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忘记了,那就重新再来一次甚至无数次。
早上八点,老头走进茶馆。“我可以坐这里吗?”老头拉开老太太对面的椅子。“可以啊。”老太太放下茶杯。“你长得好像一个人。”老头望着她说。“谁啊?”“我老伴。”“嘿,你这人,别瞎说,我有老伴的。登徒子!我走了。”拿着包就要走。“诶,等等,你别生气,我只是太想她了。这样吧,我给你讲几个故事吧。”“哦,那看你讲的怎么样咯。”老太太来了兴趣。“保证让你满意。”“那好吧,我暂且听听。”老太太重新坐下,双手托着脸,望着他。他微微笑了笑,还是像以前一样,他想。
“第一个故事是这样的,许三娃小时候在学堂读书,放学回家后都会去割草,但每次都想玩,背篓一直装不满,回家就被打一顿。每天他割草会看见一个小女孩离他不远处也在割草。有一天他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叼着草茎看天上的云,不想动,忽然想起《三字经》,就大声地背了出来,声音在空旷的草地上响起又消散。突然,一张女孩的脸映入眼里,倒着的,他腾地一下抬头,额头被撞得生疼,‘哎呦’小女孩也被撞倒在地。他爬起身‘你怎么了?’他问,‘还好’小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有点疼’女孩两眼都有泪花了,他没见过女孩哭,顿时慌了。‘不哭好不好......我给你讲故事’,‘好听吗?’‘保证让你开心。’他拍拍胸脯,‘那好。’小女孩笑起来,脸颊上还挂着眼泪。于是,两个小孩坐在草地上,男孩给女孩讲起了故事,讲武王克商,讲彭祖八百,讲孔子周游列国......讲了好多,但其实也不多,许三娃也记不清自己究竟讲了些什么,也记不清那些故事长什么样子了,好些都是老先生有时候喝多了讲的。但女孩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双手捧着脸,黑亮亮的眼睛望着他。但不一会儿,天就黑了,该回家了,‘你开心一点了吗?’‘你明天还可以给我讲故事吗?’他犹豫了,‘那我还是不开心,好疼的。’‘那好吧,我明天继续给你讲。’‘好耶!’女孩笑起来,两眼弯弯的,像天边刚升起来的月牙,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他顿了一下,看着老太太,老太太也眯着眼睛笑,像一弯月牙,眼角生出细细的皱纹,像水波一样。“继续呀,然后呢?”“然后,许三娃就想回家了,但看着背篓空空的,犯了愁,怎么办呢?女孩把她的背篓递给他,‘你用这个回家吧’,‘那你呢?’‘我没事的啦’他有些感激,但实在不早了,他就急忙背了背篓跑回家,‘你明天在这等我’‘好......’,就这样,女孩假装不开心男孩天天给她讲故事,他们成了最好的朋友,许三娃越来越觉得刘二妞很好看,很可爱。尽管他知道她不会哭了,却也给她讲故事,和他待在一块,帮她割草,送她回家,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吧,算是。”老头停下来,“没有了吗?”“还有,这个故事怎么样?”“讲得还行,下一个下一个。”“哈哈,好。下一个故事呢,就是:许三平在成年后入了伍,和同村的张六顺。临走,刘小圆去车站送他,告诉他‘我等你五年,五年你不回来,我爹就让我嫁给李家了。’他拉着她的手很坚定地说:‘等我回来娶你。’许三平入伍第一年收到她的信:‘三平,好久不见了,想念。但一切都好,勿念。’第二年收到她的信:‘一切平安’,第三年收到她的信:‘保重身体’,第四年收到她的信:‘早点回来,我要出嫁了’后来没有收到她的信,他们的部队转移了,他以为她嫁人了。第五年,他申请回家,一直没有等到答复,终于在将近年关了,才被批准。他收完东西,坐上回家的火车,还是几天几夜。回乡正赶上腊月三十,故乡下雪了,他走到街上,家家户户挂着红灯笼,只有一家包子铺开着门,他上前买了一屉包子,想起她信里提起,‘城东新开的包子铺很好吃’,老板揭开蒸笼,白烟漫出,他被熏了眼睛,他侧头抹眼睛,朦胧里,一个红衣女孩走过来,说:‘你长得好像一个人。’,是她的声音,‘你幸福吗?’他问,‘傻三平,还好你赶上最后期限啦,正月你娶我,办喜事。’他的袖口湿了一片。”“哎呀,真好。”老太太听得眼睛都泛泪花了。“是呀,还好。”老头给老太太递上纸巾,“所以你想起来了吗?我说,你长得好像一个人。”“三平。”“走吧,回家了。”接近中午了,回家吃饭。
但第二天仍会重新上演一模一样的事,日复一日,不断重复。
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的男人走进茶馆,问老太太,“我能坐在这里吗?”老太太突然流下泪来,“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即使遗忘也不能终断爱意,即使等待也不会消磨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