这里。
可在这群身穿白衣的研究人员中,他的穿着太过亮眼,很难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离开,正当他处于惊恐状态时,白总来到了他的面前,“张新,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
他赶忙调整了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回道,“头一次来到这样的研究场所,突然感觉有些紧张,适应一下就好。”
“看到那个玻璃房没有,里面存放的正是我们研究的关键对象,接下来我们会把你眼睛蒙上,然后将你送往其中,由于保密原因,我不能具体告知里面的研究对象,但可以向你保证,这项工作不会对你的生命造成威胁。”
“白总,这会不会有些突然了,我才刚入职,对工作都还没有太多了解,要是造成失误就不好了。”
但白兰似乎对张新很有信心,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等你进入玻璃房后并不用操作什么设备,只要与我们的试验对象交谈,再根据对话进行情绪分析就好。”,这么一听,似乎并不是什么罪恶的试验。
张心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一些,便咬牙点点头,“行,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白兰向之前那位白发老者打了一个手势,得到那位老者的回应后,白兰才将李平带到了玻璃房的正门前,“根据我们的研究要求,对话将保持在15分钟左右,而且这些雾气并不存在毒性,只是起遮蔽作用,等会我会同研究人员先行进入,查看下研究对象现在的情况,这可能需要10分钟,等我们确保一切正常后,你便可以进入。”
张新点点头,“好的,那我就先等一会。”
这时有两名研究人员来到了他们面前,其中一人手持平板电脑,上面有着各种颜色的指标条,虽然有部分在微微闪动,但总体处于平衡状态,在玻璃房的大门上有一套身份信息核对锁,当白兰一进入扫描范围时,一阵紫光会突然亮起,对白兰的各项生理特征进行检测,随着锁芯发出连续的链条滑动声,电子门也缓缓向内开启,直到足够一人进入时才停下。
但令人奇怪的是,门内的雾气并没向外扩散,反而继续贴合在门框中,这雾气难道是一种固体吗?诡异的情况吸引了张新的注意,只见白兰穿戴好防护服后,便一马当先走入了玻璃房中,两名研究人员紧跟其后进入。
随着这些人的进入,白雾就像不存于现世一样,竟然没有发生丝毫的波动,同时张新惊奇地发现,在这样一个开阔空间中,白兰他们的脚步声也离奇消失了,难道说这白雾之后是一个异次元空间,具有一定的吞噬效能。
见张新疑惑地望着玻璃房,那位老者用和缓的声音说道,“别担心,那背后可不是什么诡异之地,只是由于特殊物质的磁性扩散,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阻挡效应。”
“这样的磁场是由什么东西形成的?竟会有这样的作用。”
而老者只是笑了笑,眼神中浮现了些许狂热,有略显急促的语调开口道,“这里面的东西也许可以称作人类的未来,是跨越世纪的科技进步,包括你我的每个人类都会从中享受到难以想象的福祉。”
张新虽无法理解那种对科学研究的热忱,但能够参与进这样一项研究,多半还是有意义的,再望向玻璃房时,正好看到白兰从中平静走出,并向老者肯定地点了点头,随后脱下了防护服,几个工作人员将防护服接下便从侧门离开。
白兰则走向张新开口道,“放心,刚刚我们已经探测过了,里面的情况处于可控状态,等下会有人为你拿来防护设备,在此之前,我先对你进行一些简单的讲解。”
“好的,我明白了,请说。”张新虽然觉得这样的临时培训会不会有一些太突然了,但看着现场其他人员一副见怪不怪的架势,也就释怀了,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做事风格。
“首先,你将要穿着的防护服包括两个部分,由一体化设计的衣裤和独立的头盔组成,等下穿着时会由工作人员进行协助,头盔上放置有眼罩,若突然的黑暗让你感觉不适,我建议在原地缓和一下,给大脑一个适应的时间。
另外在防护服的右手手腕安装有振动器,你需要按照振动的频率来接收行动指示,短震动一次是前行,短震动两次是停止,长震动一次是向右,长震动两次是向左,若连续不停震动则是研究结束向后转身,如果遇到什么突发情况或者感觉身体不适,可以用右手轻轻拍打大腿侧,相关研究人员会进来提供援助。”
张新将白兰的话语牢牢记入心中,然后开口道,“虽然你们有相关保密条例,但我还是想确认一下,这样的研究是否存在法律风险?我所面对的实验对象是否处于自主状态?这其中会不会有非法拘禁的情况?”
