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陵夜话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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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六朝故都,繁华鼎盛,并未随着朝代更迭而褪去那层华丽,依旧粉饰太平。

  夜幕涌上天际,秦淮河畔陆续亮起灯火,喧哗笑语再度重复。溪络倚着窗口,描摹着画中俊逸男子,眼中一颗泪悄然滑落,湿了宣纸笔墨散开。房间外,不住有客人来唤她出场。作为秦淮著名歌坊夜芙的头牌,这样场景夜夜都有,她不禁苦笑继续作画。

十年前,她被人送来夜芙舫,初来常常受尽欺辱。时未景就是那时候出现的,每月都会赠银于舫主托她代为照顾。溪络不知他是谁,只是知道他待她极好。她也曾经追问过,时未景只是撇开不答。近年他来的次数愈发少,每次匆匆而去。

溪络刚停笔,舫主便急急请她出去一舞。听闻今夜金陵刺史公子江明华特来捧场,这位出身富贵的风流公子,秉性温和谦恭。最喜同才情女子聊伴夜话,饮酒论诗词。

丝竹音起,溪络从后台转入舞台,水袖一送随节拍翩然起舞,纤足一跃,忘我舞动,风韵尽显现。她看见台下那位丰神俊朗公子眼里痴迷,不由一叹。时未景从没这样看过自己,纵使舞上千遍万回,他也是轻轻一赞,洛儿舞的愈好了。一舞尽,她谢幕转身。江明华叫住,姑娘可愿意一聊?

烛火晃动,江明华欣喜于她至高的才情,言谈中难掩倾慕。姑娘我愿为你赎身。江明华满怀期待她的应允,溪络饮尽杯中酒,自有人来,可惜不是公子。江明华一阵失落,奚络正要离开,江明华朗声道,我等你三年。溪络嘴角一抹叹息逸出。

自此,江明华几乎每夜都来,坐在离她最近位置,痴恋她清冷的身影。渐渐他开始无限嫉恨那个占据她整个心房的男子,特意派人去探查,回来消息却是令他惊了许久。

奚络不经发觉台下属于他的位子空了有半年,她无奈一笑,世间的男子都这么经不起岁月推敲吗?所谓的情深缱绻不过一时兴起,那他呢?也是如此吗?

笙歌依旧,繁华依然,而故人却是归来,风尘仆仆。

四年未见,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一如初年白袍飘然俊雅无双笑看她,络儿,我来带你走。多少次梦回萦绕的话,如今真切听见,泪湿罗裳。深情相拥,任耳畔丝竹悠悠,人声鼎沸,什么也想管,等到你一生无怨。

离开夜芙舫那一夜,舫主来送她感慨不已,你真是好命,一生遇上两个好男儿。溪络一脸疑惑离去,远处时未景正笑迎,她微笑走过去,挽住时未景走向泊在河边的船只。时未景紧紧握住她的手,好会才说,洛儿,我们先去江府好吗?溪络对上时未景伤怀的眉目,心头慌乱不已,轻轻点头。

江府前兵将众多,把守着出口。溪络怔在原地,时未景温柔揽住欲言的溪络,细细说着。

她原是乱党首领之后,当年金陵刺史江浩奉命前去抓捕,为此特意带上自己亲兵,而他便是亲兵中首领。在抓捕过程中,那时年仅十岁她被误伤,昏迷在废墟中。时未景心有不忍,悄然救下她。为此,开始受着朝廷通缉,为了保护她特意将她藏在烟柳之地,自己流落天涯。近年,江浩打听了他下落,派人追杀。为了不连累溪络,他只好很少与她见面。

没有想到,江浩还是抓到了他,将他送往刑部。在牢狱中受尽了折磨,逼他说出溪络下落。时未景情深十年,怎肯交代。就在行刑前一夜,江明华用计将他从牢中救出,要他带着溪络原离中原。而江明华则被朝廷流放塞北千里,江浩痛心不已,四处奔走只换的今日短暂相聚。

溪络静静听完,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往昔点滴涌上心头。江明华你怎么可以这么傻?远处江明华消瘦被官兵押解出来,江浩老泪纵横大喊,儿子,你快交代那两个人下落啊!江明华眸子不经意瞥向奚络这边方向,苦笑一声,随官兵离去。奚络压抑蹲下抽泣,悲伤难解。

画舰缓行在清波上,溪络伸手接住落下细雪,眉目一片凄冷。洛儿,这是江明华托我给你的。时未景淡声道。溪络接过折扇,展开,扇面上绘一舞娘,几行墨字在旁:

经年一遇,情深难忘。不能陪你一生,愿有人代我予卿一世情长。

奚络闭目,一颗泪滑下,染化墨迹,也染上伤痕心。时未景心疼从后拥住她,未来还有更远的路,更好未来!

至此,金陵秦淮河畔,灯火依旧,却再不见当年风雅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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