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小娘子

    半喜半愁中，我呆立如傻子。待小环收拾了行装。俩人原路返回。下山时，小环一步一回头。我却逗她：“相公一直有个疑问，这千年来你一直一个人，不寂寞吗？”

    小环回道：“哪里只一个人，还有我娘。”我坏笑：“我说的是男人！” 小环一怔：“男人？要男人干嘛？”

    我暗想，看来我家小环一点没受她老娘的影响，说不定真是个不谙男女之事的老姑娘呢！想到这儿，不由生出几分怜惜，不自觉搂了一下她的细腰。谁知脸上却挨了一巴掌。力气倒不大，只是这举动委实让我恼火。当下不再说话，直奔太白县城。

    街头拦了辆出租车，告司机直接去县城最豪华的饭店。小环不明所以，乖乖跟着。到了饭店选了个包间，张口便喊要最贵最好的饭菜。小环还是一幅乖乖的样子，许是知道那一巴掌惹祸了。

    饭菜上来，我大吃大喝，也不管小环。酒饱饭足后一抹嘴喊买单，啪啪啪甩出一千元。小环此时才急了，直喊：“你，你，浪费！”我哼哼笑，说：“真人给的这点钱，也干不了啥，还不如吃了喝了。” 

    小环咬牙，低头，竟一转身出去了。这可吓坏了我。我赶紧追出去，哄道：“娘子别生气。神仙肚量不都挺大吗？相公实在饿得两眼冒金星。在你家你娘就给吃菜叶了，不吃饱肚子我怎么照顾你啊！”

    小环将信将疑，却道：“我是女神仙，没有大肚量。反正以后节省些，要不我就，就把你变成，变成太监！”

    我哈哈大笑：“逗我！不就易个容吗，还真能把我变成什么？”

    “你不信？”小环瞪大了眼睛，缓缓说：“倒不用刀割，给你水里下点药就行。”

    “啊！”我半信半疑。这小妖精说不定还真有这本事！嘴上马上抹了蜜：“听娘子的话，节省节省。”心里却在想，反正花完了再向你贵妃妈妈要。谁让我无缘无故接了这差事呢！

    买了回京的车票，候车室里闲来无事，我盯着小环上上下下看个不停。小环的脸不自觉红了，嗔道：“你看什么！”

    “读遍史书，也看不出哪里记载有你这么个公主！你，哪里蹦出来的？”我摇头晃脑，作有学问状。

    “这个，这个……”小环咬紧了嘴唇，欲言又止。

    “当我自家人不？”我故意激小环，又说道：“平白无故给你家打了工，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哎，对了，说说，你和你娘怎么好好地就看上我了？我很帅？”

    “到底要听哪个？自恋鬼！”小环瞪大了眼睛，说：“大人的事，我才懒得打听，你自己问孙真人去。”

    看来这小环也不知道孙真人和她的贵妃妈妈为什么会找我！我迅速回答：“当然是听第一个啦，我最担心我家小娘子是，是个野……”

    本来“野”字后面还有一个“种”字，怕破坏了友好的革命气氛，我硬生生吞了回去，嬉皮笑脸道：“你妈妈怀你的时候，已经被皇帝害死了吗？”

    “说什么呢！”小环怒道：“我娘哪里是我爹害死的？他当时不知道而已！我娘讲，她随我皇帝到了马嵬坡之后，陈玄礼将军受李亨哥哥鼓惑，先杀了杨国忠，又逼迫我爹杀我娘。这时，张云容报信，孙真人假扮成陈玄礼，装模作样验伤，然后带着我娘逃了出来。”

    “这么简单？”我表示不信，怎么一点都不惊心动魄？还有，那陈玄礼陈大将军岂是傻子，岂能不追究！

    小环看出了我的惊讶，沉默半天终于说：“其实，其实，我娘说，当时有个人助了孙真人一臂之力，把陈玄礼的魂儿借走了半日，又添了记忆，还了回来。”