毕竟这个玻璃房有些诡异,加上那些不明觉厉的白雾,也让张新对这个试验的合法性产生了怀疑,白兰听完思索了一会,便从旁边叫来了一个工作人员,随即交代了什么,几分钟后一名工作人员便将一份文件拿了回来。
白兰打开看了看,便递给了张新,“这是我们这项实验取得的同意开展证明,上面有国家机关的盖章,相信这可以解除你的担忧。”
张新认真检查了上面的机关红印,不像是作假的,而且发放机关的级别达到了国字头,足以证明这项实验的合法性,便将合同还回了白兰手中,“我这边没有什么问题了。”
白兰点点头,又让工作人员将防护服送了过来,示意张新在隔壁的更衣室换上,在穿戴防护服的过程中,张新感觉有些沉重,同时接触皮肤时还有些冰凉,应该是采取特殊面料制作的吧,至于防护头盔,工作人员则告知他临近进门时再佩戴,以便保证内置数据收集的有效性。
再次来到玻璃房门前时,张新发现少了不少人,白兰的解释是,这些人都去往后台随时监控玻璃房的内部数值,但张新隐隐感受到,这背后应该还隐藏着什么,试验绝对不像白兰所说的那么安全,将人数减少也有控制风险的缘故。
从白发老者手上接过经调试后的防护头盔,张新深吸一口气便套入头部,一阵酥麻感从头顶快速涌过了全身,似乎是某种电信号,眼前也被遮蔽起来,一阵黑暗将他笼罩,张新深呼了几口气,感受着右手也传来的行动指示,他慢慢向前走着,也许是到了指定位置,手上传来的震动消失了。
此时他只感觉四周安静极了,那是一种极其反常的寂静,在这地方,或许没有物理规律吧,张新强压住内心的不安,想开口询问一下,却发现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他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感受不到自己的声带的存在,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样无形的侵蚀让他神情大乱起来。
这时,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你是谁?来这干什么?”,张新本就紧绷的神经在这声音的刺激下更加慌乱了,不一会便在脑海中交代了自己来这原因,“原来是这样,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看来他们派你进来是想从我这知道些什么,甚至还想通过你对我进行情绪分析,真是有趣,那我就陪你们玩玩。”
从女子的话语中,张新并没有感受到危险,反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女子多少带着些玩世不恭的范,又或者说她有些期待能有人聊聊,便开口道,“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说实话,我来到这总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你可以称呼我为幻,既然来到了这,就放轻松一些,我的存在或许有些反常理,但世事总是无常嘛。”
从女子的话语中,张新可以感受到友好,便试着放下戒备开口道,“你一直都在这里吗?难道是有人将你囚禁在这,如果有这样的情况,等我出去后可以向警方为你求助。”
虽然此时他们的“对话”可能被研究人员监听着,但出于内心的正义,他还是将这些话脱口而出,女子也对张新坦诚打动,发出了悦耳的笑声,“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从某种程度上,你所看到的玻璃房于我来说并不是牢笼,反而是支持我存在下去的必要场所。”
张新突然想起曾听闻的一类病患,他们被称作铁肺人,由于疾病的侵蚀,这些人无法正常地生活在世间,那些我们随时呼吸的空气,对他们来说却是致命的毒药,要想正常呼吸,便只能通过一个“铁盒子”机器将过滤后的空气传输到患者的肺部,以此在世间苟延残喘着,这是多么绝望的事情啊,终其一生只能待在那个狭小的地方,所有美好的风景都将与其无关,耳边伴随的只有聒噪的仪器指示声。
难道这个玻璃房正是类似的存在吗?张新不由得对这个女子产生了怜悯,“都会好起来的,如今科技进步得那么快,你一定有机会出去看看的。”女子虽然为张新发散的思维感到无语,但也从中看出了他的真诚,或许就这样与那些古板的研究者耗下去,不如和面前这个还算顺心的家伙聊聊。
“你觉得目前这个世界怎么样?人类在这样的环境中是否算是往前发展着?在我看来,似乎是走错了路,无休止的争端一直活跃在世间,为了权力、金钱、地位,不知多少人无所不用其极,背叛、谩骂、诋毁如尖刃般刺进他人身体中,相爱的人会因为利益互相伤害,血脉亲情也会利益反目成仇,
甚至在我看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价码,只要出价合适,那些仁义礼智信都不值一提,是可以被随时抛弃的东西,为此,人类中的一些睿智者站了出来,计划通过一定的干预将人类引回正途,可人性这样难以触摸的东西,加上庞大的人类数量,若是从每一个个体出发,需要消耗精力难以估量,
