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遥远的地方
对我们都有一种诱惑
不是诱惑于美丽
就是诱惑于传说
即使远方的风景
并不尽如人意
……
因为,熟悉的地方没有景色
―― 汪国真《旅行》
你的19岁,或许还在父母的庇护下悠哉游哉,而我,在那一年,已经踏入江湖……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我想:写下这句话的人一定有一个稳妥的青春吧?
不然,如我: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绚丽多彩,都抵不过家的安全和温暖……
如果你的早年经历过漂泊,或者游历过四方,我想,你对世界就没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想象了……
如果不是外出求学,19岁以前的日子里,我从未走出过村镇。而因为上学,我走过最远的路就是学校所在的县城了,那也只有离家30公里而已。所以我乘坐过的交通工具,也只有单一 颠簸的小公共了。
然而未曾想到,毕业以后的我,却因为工作的关系要去到不同的省份,城市,拜访不同的人,而我对外界的探索,也由此真正开启;在路上,也就成了我后来岁月中生活的常态……
所以,第一次,在一个周末的傍晚,一个19岁没有任何社会经验的女孩子,就那样独自一人拿起行李,越过人潮,挤上绿皮火车的那段旅程,便成了我一生不可磨灭的记忆……
永远记得,那次的目的地是吉林。这段3000里的旅程,是我人生的第一次远行。
对于从未出过远门的我而言,要搭理包含花费 交通 中转倒车 行李资料 住宿吃饭 拜访沟通……所有与此行有关的大事小情 思路细节,没有任何人来帮忙,一切都有赖于我自己的打算 计划和践行 。
就在我收拾行李的一霎那,那种面对未知的虚空感,让我想起了毕业季送走所有同学,剩我自己站到最后,面对空荡荡的宿舍楼的那个瞬间,茫然未知 毫无依靠又必须前行……
人生的某些时刻,注定是一个人的孤旅,无论多么恐惧,都要自己面对 承担……
九十年代末,没有动车 高铁,没有手机电话,远途的交通工具是清一色的慢行火车。好在当时买的是卧铺票,环境相对好一点,即使这样,我还是不敢大意。
一路上,我秉承少说话 多留心的宗旨,尽量不接茬别人的搭讪,眼睛的余光和耳朵却时时过滤着周围的信息。
我清楚的记得,同车厢离我较近的两个人,一个是昌乐前往东北做珠宝生意的,年龄较大;另一位,则是我们当地的中药厂派往吉林的业务代表。
两人均是男士,而且都是出门在外的“老人”了。这次出差,不过是他们丰富经验中及其普通的一次重复旅程罢了。
这两个人,是我根据他们的体貌特征 言谈举止筛选过滤出来的危险级别最低的两个人……
“珠宝商”的出现告诉我,社会上充斥了五花八门的行业,形形色色的人。而我,也已经是社会的一员,不再是学生了,所以,我要重新定位我自己。
“正视自己的身份,从蜷缩的状态走出来,胆量或许是最好的支撑!”我对自己进行着这样的暗示,这让我在接下来的路途中稍加放松和舒适。
而“医药人”尽管很年轻,却让我觉得他很有经验,说话戏谑又颇有立场。他的存在让我看到了经验的意义,我和他的差别,不是年龄上不大的差距,而是历练。他让我看到一种可能:大胆历练,我也会尽快适应未知的节奏,进而生出自如和驾驭!
随着彼此间慢慢的熟悉,我知道了“医药人”是去往他们公司吉林省的办事处,他们一年中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在山东的母公司坐镇,而是在吉林的办事处开拓市场。所以他对吉林是很了解的。
火车进入山海关,离吉林越来越近了,我开始提前虑我将怎样在漆黑的深夜下车后,拖着行李,抵御大东北嘈杂 混乱 危险的火车站,能找到一个住宿的地方……
也许是“医药人”看出了我的顾虑,他就那样适时的问我下车以后住宿的问题,我本能的掩盖着自己的需求,欲说还休……
坦白说我非常需要指导,但我又不确定他是否值得信任。
最终,在火车将要抵达吉林站之前,他告诉我:火车站很乱,下车不要接受任何搭讪,朝着大路直走,出去火车站再慢慢找住宿的地方……最后的最后他说,他住的地方应该还有房间,如果信的过他,可以跟他走,先住一晚,毕竟大半夜在火车站走动太危险……
我权衡再三觉得,和半夜一个人在火车站盲目寻找的危险相比,去他住的酒店先落脚,是更安全的选择。当然,如果遇人不淑,各种场景,我也在心里演绎 应对多遍……
就这样,我心怀忐忑又力争明察秋毫,和“医药人”同路,解决了住宿的问题。
“医药人”是个好人,他在我茫然无助的时候,委婉的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这是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最大的慈悲。
尽管第二天我以环境不好为由,实则心怀芥蒂,而另找了其他酒店,但我始终记得“医药人”帮我的那一次。
所以后来,无论我在哪段旅途中,遇上什么需要帮助的人,我从没置身事外过。
因为,我一直记得那份忐忑中遇到的温暖……
听故事的人会不禁问及后来,那我想说,我们后来因为同跑吉林成为了朋友,彼此交往了数年;再后来却因疏于联系又擦肩人海,再无音讯……
没结局 有缺憾才是真实的人生……
解决了黑暗中的何去何从,旅途中后面的部分就显得容易多了,我陆续走过长春 吉林 四平 通化,还去到了中俄边境 晖春段的鸭绿江口眺望过俄罗斯,爬过长白山,看过怪兽潭,还去到了中韩边境的延边自治州……
所有这些经历,让我的眼界开始打开,慢慢走出小我……
还有旅程中的那些人:医生 军人 教授 院士……因为工作关系的接触,让我真实感受到他们为人的本真,他们虽然处在不同的岗位,却无一例外的给了我质朴的尊重和爱护,让初涉世事的我体会到人与人的相处,多数还是善意和温暖;也让我看到了不同的人 不同的境界 不同的人性之美……
再后来,在路上,去往全国不同的地方成了我的常态。
每到一处,我不是急于赶往景点,而是寻找当地特色的民居 集市 大学 小吃……去慢慢感受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 人文 温度 味道……
走过不同的地方,邂逅不一样的风土人情,让我对地理和人文有了自己独特的理解,也让我对“远方”有了切身的体会和现实层面的体悟……
也正是这样的生活方式,让我不再把眼光一味的向外延伸。回归自身,经营属于家里烟火味的诗意;而远方,正是因为我们不曾抵达而心生艳羡的任意门……