    “啊！天下竟有这等人？妖怪吧！”我不寒而栗，问道：“这人是谁？”

    “孙真人他，从来没提过的。”小环叹了口气，说：“想想我等都能长生不老，这世间还有什么可奇怪的东西呢。”

    这时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张云容口中所说的妖女？”

    “是吗？”小环的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脱口而出说：“咱们都见过她的！”话一出口，身子猛然颤抖了一下，搪塞道：“咱们都听过她的，或许呢。”

    我目不转睛盯着小环，脑子里却隐隐约约出现一座电梯的图像。正待仔细回忆，有根神经似乎被扯来扯去，疼痛中只觉身边一道红影掠过，心神儿不由跟着它越飘越远。

    此时小环身边的我，无疑是一个木偶。见我呆若泥塑，小环急了，慌忙使劲摇我，可惜一点用处没有。

    我的心神已经被红影席卷。小环后来告诉我说，就在此时，候车室里很多人手上都举着一个小面人，四面八方聚拢过来。那团红云见势不妙，找了个缝隙悄然溜走。

    回过神地我，隐约觉得自己收获了一个香吻，来自杨小环。看得出她很惊慌又很庆幸。刚从的一切好像从没发生，我的话儿竟再次从“野种”两个字开始，到孙真人救走杨贵妃结束。一切那么自然合理，所有的疑问已经全部从大脑中剔除。

    “你娘，祸国殃民？你同意吗？”没头没脑的，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红颜，就一定是祸吗？”小环笑了，说：“好像除了武则天，历史都是男人写的吧？即便是武则天，死后也不敢留一个字在自己的墓碑上。你猜，为什么？”

    “功过留于后人说呗！”我懒懒地回答。

    “你错了！”小环正色道：“孙真人起初想过救她，并一度救了的！可惜她虽然死过一次，野心却一点没死。她根本做不到像我娘一样归隐田园、不问世事，反倒借着长生，梦想返老还童，重新执掌天下。”

    “啊！武则天复活过？”我目瞪口呆。

    “说是武则天活了82岁，其实，她在圣历元年，也就是698年她74岁时，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哇！”我更觉不可思议，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孙真人见她并未立武承嗣、武三思为继承人，认为她英明神武，就在她将死之时救了她。”小环叹息着接着说：“本来要随孙真人一起消失人间的，谁知她竟然又回到了宫中，还找了“二张兄弟”助她还童，结果不但没有修成正果，反而被宰相张柬之发动“神龙事变”赶下了台。想通了名利不过云烟之后，她再找孙真人，却连影子都见不到，郁郁而终，更不敢在碑上妄留什么字了。”

    一代女皇，果然离奇！我心底不由万千感慨，说：“人们常说，你奶奶的，敢情从这来啊！”

    小环白了我一眼，不再说话，神色也冷淡起来。我尴尬又无聊，掏出手机随便翻阅新闻，突然，一则消息闯入我眼睛：“亦奇地产跨界玩电影，总统府里穿越演权斗。”

    亦疯这个疯子居然要拍电影？！我揉了揉眼睛一细看，男主为当今巨星宋石。女主自然是他夫人许多。说什么为了真实还原历史场景，将租借南京总统府一周，进行实地拍摄。

    我的右眼皮突然跳了跳。南京总统府？这也能租？亦疯这下的哪盘棋？有什么阴谋？会不会是我调查整个事件的突破口？

    不知为啥，我突然想听听他干爹，清朝奕纬亦贝勒的故事，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嘛。至于奇家，什么奇承娘和她的姑娘奇云子，反正现在一点线索没有，自己也一点本事没有，晚点现身最好！

    这个时候，我无限想让自己强大起来，摆脱被杨小环小觑的命运。可想来想去，最后蹦出的终极欲望居然还是酒色财气，我真的就这幅德行吗？唉，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没办法，人在俗世岂能免俗？

    后来我才知道，人越渴望什么，越不会来什么。因为所谓得到，便是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