这时有睿智者想到了囚徒管控理论,即要想对一群犯有罪行的人进行改造,最好的方法就是收缴他们的自由,然后制定一套符合法理的生活秩序,若是不按照相关要求执行,就会减少其食物供给,或者降低其休息时间,在一定程度的负反馈下,这些囚徒的思想及行为就会得到纠正,
当然若想改造全体人类,就不能采取这样直接粗暴的方式,与其给人类的手脚套上枷锁,不如给其思想设置壁垒,如今人类的生活被各式娱乐所充斥,在他们潜意识中,这是能放松下来的好东西,并且几乎唾手可得,而且不用调动过多的精力,
这不就给我们创造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契机,只要能通过对网络的控制拔高获取娱乐的门槛,那么就能在人类四周建立起一座无形的监牢,再通过控制娱乐的获取阀门,并引入排位竞争机制与小黑屋处罚机制,就能对人类的行为进行彻底的纠偏,相信只要经过几代人的更迭,这个世界上或许就不会遍布争端,也不会再有尸骸遍地的战场,人们会在秩序井然的世界中友善互助、亲密无间,各项超凡的科学进展也不会成为某些人的专属,而是切实地造福所有人。”
张新对女子描述的新世界产生了不小的兴趣,就他自身的感受而言,在如今的世间似乎真的出现的一些问题,有人握大笔财富,就连日常起居都无需操心,每日享受着极致美妙的服务,美味珍馐唾手可得,世间美景尽收眼中。
但有些人却深陷无法逃离、殚精竭虑的生存忧愁,张新回想起之前离职的苦痛,心中不免产生了动摇,好在他还是想起了来这的目的,将自己那份被勾起的渴望压抑下去,女子继续开口道,“你觉得这样的世间不值得期盼吗?在我看来,人性的劣根性表明,任何决定只要落实到个体,其心中都会首先为自己考虑,
勃勃生机的未来在他们的一日三餐面前都显得是那么虚无,看来只有让其陷入一种深层次的绝望,通过对现有的期望的打破,或许在那时的“废墟”之上,就能将‘乐园’建立起来,虽然不知为什么,外面的那些人不敢与我直接对话,反倒将你派入,或许正说明他们对我存在恐惧,希望你能帮我带个话,从起始到现在,我从来不是你们的假想敌,也从未想过将变成你们口中的‘统治者’。”
随着女子声音的消失,这一切仿似他的梦境,不真实感仍然紧紧围绕着他,直到张新的右手传来了试验结束的震动信号,才将他从虚无中拉出来,慢慢走出玻璃房将防护头盔摘下,屋顶的灯光让他感到有些眩晕,白兰让工作人员先将张新送去休息,随后便将玻璃房关闭起来。
直到张新在安排的铁架床躺下时,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就像是身体自动做出的反应,并直接越过心理,在他的肉体上反映了出来,难道玻璃房的女子真的具有某种“魔力”,能够实现话语中描述的那些愿景,好在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便是对女子进行情绪分析。
便试着将自己代入女子的情绪中,权力、财富的出现,让不少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但那些有价值的东西都是有限的,有人拥有,那就代表有人要失去,这就免不了一番争斗,甚至是刀刃相对、强取豪夺,这样的世界不可避免地向黑暗中滑落,人类曾拥有的美好品质,也会在这个过程中被侵蚀殆尽。
若我手上拥有一份力量,可以扭转这一切,让那些心怀鬼胎之人可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及时放下那些扭曲的执念,交出依靠不义得到的地位金钱,换有贤能之人居之,让贫困之人享之,这样的世间真的很迷人。
但张新的心中又蹦出了另一个念头,既然我有力量能够分配一切,与其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人,不如由我自己来支配,这样就能保证新世界的建立过程不会走偏,同时也能让每个人都对我产生敬仰,不然我的付出却无人知晓,这该是多么孤寂,若是能在每个显示屏上都播放我所做的事,在每栋大楼上都挂上我的事迹横幅,往后的教科书中都记载我的功绩,这才不枉我费心费力为人类的未来寻求改变。
这个想法的出现令他有些手足无措,当一个人掌握足以重塑世界的力量时,世间恐怕无人能与之对抗,她的思想只要微微倾斜,那么显现在世间便会是极致的偏执,那个处于玻璃房的女子很危险,他必须要尽快将自己进行情绪分析的结果告知白兰,可正当他准备起身时,外面突然传来的急促的警报声,顾不得自己的疲惫,他赶忙循着警报声跑去,走廊上也出现了不少人,大家都惊恐地望着玻璃房的方向。
当张新推开那间大试验室时,眼里的一幕震住了他,只见正中的玻璃房已经碎裂开来,里面的雾气也不知所踪,一名白衣试验工作人员正眼神狂热地站在玻璃房前,手中拿着类似冲击钻的机械。
而之前的研究主持者,那位白发老人,却低着头站在其身后,一副听候差遣的模样,而白兰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人群的后排,好似失去了所有的锐气,与所有人一起茫然地看着前方,正当张新不知所措之时,一阵清风拂过了他的脸颊,脑海中的思绪被瞬间一扫而空,他缓缓挪动双腿与其他研究人员呆呆地站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